第54章 第54章
原来真正的敌人竟是……
回到妖界, 还未等白玉和幽篁缓一缓情绪，青鸾神色焦急地找到二人。
“不好了！妖神大人和魔石都不见了！”
白玉冷静道:“你慢慢说。”
青鸾微微一顿，白玉的面容一如之前秾艳动人, 却又多了几分威严庄重。
看着心爱的人越来越强，青鸾酸涩地想，终究是一场无人知晓的痴心妄想罢了。
他收敛情绪，认真道:“魔石顽皮, 常在妖界各处玩闹, 今日毁了熊族的蜜林，偷吃蜂蜜。我收到熊族的告状，却遍寻不到人。还以为躲起来, 但发现妖界内没有他的任何灵力气息。然后妖神的侍夫告诉我，妖神大人也不见了。
我便想到二人定一道被劫走了。妖神闭关的宫御一片狼藉, 一看便是发生过激烈的打斗，还有金气残留的痕迹……”
他们一同想到一个人:暗无声。
也唯有暗无声能够轻易捉住魔石，带走凤栖梧。
性命攸关，两人立即前往千剑宗。
——
千剑宗拥有人界最美的风景。群峦叠嶂，飞流瀑布, 万亩花海……还有独特的万千剑意金光云海。
它身为人族修真界魁首已有万年, 然而如今受到盟友的不断质问，门内也产生了分裂质疑。
宗内长老纠结年轻一辈的翘楚, 共同向暗无声施压，组织宗门大会。
暗无声碍于压力, 不得不抽身参加。
“宗主大人, 宗门在与魔族的战斗中损失惨重, 有近半的弟子陨灭。修仙盟四分五裂, 许多门派甚至公开与魔族来往, 结成和平契约。
前两日佛门发生剧变，一夕奔溃，众多门派借此机会，说要脱离修仙盟，我们无力制止。
千剑宗万年基业眼看要毁于一旦，我代表长老及年轻一辈弟子，恳请宗主放弃进攻魔界，与魔尊幽篁谈判议和。”
至交好友岳清泉公然站在反对他的一面。暗无声尝到无情背叛的滋味。
他沉默良久，定定地看着众人，轻笑道:“灭世魔尊预言出自千剑宗，当年幽篁父母魂飞魄散，也是我宗力推的结果。如今魔族与人界的战争，千剑宗作为领头者，你认为我们有议和的可能吗？”
众人不敢直视暗无声的眼睛，纷纷低头。
岳清泉硬着头皮道:“彼一时此一时，只要我们拿出足够的诚意，我想大家都希望修真界能够和平相处……”
“你们想投降？不战而败？”
暗无声一针见血道，“你们想让我主动认下所有罪孽，以我的人头来换取和平的机会？”
岳清泉哑然，但从他黑青变幻的脸上能看明白，他们正是如此想。
有长老朗声道:“识时务者为俊杰！如今我们修仙盟没有佛门一大助力，已没有获胜的可能。再这么僵持下去，只会牺牲我们宗门的利益。与其任人宰割，不如保存实力，休养生息，再寻时机重振宗门雄风。
暗无声，你身为宗主，从一开始就不该做出攻打魔界的决定。这个失败的结果理应你来承担……”
他话音未落，人头先落地，溅了周遭人一脸腥热的血。顿时，众人齐刷亮剑，与暗无声短兵相见。
暗无声手握嗡鸣的神剑，血液顺着剑尖留下，在地板汇集成血的洼地。
他面对惊惧不已的门人，失望至极。
“我千剑宗宁战死到最后一兵一卒，也绝不投降！我生，幽篁亡。幽篁生，我亡。胆敢有扰乱军心者，别怪我不顾及宗门情谊，杀无赦。”
他说罢，众人噤若寒蝉。暗无声的修为深不可测，宗门无人敢对抗他。
暗无声持剑从宗主高位走下，众人自觉让出道路。在他离开后，炸成麻雀窝。
他们又懂什么？他们根本不懂宗门兴败的关键。
暗无声匆匆返回历代宗主的闭关禁地。
他没有时间了，必须尽快吸收火灵、土灵的本源灵力，提升修为，诛杀幽篁。只有幽篁死，千剑宗才能维持人界魁首的荣耀。
禁地内，以金木水水火土五行方位，设有五方祭台。祭台刻有繁复深奥的阵法纹路，每条纹路都蕴含着大量的灵力，在祭台四周形成严密的结界。其中最大的祭台，便是金气祭台。
它以万千年来千剑宗宗主的血液灵力浇筑，金气中早已弥漫着血色，发出近乎食物腐败的恶臭腥味。
凤栖梧、魔石分别困于火、土祭台，被结界捆绑，以献祭的方式不断溢出灵力本源。
神剑及五行祭台，是只有历代宗主才能知晓的秘密。
千剑宗在金气诞生神魂之初，便把弱小的婴儿以血祭的方式，融入绘有禁咒的剑身，从此金气再无法化形成人，只能作为武器被历代宗主使用，作为宗门的象征。
而千剑宗又不满于只有金灵本源，想要五行全为所用。万千年来，各族守卫严密，他们不得办法，没有得到其他本源。
幽篁搅动五行困局，使得千剑宗取得五行灵源成为可能。千秋云在传位给暗无声时，让他以神魂发誓，一定要取得五行灵源，以圆宗门万年夙愿。
暗无声照做了。他没有选择。
趁幽篁外出找佛门寻求真相之际，暗无声等到劫持土灵、火灵的机会。
他将神剑置于金祭台上，自己则位于五行正中间的阴阳八卦阵中。他没有幽篁的重瞳之力，必须借助金气和法阵的力量，将火土的灵源转化为金气吸收。
庞大的灵力侵入他的五脏六腑，暗无声剧痛无比，仿佛每一块骨头都在被蚂蚁啃噬，七窍溢出血液。
但是，他必须坚持。一旦放弃，意味着矗立万年的千剑宗将毁于他手。暗无声背负不住这样的道德审判。
魔石的意识已陷入昏迷，凤栖梧挣扎地维持最后的意识。
她冷声道:“暗无声，难道你没有听见金灵的哀嚎愤怒吗？你会被金灵反噬，现在收手还来得及。”
暗无声抬眼看向神剑。神剑震动，发出尖锐的哀鸣。
历代宗主皆被神剑反噬，不得善终，暗无声如何不知。可是，他已经是千剑宗宗主，早已没有退路。
就在此刻，幽篁与白玉同时出现。
暗无声血色的眼睛闪过一丝错愕。
幽篁冷笑道:“你以为外面的法阵能阻挡住我？”
任何法阵的线条都可以被重瞳轻易更改……暗无声无奈摇头，他竟给忘了。
白玉见暗无声浑身浴血，凄惨而又痛苦。
劝解道:“你何苦如此？幽篁不是灭世者，他是救世者！你做这一切毫无意义。”
暗无声充斥血色的眼珠动了动，笑道:“天机老人是我宗门之人，你以为宗门没发现吗？”
在灭世预言发出后不久，上任宗主千秋云便发现天机老人惨死的秘密-有人把预言的\"救世者”改为了「灭世者」。但是，千秋云隐瞒了这些，定要杀幽篁。
救世者能「解五行之运」，意味着千剑宗将不再拥有神剑。
千剑宗占据人界魁首太久，以强权夺取了不知多少修仙盟盟友的资源。一旦失去神剑，一旦没落，千剑宗必然被盟友赶尽杀绝。
就算五行因此得以流通，灵气得以复苏，又如何？对于天下人的好事，对千剑宗则意味着宗门败落的开始。
于宗门而言，幽篁便是灭世者，也必须是灭世者。
“白玉，从我被选中成为宗主继任者时，我已经失去了选择的权利。”
暗无声长臂一伸，神剑在手，他毫不犹豫地向幽篁冲杀过去。
两人打斗掀翻了禁闭的洞顶，惊得地动山摇。
白玉急忙施展法术，破开结界，救出虚弱的魔石和妖神。
凌冽的金气碰撞，迸发的剑意削平周遭所有的山峰，云海被金气搅动，化作细雨。
迷蒙细雨中，两点金色以看不清的速度不停地进行交锋。
幽篁被暗无声一剑横扫，划破腰腹。
白玉急忙冲了过来，暗无声的下一剑擦过两人耳侧，削向后方的夕照梨园。
就在此时，神剑突然破碎，暗无声痛苦地大叫一声，犹如断线的风筝，向下坠落。又在几秒后，恢复正常，飞到白玉和幽篁面前。
他直勾勾地盯着白玉，直看得幽篁心生不悦，暗含杀意:“你找死！”
“谢谢你，救世者。”
两人俱是一怔，这才发现暗无声漆黑的眸子变成璀璨的金色。整个人的气质也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若说之前清冷如霜，现在配合着他凌乱上翘的一缕头发，意外显出几分呆萌。
“我是金灵。”暗无声，不应当是夺舍了暗无声的金灵说道。
声音平静无波，好似一潭藏身深山的幽潭。
“他利用我转换火土灵气，殊不知大多数被我夺去，积攒到足够的力量，夺舍了躯体……”
金灵的原身溶于神剑，无法幻化成人。要想逃出血咒，唯有夺舍一条路走。这也是历代宗主为何修为最高，便会反噬的原因。宗主修为越高，神剑力量越强，神剑内金灵的力量也会越强。
金灵想要夺舍宗主，每每堪堪把人弄死，却总是差一线灵力，无法夺舍成功。
火土灵源不属于宗主，也不属于神剑，这才要金灵寻到可趁之机。
金灵满含感激地看向二人，道:“你们带我走吧。”
两人面面相觑，只好点头同意。金灵初生，对人世间不了解，万一被坏人利用，又会诞生新的悲剧。
赶来帮忙的千剑宗众人，恰好听到自家宗主最后一句话，俱是惊愕不已。
“宗主，不可！”有长老出声。
金灵一掌隔空劈过去，那人哀嚎一声，炮弹似的坠地。
“讨厌。”
金灵又补充道，“你们谁敢过来，我就杀谁。你们讨厌死了！”
千剑宗的门人面若呆鸡，不明白发生了何种变故。
一阵风吹起，被剑气所伤的梨花纷纷飘落。
漫天雪白的梨花瓣在夕阳的映照下，仿若下了一场温柔的香雪，温柔静谧。
白玉看向幽篁，温声道:“梨花夕照，我们一同看到了。”
幽篁轻嗯一声，望向遥远的天空。父母的仇，他报了。
两人一剑消失于众人眼前。
——
暗无声回到妖族，简直炸开了锅。妖神出面解释，大家才明白过来。
柷莲陨落了，也恢复了自由。其他四行也被解救出来，五行囚困命运当真被幽篁给解了。
这次，幽篁如预言所说，成为当之无愧的救世者。
白玉感慨道:“可是世人还把你看做灭世魔尊……”
凤栖梧恢复清明，豪爽道:“这还不简单？！由我等四行灵源出面，恢复救世主的名誉，不就行了。”
青鸾小声提点道:“五行有灵，本只有各族的统领者及少数长老级人物知晓。一旦公开，恐怕天下的修士会发疯……”
凤栖梧一愣，确实如此。到时纷争又起，四行灵源不免又陷入被抢夺的命运……
幽篁摇头，神色平静:“不必了。灭世者也罢，救世者也罢，我不在乎。”
父母的仇已报，一直被灭世预言而左右的命运也被打破。幽篁感到从未有过的畅快平和，除了白玉，已别无所求。
白玉笑道:“灭世者的名号可比救世者酷多了。更何况随着时间的推移，预言将不攻自破。”
——
人界千剑宗、佛门败落，群龙无首，根本没心思再攻打魔界，纷纷要求与魔族停战。幽篁忙于事务，时常要与巫匀传信。
而白玉辞去妖王之位后，分外悠闲。每日固定的任务便是教导初生的金灵、还有顽皮的魔石练字读写。
金灵单纯，白玉说练字，便认真练字，加上可能有身体本能的意识，只看一遍、听一遍，就会认写。字迹也十分漂亮，颇有些大家风范。
反观魔石偷奸耍滑，根本不想学习，分分钟逃出去玩耍，快要把白玉气死。
金灵见白玉皱眉头疼，主动说道:“白玉莫担心，每天我教魔石学习认字。”
白玉瞬间眼神发亮，欣慰道:“好孩子。”
白玉好说话，性格软绵，屡屡被魔石气出升天。金灵则非常严格，一旦发现魔石磨洋工，便摁住他的头，笔进手里，握住手，强硬地写字认字。
偏偏魔石打不过金气，三两招便被撂倒。
魔石苦恼道:“金灵，你哪头的？我们才是五行同胞，胳膊肘往外拐！”
金气淡定道:“我是白玉那头的。不管你怎么说，我只想让白玉开心。”
魔石无语，只能乖乖认字学习。
又过几日，花灵族有新人举办婚礼。
他们受邀同去观礼。
鲜花成海洋，花灵族在青鸾妖王的见证下，说出相守誓约。新人头顶开出花朵，花茎互相交缠，完成了成婚仪式。
白玉热烈地鼓掌，颇有些羡慕:“成亲真好。”
幽篁悄悄摁住他的腰身，附耳道:“我们也成亲吧。”
白玉眨眨眼，装作懵懂状:“啊？风太大，我听不清。”
“我说，我们成亲。”幽篁鼓足勇气，坚定有力地又说一遍。
白玉微微侧头，轻笑吐出五个字:“你在想屁吃。”
幽篁顿时如泄气的皮球，委屈巴巴，可怜兮兮。
白玉不为所动。
在他向幽篁坦白身份、一再表白真心时，幽篁冷漠地欺骗他，拒绝他，根本不愿相信他。
这些时日发生太多的事，白玉没时间同幽篁闹脾气，不代表他没脾气。
白玉记仇地想，成婚是不可能成婚的。
魔石正开心地品尝着花蜜，金灵凑过来问:“什么是成亲？”
“就喜欢的人永远在一起。”魔石头也没抬地回道。
金灵:“那什么是喜欢？”
魔石:“我一孩子，哪知道那么多。嗯……听说见到喜欢的人，心脏会扑通扑通跳得很厉害。”
金灵恍然大悟，语出惊人:“我喜欢白玉。我第一次见到白玉，心脏便不受控制地猛烈跳动。嗯！我要和白玉成亲！”
吧唧——花蜜掉落在地。
魔石神色紧张，跳起来拍拍金灵的脑门:“你不要命了吗？幽篁喜欢白玉，小心他把你吸成渣渣。”
金灵:“我不怕，我修为不输幽篁。”
魔石猛吸一口冷气，语重心长道:“弟弟啊，幽篁和白玉救了你对吗？”
金灵点头。
“俗话说的好，做人不能恩将仇报，你怎么可以去拆散一对璧人呢？”
幽篁抬抬胖胖的手臂，不远处，幽篁正满脸宠溺喂白玉灵果。
“可是我喜欢……”
金灵还没说完，被魔石打断道:“不，你那不是喜欢，你只是感觉白玉长得好看。我尝一口花蜜好甜，也忍不住心砰砰跳动，总不能我想和花蜜成亲吧……”
金灵似懂非懂，魔石再接再厉:“我们是不是好兄弟？”
金灵点头。
魔石:“白玉是我干爹，幽篁也是我干爹。书上不是说了吗？朋友之爹不可欺……”
“书上说的是朋友之妻不可欺……”金灵纠正道。
魔石愤怒地哼一声:“我不管！反正你要喜欢我干爹，我就没你这兄弟，以后别再找我玩，也不许同我说话！也……不许教我识字！你选一个吧。”
金灵为难半响，眼神坚定道:“我选你。”
魔石跳起小短腿，拍拍金灵的肩膀，欣慰道:“这就对了嘛。”
内心得意:幸亏我机智，不然又多一个爹。
——
幽篁住的是妖族厢房，而白玉住的是之前的妖王寝殿，两地隔了数十个山头。
虽说对于幽篁而言，不过眨眼功夫，但不能日夜相伴，幽篁难受得紧，想把白玉拐回魔宫。
这日，在他进入寝殿，看到白玉化为九尾狐狸，和一大一小两只白虎玩得开心时，这种念头飙升到顶点。
那大老虎，如果没记错的话，是虎族首领虎宁，这两日才闭关出来。那小老虎，是虎宁的幼弟，这两日刚升入练气期。
虎宁不在家帮助弟弟巩固修为，两兄弟跑到白玉这里耍宝……狼子野心，可恶至极！
三百多岁的人了，还腆着脸卖萌，真不要脸。
幽篁第一次偷偷在心底骂人。
虎宁瞧见他，非但没有收敛，反而用他那张大脸，去蹭狐狸的脊骨。
白玉非但没有生气拒绝，还伸出爪垫，摸摸大虎的脑袋，狐狸脸呈现一副醺醺然的醉酒之态。
幽篁当场捏断了楠木座椅扶手。
白玉化为人形，问道:“哪里不舒服吗？”
幽篁眼眸一眨，变成脆弱的眼神。捂住胸口，虚弱道:“许是与暗无声打斗留下的暗伤犯了。”
虎宁化人形，面容英俊，无甚表情:“一个多月过去了，魔尊为何不曾找白鹤医师看看？”
白玉道:“白鹤吃错药，失忆了，现在完全不知晓医术。”
虎宁:“魔尊身体要紧，回魔界看伤吧。”
正有此意。
幽篁握住白玉的手腕，轻声道:“你陪我吗……”
白玉担心幽篁的伤，刚要开口答应，虎宁不动声色地说道:“前几日你问我妖族有没有执夷兽，我找到了。虽只是未开灵智的小兽，倒也憨态可掬，招人喜欢。明日给你送过来。”
熊猫！是熊猫！
白玉激动道:“真的吗？太好了！”
“哎呦——”
幽篁轻哼唧出声，面色痛楚，仿佛支撑不住般，依靠在白玉的身上。
白玉的注意力重回幽篁，拍拍他的肩膀，温柔道:“你回魔界好好养伤。”
幽篁委屈道:“小白……你陪我……”
“我？！我当然留在妖族看执夷兽啦！”
白玉眉飞色舞，浑身充满快活的气息。熊猫、熊猫……
幽篁瞥眼看向虎宁，只见对方始终端着张无甚表情的俊脸，只眼底流露出一瞬得意之色。
该死！蛮以为青鸾是狠角色，原来真正的敌人竟是只大白虎。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