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一个普通病人
其实大部分人的愿望无非就是在世上有尊严的活着。
“我不敢去想自己能活到第几岁”,医生讲最多18岁的时候我应该就会离开这世界。
发现生病之后,父母,亲朋好友都对我格外关照,也刻意的在我面前不去提关于“死”“挂掉”“消失”这些字眼。
我其实刚开始是很介意的,不就是一个病吗?有什么大不了。死掉了也只能怪自己的命运不好罢了。但说不怕死是不可能的,只是日子久了起来,也就看淡了生死,有时却也渴望着死亡,希望能卸下活在这世界上的压力。
我对于生命中的大部分人来讲都是匆匆过客罢了。“盖将自其变者而观之,则天地不能以一瞬”。我于这世界讲,就像滴进大海的水滴,掀不起一丝浪花。
“检查发现,这孩子得了肌萎缩性脊髓侧索硬化症(als),通俗来讲就是渐冻症,你要有心理准备,毕竟这个病将伴随你孩子的一生,而他的一生很短暂。”医生转身走后,嘴里叨叨:“这么小的孩子得了这么罕见的病,就像陨石坠落于地球,刚好砸中他家”。下午五点医院的楼道,只剩下母亲和落日射进窗户肉眼可见的灰尘。我在病房里清楚听到母亲的哭泣声,我无法安慰她,我心里觉得此时此刻我才是最需要安慰的人。我想,只有经历了这种心理的落差,才会明白史铁生的无奈。
我能听见他们的话,甚至母亲在他们聊天结束之后给父亲打了电话我也知晓。电话几分钟的时间里,哭泣声从接通到挂断都存在。
父亲去年已经去世,那是一场意外,出了车祸,我没能见到他生前的最后一面。知道我的病后,我父亲独自一人扛下了许多,他话越来越少,做的事却更多。下班后去跑车拉客,常常深夜时才回家。我这些都是知道的,但他有时候喝酒抱怨我说道:“你不知道我和你妈的辛苦,你只管衣来伸手,我真的都不想管你。。”母亲这时都会告诉我,“你父亲喝多了,别往心里去”。
我有时会忍不住的去想,去哭,是不是自己的病,让这个家变了质,让这个家散了。我没有电视剧里大多数主角坚强,但我怕我一直压抑着,我受不了。
我曾多次的想过自杀,但一直都没有勇气,那天下午,我终于下了决心,鼓起勇气,打算离开这个世界,至于回的来吗我没去想,在我割手腕的时候,没有想起自己的生平经历,想的是,离开了这世界,有谁会伤心我在这世界上,还会有谁在乎自己的生死。
其中肯定是会有母亲的,但也许离开了这世界,她也会好过一点。
我躺在空旷一些的地上,准备死去,看着屋里杂乱摆放的用具,脏乱的衣服,以及自身软弱的灵魂,我想一切都可以结束了。
但是我并没有像想象中的死去,在我昏迷中,母亲的身影浮现在眼前,若隐若现。醒来后,已是夜晚,我看见母亲趴在病床前,不禁落下泪水。母亲不知何时醒来,没有责怪,没有谩骂,平淡着问了我一句“饿不饿?”我无力的看着她,熟悉又陌生,眼角泪痕明显。
后来医生告诉我,母亲求过他,一定要救活我,她很自责,没有照顾好我,如果我死了,她也活不下去了。我才知道自己做的事太过于自私,只一味的自己寻求解脱,忘了自己也是母亲生活着的精神支柱。
慢慢地我逐渐乐观,虽说家里已经没了钱供我念大学,但我找到了一种方式来放松自己,看些许书籍,在书架上看到了《我与地坛》,想了些许时刻,长叹一口气。我现在还能走,甚至速度不输于花甲老人,我应该乐观起来。虽然康复的几率远小于患病的几率,但人生何妨一试,也许试一试,或许会创造奇迹呢?
荒凉的城池靠着古老的渡口,落日的余晖洒满金色的秋山。我们住在县城里,有清澈的草木,有邀我一同努力的鸟儿,我开始治愈自己。我坚持每天慢跑,算不上吃力,试图拿力气去换健康,公园就在楼下,刚开始的时候,我只是众多夜跑者中的一员,我也高兴能融入其中,我还会把看到的事和公园里跳舞的大妈们讲于母亲听,母亲很欣慰我能乐观的面对生活,私下也更加努力的挣取生活费。从每天早上五点起床去拿批发的水果买,到晚上九点才回家。后来我慢的跑,越来越吃力,身体也越来越不平衡。
但值得庆幸的是我能勉强照顾自己,不用麻烦母亲,我心里也会好受些许。
就在我以为生活在慢慢变好,好转的时候,家里唯一的支柱,我的母亲病倒了,在我十八岁的生日那天,她住进了医院,小姑垫的医药费,我已经忘了我当时做了些什么,但是我脑子里出现了一个比喻。
陨石从天上砸了下来,偏偏砸中了我家。我得了罕见的渐冻症,父亲意外出了车祸,母亲劳累拖垮了身子。慢慢的我只能踮着脚走路,说话只能支支吾吾,心急时说话说不出整句话,喉咙发紧,气喘不停,只有心平静下来,说话才会有人听懂。
原本用一个多小时能跑完一圈的公园,在母亲去世后我感觉这一段的路程也变得十分遥远起来,我也更加自闭起来,很少与人打交道。
我只能围着公园的几座较大的花坛跑,与其说是跑,不如说成是一个倔强的年轻人在和自己较真罢了。
其实在母亲去世后,我再次想过自杀,但是母亲去世前的最后两句话一直刻在我脑海里。
“今天是中秋节,记得吃月饼”。
“不要想不开去自杀,每个人都有选择生存的权力”。
今天又是中秋节,我依然跟自己较着性子,围着花坛跑。
累了独自一人坐在花坛边,看着月亮下的树影,时间缓缓过去,影子不知不觉的移动着,遥看那天上明月,我想陪伴她的也只有孤寂的几颗星星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