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屠夫之殇（6000字大章）
随着越发接近茅草屋屠夫的身影越发清晰。
众人看到枯坐着的屠夫，一时间神情复杂。
一万年前杀的整个魔界闻风丧胆的人。
终究还是抵挡不住岁月的轻食生命即将走到尽头。
这一幕，让人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不经心情复杂。
强如屠夫最终还是要死亡，那他们呢？
自古至今到处流传着真仙的传说。
可是到了现在也没有一个确切的说法。
更不提亲眼见到仙人了。
长生永远都只是一个梦……
遥不可及的梦……
无数人追逐着这个梦。
从年少轻狂，再到信马由缰，再到悲怆暮年……
最终化为黄土……
就像一个轮回怪圈。
无数人寻赴后继，可是却看不到希望。
身上死气浓郁的屠夫，让每一个修士都情不自禁的有些难过。
这种难过。
无关仇恨。
也无关因果。
是同为修士的共情。
身为修士，大家都知道有老去的一天。
特别是见到屠夫——这种世间绝颠的修士也逃不过死亡的威胁。
他们都有些迷茫了。
不过这种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
身为修士，活了无数百年，心智坚定，自不用多说。
自从踏上这条路，就没有后悔的可能。
你若想“金盆洗手”，便有人搞“杀人越货”！
因为，每一个修士都有自己的“财富”，杀人越货便是“财富”来的最快的方式。
只要踏入修行，便再没有退路。
有势力作为靠山的修士还好。
那些散修就惨了，得时刻提防有没有人趁其病要其命！
踏入修行后，如果没有靠山，那除了成功别无选择！
不过，能站在这里的，大家都是“成功者”。
但活得越久，越怕死。
越是怕死越想长生，越想获得更多的财侣法地。
屠夫渐渐睁开了他浑浊的双目。
很快，众人压下了心头的各种复杂情绪。
此时大家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杀了屠夫。
这时候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万一控制不好情绪，容易暴露。
众人静静的等待着。
他们在等待屠夫起身的那一瞬间。
按照情报上说的。
屠夫寿元将近，也就是这几天了。
他们不相信屠夫会选择在此地坐化。
他们认为屠夫一定会离去！
因为，临死之前寻找一个埋骨地，是无数修士最后的选择。
那个埋骨地必然对将死的修士很特殊，是他们心头永远也忘不了的地方。
若不然，活了无数时间，也不会在临终前想要埋在那里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
终于，那一动不动的屠夫动了。
咯咯～
屠夫的手撑在地上，石块摩擦的声音清晰可闻。
他缓缓站了起来。
同时，身上的骨骼咯咯作响。
众人立马聚气凝神。
小心翼翼的看着屠夫。
此时大家连呼吸都不敢了。
哒～
哒～
哒～
屠夫的脚步声。
像是踩在众人心头。
让所有人都情不自禁的紧张起来。
这时候众人已经进入了状态之中。
他们分布在屠夫必经之路的两旁埋伏着。
而姜来则在路上躲藏。
按照先前约定，时机由姜来把握。
姜来出现，屠夫驻足的时候。
便是他们共同驱动魔塔和石塔一起砸向屠夫的那一刻！
终于，屠夫走出了小院子。
他的身影佝偻。整个人清瘦无比，身上散发着浓浓的死气。
可是在这浓浓的死气里，却始终有一丝的生机，未曾泯灭。
而正是这一丝的生机，让众人心惊胆颤。
只要屠夫活着，便是他们心中永远的的梦魇。
如果屠夫是强盛时期他们绝不会来此。
然而，屠夫将死。屠夫镇守的通道是一个必经之路。。
通道的另一方。有着他们梦寐以求的东西。
有人想要获得天街呼吸法。
有人想要获得绝世神兵。
而有人奔着魔帝传承而去的。
当然，也有人贪心什么都想要。
他们虽然是两座藏经阁的守护者，但是他们却不能动藏经阁里面的呼吸法。甚至技法
但守着藏经阁这么久了。自然也知道一些这镇魔地的绝密。
屠夫这万年来为何一直守在这里？
便是因为他身后的那块大陆一直是正，魔，妖三大势力一直想去的地方。
世间天街呼吸法基本上都掌握在大势力手中。
只有少部分埋藏在地下。
但那遗弃之地却是例外。
那里在很久远的时候，曾是一个巨大的战场。
曾有魔帝在那里陨落。
也有正魔两道的帝级势力进入那里后，便断了传承。
当然相传还有几个势力，他们所掌握的天街呼吸法。也曾在遗弃之地被人掌握。
于是乎，后来遗弃之地便成为了众人的宝藏之地。
呼吸法、技法、神兵和魔帝传承……
那里几乎囊括了修士所必须的一切需求。
最关键的是那里是无主之地！
除了屠夫，这个拦路人外，再无其他危险。
因此，谁又能不心动呢？
哒哒哒哒～
屠夫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众人越也越来越小心翼翼。
终于，屠夫来到了众人藏身之地。
而这时，姜来也从地上站了起来！
屠夫脚步一停，面无表情的看着姜来。
就在这时！
一身黑袍的魔塔守护者和一身灰袍的石塔守护者分别盘膝而坐，同时将沟通好的两座塔砸向屠夫！
嗡！！！
空中的空间在破碎，两座藏经阁几乎同时从两个方向破开空间！
然后，一左一右飞向屠夫！
两座藏经阁有着神奇的魔力，它们锁定目标后，目标竟失去了行动能力！
也就是说，屠夫完全动弹不得，自然也就无法躲避！
然而，就在众人关注屠夫的时候，姜来身上的魔气瞬间奔涌起来！
“兵！”
他的眼睛看向两座藏经阁，心神一分为二，使尽浑身解数，同时掌控它们！
两座藏经阁瞬间取消锁定屠夫！
然后，它们又在姜来的干预下，交错而过！
那种锁定又在这一瞬间再次出现！
可是，目标却不再是屠夫。
而是正魔两方的守护者！
嗡！
空间在颤栗！
十名守护者在这一瞬间由凝重变得错愕，再由错愕变得惊慌，惊慌再到绝望……
这是怎么回事？！
为何两座藏经阁砸落的轨迹会发生改变？！
为何两座藏经阁会修改锁定目标？！
“兵……兵字秘？！！”
有灰袍人惊恐道。
那人正是当初执勤时，感受到石塔失去掌控的灰袍人！
他曾是屠夫的“老友”。
说话时，话里话外都有亲近的意味。
可是，在屠夫将死之际，他还是来了。
所以，一个人是否是朋友、一直是朋友，谁也不知道。
人心是最善变的。
灰袍人脸色苍白，眼中更有浓浓的后悔意味。
当初他就在怀疑有人动用了兵字秘，可是却找不到目标。
又由于后来没有再出现那种情况，他渐渐遗忘了此事。
如果一直追查这件事，他哪会如此大意跑来杀屠夫？
现在，两座藏经阁同时出现状况，他瞬间就想到了《兵字秘》！
可惜，一切都已经晚了！
两座藏经阁砸落的速度虽然很慢。
但他们都被锁定着，无法动弹。
“是谁？！！是谁修行了《兵字秘》？！”
“啊！！！是他！是你魔族的帝子！”
“不！不可能的！《兵字秘》除了绝地外，就只有石塔里有，他乃是先天魔体，根本不可能进去石塔！”
“你们的帝子，他，他走到屠夫那边去了？！！”
“帝子？为，为什么要这样？”
黑袍人里，有人不解的问道。
姜来没有说话，他此时已经到了看门老人面前，搀扶着看门老人。
刚才，看门老人连站着的力气都没有了。
差点就跌倒在地。
就在那一瞬间，他来到了老人面前，扶起了他。
这一刻，他很悲伤。
那么厉害的老人，现在却连站的力气都快没了。
时间真是世间最绝情的刀。
它无差别落下。
所有人都要在时间的屠刀下慢慢逝去。
很显然，看门老人即将寿终正寝了。
能撑到现在，说不定还是因为姜来的原因。
噗噗～
左右两边，两派的守护者瞬间被两座藏经阁砸中！
然后，瞬间湮灭。
这一切，姜来都没有关注。
因为，看门老人又有跌坐在地上的趋势。
连最后一丝力气都没了？
姜来不得不把老人背在了背上。
身后，风烛残年的老人虚弱的开口：
“孩……孩子，走吧。”
“我……我想最后再看一眼，我……我母亲曾……曾经守护我的地方。”
姜来知道老人说的是天枢圣地的青禾峰后山，那座桥边上的悬崖巨石边。
那里有老人无数年前刻下的“娘亲”二字。
老人想埋葬在那里，那里有着他最美好的回忆。
“好，现在就走，我们现在就回去！”
姜来手一挥，动用兵字秘将两座石塔收到怀里。
“石……石塔要还回去，此……此地因它们而存在，若……若是全没了，所……所有生灵都会死去……”
老人在姜来背后呢喃着。
他弥留之际，依旧想着其他生灵。
如果姜来把两座藏经阁全收走，这魔窟里的生灵，就会随着魔窟世界湮灭。
而若是留下一座藏经阁，便可以勉强维持这方世界运转。
“时间太久了，我要睡一会儿……”
老人在姜来背上渐渐沉睡，轻轻的呼吸声，提醒着姜来，老人还在呼吸。
他背着老人往天边的方向走去。
那里是天枢圣地的镇魔地。
那里才能回到天枢圣地的青禾峰。
他走的很快。
因为他要尽快满足老人最后的愿望。
然而才走出去百来步的距离。
他就不得不停下了。
因为前方出现了一个人。一个满头白发的老人。
他手里有一把刀。
刀插在地上。
而他握着刀柄，拄在原地。
一股无形的刀意，向着四面八方激荡而去。
姜来有一种直觉。
他只要再往前一步。
那些刀意，就要落在他的身上！
而也正因为如此，他才会停下来，静静的看着那个人。
眼睛深处有一抹猩红正在慢慢出现。
那是他内心深处的杀意！
那是得自戮仙剑柄的杀意！
这一刻的他想要不计后果的爆发！
他想把这个拦路的人一剑灭杀！
于是，他的手放进了怀里。
那里有一枚令牌，令牌里面有着他最大的杀器！
而在停下脚步时，背后的老人就已经醒了。
这时候见姜来要拼死一搏，他终于还是出声了：
“孩……孩子，放……放我下来吧。”
说着，老人就自己慢慢从姜来背上下来。
然后，他将姜来拉到了身后。
他擦了擦嘴角一直流淌着的黑血。
这才边擦边咳嗽道：
“咳……咳……孩子你不是他的对手。”
“他……他就是为了杀我而来。”
“他为了等…等这一刻已经自我封印了近万年时间。”
“孩子，我可能看不到最想看的风景了。”
“以后我也不能再保护你了。”
“你……咳咳……你，你要自己小心。”
嗡！！！！
姜来握在手中的令牌黑芒绽放！
那是姜来从未见过的夺目黑芒！
噌！！！！！！
令牌飞到了空中，有无数剑意在凝聚！
令牌开始变得透明，又拉长……
其内，有一把杀气四溢的剑柄缓缓出现！
最终，令牌和剑柄合成了一柄完整的剑！
剑身清鸣，绕着姜来和老人飞来飞去！
而此时，老人嘴角的黑血已经拉出长长的线，它们在凝结了……
但，老人佝偻的脊背却越发挺拔！
最后，他的脊梁骨笔直得犹如一柄直指苍天的剑！
这时候，对面的白发老人终于说话了：
“我打不过你。”
“但我依旧要打！”
“你杀我全族，我阻拦你最后一程！”
“我，死而无憾！”
“但你，将有憾而亡！”
对面老人早已无视了生死。
他出现在这里，便是要以生命，来阻拦老人最后的心愿！
“你热爱着你的故土，你是否临死前想再看一看你记忆里的故乡？”
“可惜，我不允许。”
“你杀我全族，我打不过你，我苟延残喘自我封印万载，只为今朝！”
“便是死，我也要让你在进入陨帝之地前死去！”
“我要你带着一辈子的遗憾死去！”
“这是我，对你屠我全族的反击！”
屠夫沉默了片刻，身体却在渐渐恢复年轻！
他将他最后一口气的生机也提前透支了。
这是已经不准备活着回到天枢圣地，青禾峰后山了。
他看了看自己的四肢，又略微回头看了一眼姜来，眼中无悲无喜：
“活了万年，分不清自己是人还是剑魂。”
“到了今天，已经不重要了。”
“孩子，看着这柄剑，它很强大，但同时它也很怪异，以后莫要被他影响。”
老人好似回光返照一般，说话变得刚劲有力。
“戮仙剑已完全认你为主了，这是我对你最后的馈赠。”
“此外，我有一剑，酝酿了万载岁月，可惜，修为无法寸进，始终距离天阶技法差了那么一丝。”
“孩子，这一剑招，便一起交给你了，希望你将它传承下去！”
“斩剑式！”
这是老人最后的声音！
噌！！！
剑身在空中一颤！
天空百万里的云彩瞬间退散！
杀意犹如滚滚洪流，向着四面八方冲击而去。
而这时，完整的戮仙剑在空中缓缓调整方向……
剑尖朝上！
然后，塔随着老人手指一起动，对着不远处的白发老人缓缓一劈！
噌！！！！
天地间，空间在剑芒下破开！
漆黑的空间乱流携卷而过！
本来火红的天空，在这一瞬间出现了一条天堑般的裂缝！
剑芒划过天地，空间裂缝便跟着出现！
最终，越来越接近对面的白发老人！
那老人沉默中拔出插在地上的刀，然后对着空中的剑芒一砍！
同样一道刀芒出现！
天地间，第二道空间裂缝也同时出现！
最终，刀芒和剑芒交错在一起！
两道空间裂缝也交错在一起！
世间突然失声。
好似一切都不复存在一般……
噗～
突然，声音再现。
姜来敏锐的听到了一点声响。
他望向前方的那个白发老人。
此时，那个老人额头处有剑芒正在缓缓破头而入……
而那个老人砍出来的刀芒却消失不见，想来已被剑芒磨灭。
噗～
终于，白发老人一口黑血喷了出来。
随后，身体渐渐湮灭……
叮～
空中悬浮着的戮仙剑落地。
老人站在原地，呼吸停止。
枯黄头发最后一丝光泽也暗淡了下去。
他最后的生机也没了……
姜来身体一僵。
心中悲恸。
老人，死了？
这，这怎么可以？！
姜来大恸，急忙抱着老人，度送自身神性。
然而，老人的肉身却如同死了无数年的尸体，拒绝一切“生”的神性进入！
这万年，老人早就该死了。
只是，他献祭了自身，这才一直“活”着。
但，没有人能够打破生死轮回的极限。
万载悠悠，老人依旧走到了尽头。
姜来抱着老人僵硬冰冷的身体，快速的往魔窟出口走去。
他脚步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最终，他来到了魔窟出口处。
对面便是天枢圣地的镇魔地！
他拿着戮仙剑柄，对着前面一劈！
无数封印被剑芒破开！
他背着老人走入魔窟之中……
最终，他来到了镇魔地。
他站在了唯一生路上。
他没有停下脚步，依旧以最快的速度赶着路。
终于，他走出了镇魔地。
然后，又来到了阔别已久的青禾峰。
他抵达了后山。
桥边。
他站在了悬崖下巨石旁。
他找到了那个刻有“娘亲”二字的地方。
可是老人却连最后一眼都见不到了。
他把老人放在地上，按照老人交代，开始挖土。
老人曾说过，不需要任何仪式，只要是刻有“娘亲”二字的巨石下，随便刨个坑埋了就行。
他称这是他最后的归途。
终于，姜来刨好了葬坑。
他抱起老人，将其放在了坑里。
随后，他又慢慢的填土……
突然，他手上动作一停。
他发现了不对劲之处！
老人身上的确一丝一毫的生机都没有了。
可是，他身上的死气却没有散去！
不仅没有散去，甚至，还在吸收着天地间浓浓的死气！
此前他没注意，是因为这种动静细微到了极致，他处于悲恸状态。
但现在不同了，他真正的感觉到了四面八方若有若无的死气涌来的感觉。
老人的尸体在聚集着死气！
而且，这种动静越来越大！
他看着覆盖在老人身上的泥土。
那些泥土渐渐带上了冰霜。
而天空中烈阳正散发着炽热的阳光。
姜来加快了填土的速度。
同时，他的心跳也开始加速。
阴与阳……
生与死……
生灵自身属性很少有极端化的。
比如，一个人出生时虽然生机最是浓郁，但也或多或少藏有死气。
也就是说，生与死是交织在一起的。
随着一个婴儿的成长，生机渐渐减少的同时，也伴随着死气的递增。
此消彼长，生死交织。
但老人不一样。
万载前，他曾被逼上了绝路，献祭了自身，又把自己炼成了傀儡。
听他先前话里的意思，他也成将自身与戮仙剑柄绑定，成了戮仙剑的剑灵？
如此多的手段之下，老人才活到了现在！
也就是说，这万年来，老人的躯壳一直都是极端情况——
生机缺失，死气浓郁！
老人一直都是活死人的状态！
这种状态一直伴随了老人整整一万年的时间！
那么……
以老人的悟性和资质，难道他就没领悟点什么特别的东西？
生，从来都是修士最渴望的属性。
死，也一直是大家摒弃的对象。
但看门老人无可奈何之下，却摒弃生机，拥抱了死气！
而且，这种状态一直持续了整整万年时间！
再加上老人尸体现在的异象……
姜来深吸了一口气。
他觉得老人死了，但却是和其他人不一样的“死”。
或许，平衡才是最重要的。
又或者和太极理论类似：
极阴诞生出极阳，极阳滋生极阴。
阴阳互补，是为太极。
那么，生之极尽是否会诞生死气？
死之极尽又是否会有生机滋生？
老人现在的路，就是在打造死之极尽的内环境！
他要让他的躯壳里死气浓郁到极致，然后才能滋生出生机来！
姜来眼睛渐渐亮了起来。
当老人有希望复活后，他心态也稳了下来。
他记起了老人曾说的话——
“莫要如此，生死由命，成败在我。”
老人没有放弃生的希望！
或者说，他从未屈服于时间！
就算是快死了，他依旧在和死亡作斗争！
他身处地府。
却凝望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