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7章 难为你了
凌筠潼刚进去不久,娄父就从里面出来了,看到他独自一人愣愣地坐在那,木头人似地一动不动,不免生出几分不忍。
娄父侧眸看了眼屋里,趁着妻子正在跟凌筠潼他们交谈,便轻轻地关上门,抬脚走了过来。
白祁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没注意到他的靠近,等反应过来时,人已经在身边落了座。
他眸色猝然一震,惊慌失措之下,声音都变了调,“娄、娄伯父……”
娄父回应地点了点头,上下打量了他一会,见他形容略显狼狈,完全不见从前的清爽干净,不禁轻叹了口气,嗔怪道:“怎么不好好照顾自己?万一阿丞忽然醒来,让他瞧见你现在这副模样,岂不是要让他心疼死吗?”
他的话虽是责备,语气却是温和的,白祁心头微暖,苍白的脸硬是挤出一丝笑意,低声道:“没事,他……他不会看到我这样的,我会拾掇好了再去见他的……”
娄父看着他强颜欢笑的样子,又想到妻子这几天对他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做派,心里越发地揪心疼惜,和声道:“阿丞他妈为人并不坏,就是有些固执传统,加上阿丞一直没醒来,她对你的成见难免大了些……你多给她点时间,总有一天,她会发现你的好,也会接受你的。”
他的声音很沉稳,带着足以融化人心的和蔼可亲,白祁静静地听着他的话,忽然想起早已过世的爷爷,鼻子一下子就酸了,喉咙梗着,过了半天才缓过来,颤声道:“谢谢您……我会努力让阿姨早日认可我的……”
娄父笑了笑,抬手理了理他的头发,又帮他抚平衣襟上的褶皱,换了个轻快的语气安抚他道:“傻孩子,别说这种客气话。你是阿丞要携手一生的伴侣,也就是我的儿子,我不敢说以后会对你多好,但我保证绝对不会比阿祁差。眼下阿丞虽说还没醒来,但我相信这只是暂时的,要不了多久,他又会生龙活虎地给我们添堵了。”
白祁眼睛闪了闪,只觉得积压在心里的惶恐和不安一下散了不少,侧过头对上他温和的眼睛,很轻很轻地问道:“……真的吗?”
娄父又是一笑,“当然是真的!那臭小子就是个祸害,不说遗千年,活个百八十岁的肯定没问题,怎么可能会被这么点小伤小病击倒?”
白祁被他逗笑了,积压心里的惶恐和不安仿佛找到了出口,顷刻间消散了许多。
之前那些医生说娄丞继续昏迷下去,很有可能会演变成植物人时,他是真的很害怕很害怕,这会听到娄父这么一说,他心情定了不少。
人最怕一直沉浸在负能量里,只要看到一丝光明,哪怕前途未明,也还是更愿意往乐观的方向去想,而他也只能这么坚信着,不然,他也不知要怎么撑下去了。
娄父不动声色地观察他的表情,见他虽然恢复了点精神,但眉间还是不掩颓然。
稍稍权衡了一下,他决定先暂时瞒着妻子和古霏的那通电话,转而说道:“阿丞他妈今晚和明天白天都会在医院里,但明天下午她得回娘家一趟,等她走了,你就进去陪陪阿丞吧。”
白祁眼睛骤然一亮,有点不敢置信地望向娄父,喃喃地问道:“真的?……您真愿意让我去见娄丞?”
娄父莞尔一笑,“我当然是愿意的,只是他妈那脾气……你也已经见识到了,我不想跟她吵,也只能趁她不在时放你进去了,希望你不要见怪。”
白祁忙摇了摇头,激动道:“不会的!我理解阿姨的心情,只要能让我见娄丞就好!”
娄父听得有些动容,拍了拍他的肩膀,叹气道:“也是难为你了。”
白祁却只是一味地笑着,想到明天就能见到娄丞了,他心中只觉得欢喜,哪里会难为?
只恨那一刻快点到来才好。
到了第二天下午,刚过了四点,果然如娄父所言,娄母从病房里出来了。
今天她娘家有个德高望重的长辈过大寿,祝寿的几乎都已经到齐了,就只差她和娄父俩人,被人三番四次催促了好些次,她不好拂了那边的面子,只能暂时放下儿子过去赴约了。
路过白祁时,娄母想到什么,忽然转过身走过去,居高临下地望着白祁,冷声警告道:“别以为我不在你就能趁虚而入,这走廊装了摄像头,要是让我知道你敢进我儿子的病房,我饶不了你!”
白祁抿紧唇,没有作声。
娄母哼了一声,扬起下巴,挺直背脊离开了。
娄父跟在她身后两步远的地方,趁着娄母没注意,回头对白祁做了个放心的手势。
白祁沉默地点点头,在那坐了将近半个小时,估摸着人已经离远了,他忙站起来身,迈着略显僵硬的步伐走向娄丞的病房。
守门的保镖事先已经得到了娄父的指示,见他过来了,也不说什么,很自觉地替他推开了门。
白祁对保镖点头道了声谢,站在门口,深呼吸了好几次,这才抬脚走了进去。
一进屋,他几乎是马上看到了床上的人,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脚已经跌跌撞撞地走到了床边。
洁白的病床上,娄丞穿着蓝色条纹的病号服,双眼紧闭,面容沉静安详,右手伸在被子外,手背上扎着输入营养液的吊针。
除了脸色微微有些泛白,他看上很平和,跟平常睡着了也没什么两样。
白祁贪婪地盯着这张熟悉的脸,眼睛一瞬不瞬地,像是要把过去三天的量都给补上似的,许久都没动。
直到脚都站麻了,他才软了膝盖趴床沿边上,哆哆嗦嗦地伸出手,握住了娄丞探出被子外的右手。
眼泪失控地从从眼角漫溢下来,他用力地攥紧掌心的手,抖着双唇,艰难出声道:“笨蛋……你为什么还不醒来,你知不知道?我都快心痛死了……”
他哭得几乎泣不成声,然而屋里一片静悄悄的,回应他的,只有一室清冷的空气。
白祁看着这张无比熟悉的面容,心脏像是被人狠狠地揪起来似的,痛得几乎无法呼吸。
不甘就这么被冷落,他起身凑上前,伸手抚上娄丞的脸,急切地叫道:“你起来啊!不是要带我回去见父母吗?你不醒来,谁带我去你家?!”
娄丞依旧静静地躺着,对他的质问无动于衷。
虽然这是预料之中的事,已经昏迷了三天的人,怎么可能因为他区区几句话就忽然醒来?
可白祁还是无法接受这样的现实,眼泪滚落下来,无声无息地滴在娄丞身上盖的被子上,很快湿了一小片。
“娄丞……”
视线变得无比模糊,他怔怔地望着娄丞,嘴里喃喃地念着他的名字,有很多话想要跟他说,可千言万语涌到嘴边,却又无从说起。
最后他放弃地俯下身,紧紧地抱住床上的人,像是卸下所有的自尊和骄傲般,哽着声,哀哀地乞求道:“你别不理我,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