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意志
栀子抱起了双腿，头埋在下面，那是完全放弃了的样子。
让一个本性是救人的护士，去为了自己的生存，而对其他的人类举起屠刀，这对于栀子来说实在是太残酷了。
与其杀人，不如自己去死算了，现在的她心里一定是这么想的吧。
爱花看着前辈的这副模样，表情苦涩。
咬了咬嘴唇，在栀子的旁边坐了下来，然后淡淡地开了口
“前辈，我啊，第一次杀人是在我实习的时候，对象是我的哥哥”
“爱花？”
爱花露出了苦涩的笑容，「啊哈哈」地说道
“很过分吧，亲手杀了自己的哥哥什么的，已经不是人了吧”
“”
爱花转过头去，苦涩的脸染上了一丝阴郁，就像是将灰暗的过去强行扒了出来的中学生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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辄坊爱花，医科大护理学专业，不是在这座城市读的书，而是在距离这里相当遥远的前方都市，靠近前线地方的学校，她一开始是为了自己参军的哥哥才下定决心去读护理，想要为前线奋战的人尽一份力量。
然而现实和她的理想完全不同，尤其是前线。实习时期，因为前线人手不足，她和同期的学生一起被安排去给战斗做后援的医生们打下手。
她被安排到的那个营地，用惨烈已经无法形容了，每天都有受伤惨重的人一批一批被运过来，失去手的，断了脚的，胸口被贯穿的，被炸得血肉模糊的。这样的修罗场会让人渐渐无感麻痹，她也是如此。
然而悲剧还是发生了，有一天，送来了一个熟悉的病患，那是，在前线奋战的，爱花的哥哥。
她的哥哥战斗非常英勇，据说在战友们因为虫人类们占据的高地，地形劣势而陷入颓势的情况下，她的哥哥只身怀揣着新型炸弹做了舍命进攻，而突进的时候，身体的腿部，手部，胸部都被虫人类的触手贯穿。
但是他还是忍痛将炸弹在超近距离下引爆，结果就是最前方的巨型虫被炸碎，而他也被冲击波震开，好歹捡回了一条命。
爱花拼尽了全力，和医生一起，终于将哥哥的病情稳定了下来。然而
那天夜里，本该在病床上无法动弹的哥哥，眼睛冒着绿光，站了起来，气势骇人。
原来是哥哥他早就被虫人类感染了，被感染的人，身体会慢慢被虫腐蚀，接着变化成和虫子一样的半人虫怪物。
本来早该想到的，为什么引爆炸弹的哥哥他身上烧伤的痕迹很少，为什么止血的时候那惊人的白血球数量。
她早就明白了，只是不敢和医生提起，在报告上做了假而已。
仅仅只是，抱着一丝丝，不现实的希望，认为自己，能和哥哥安全地回家的，一个小小的梦想。
梦想破灭了，爱花的哥哥扫荡了屯驻后方的部队，发了狂一样攻击着所有人，自己身边一同奋战在护理前线的好友，刚认识的亲切的导师，明明骨折残废却依旧开朗地说笑的病患们。
每个人，都在爱花的眼前，被大卸八块。
空中飞舞的，肠子，血肉，脏器，还有漫天的血雾，地狱已经不足以形容那样的场面了，就像是毫无秩序的屠宰场一般。
而造成这个悲剧的，就是那个任性地逃避着现实的辄坊爱花。
后悔，罪恶感，痛苦，以及生理上的不适。
如果这些都是梦境的话，哥哥并没有被感染，第二天还能对自己露出笑容。
所有的人都其乐融融地踏上回家的路途的话，那
啪呲----
爱花的脸上，溅到了鲜血。
温热的，带有铁锈味的，粘腻的，触感。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回过神来的时候，哥哥已经躺在了地上，刀片一样的触手被切断，还带有一丝抽搐，发出绿色光芒的阴森森的眼眸也暗淡了下去。
剩下的只有，搭在自己脸上的那只带着余温的手。
和小时候，经常抚摸着自己头发和脸颊，的那只温柔的手一样。
“做的好，爱花你是我自豪的妹妹”
爱花回过神来，自己正跨坐在奇怪形状的，原本还是「哥哥」的尸体上，手中的是染满鲜血的剪刀，此刻正刺在哥哥的胸膛，心脏的部位。
“-----哥---哥？”
这可真是，过分的故事啊。
就这样，茫然地杀死了自己的哥哥，茫然地成为了拯救众人的英雄。
幸存的人们，还有军方的人们，为了英勇而出的这个小护士，贴上了各种荣誉，将她视作英雄百般吹捧。
什么大义灭亲，什么勇士。
仿佛是在告诉她，她做的事情是正确的一样。
然而呢，杀人就是杀人，尽管有着拯救他人的大义，但是杀人这种事情本身就是错误的，无论什么情况下，无论有什么理由，杀人都是罪恶。
荣誉对于爱花来说只是讽刺，其他的人的赞誉在爱花眼里就像是苛责。
为什么？为什么你隐瞒了你的哥哥的实情？
为什么？为什么你能对着自己的亲人挥下利刃？
啊~啊，可怜的爱花。
这就是背负人命的代价，这就是「杀人」所必须承担的罪。
而罪，必须要偿还不可。
所以爱花从前线退了下来，想着作为一个普通的护士，去拯救被自己杀掉的性命更多的人。
然而，就像是诅咒一般，她还是回到了这里。
有着虫人类所在的，这个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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栀子听完了爱花的自述，脑袋就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地捶打了一样，原来她，这个身材娇小的，惹人怜爱的后辈，背负着比自己沉重太多的过去。
只是因为内心的厌恶和本能的拒绝而消沉的自己就跟个白痴一样，明明她做到了自己不敢做的事情，并且连同那份痛苦和苛责一并承受，然后将其跨越了。
与之相比，我--------
羞愧感让栀子感觉无地自容，自己的脸红的就像火烧过一般。
“爱花你真的好坚强啊”
“是吗？”
“是啊”
爱花的手指搔了搔自己的脸颊，有些难为情，但是下一秒，她像是释然了一般，站到了栀子的面前，对着她伸出了手。
“活下去吧，前辈，我们两个一起。死掉的话，就没办法赎罪了啊”
栀子感觉眼前的后辈的身后就像有金光在闪耀一般，那是，曾几何时想象中的，那个帅气又坚强的自己一样。
栀子有些犹豫，过了几秒，她还是凭着自主意志，握紧了后辈的那只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