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2章 鬼域边陲（28）
“你个畜生！”
画面一转，身后的诡异感消失，痉挛的胃部安分下来。
下一刻，一个结结实实的耳光落在沐祈攸脸上。
“她还是孩子，她才五岁！”
“你怎么下得去手？！”
沐祈攸垂眸，看到不远处有一个女童，看那僵硬的身体和毫无起伏的胸膛，恐怕已经死了。
女童身上只盖了一层很薄的布，裸露在外的肌肤上有很多让人心惊的痕迹。
沐祈攸大脑混沌了一瞬，胸腔之中却没有丝毫悔意。
奇怪又诡异的感觉自心底涌起，她几乎是机械地抬头看向面前歇斯底里哭着骂她的人。
下一刻，面前的人成为了碎片。
沐祈攸垂眸看着自己手中的刀，心底说不出的痛快。
滔天而来的恶意很快裹挟了沐祈攸的心神。
比之前更加可怖血腥的画面接踵而来。
她有时候是施暴者，有时候是受害者。
无论是哪一种，沐祈攸本身其实都没什么感觉。
好像是——已经经历过太多次，除了刚开始给她的冲击与振动，现在已经彻底麻木了。
她麻木地看着一个又一个人在她面前失去生息。
感受着别人加诸在自己身上的折辱与伤害。
她似乎突然知道了，何为人世间最极致的恶。
杀人犯逍遥法外，侵犯者肆意猖狂，吃下自己骨肉的女子又有了身孕……
一切一切，比这极致的恶意，人世间的最丑恶的事件一件件一遍遍在她面前发生着。
她是旁观者，她是亲历者。
但是唯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
这些人的感受全部反馈在沐祈攸身上了。
她可能在同一时间，感受到千刀万剐的痛感，心中却满是近乎疯魔的快意。
沐祈攸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她却只能被迫承受着这一切。
不知过了多久，可能只是一瞬间，又或许已经过了几百年。
沐祈攸意识越发混沌，刚产生的自主意识在无尽的摧残中，有了溃散的趋势。
这时一道带着戏谑的声音响起。
“终于找到你了，小丫头。”
再次吃下一块柔软滑腻的肉时，沐祈攸心如死灰。
她知道她吃的是所谓的她的骨肉，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是她胃部的痉挛告诉她，这是不能吃的。
就在那肉块即将滑进食道时，声音响起。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沐祈攸低垂的眸子微微转动了一下。
没有看见任何东西。
“是谁？”
话语艰涩，声音沙哑。
“来帮你的人。”
声音依旧带着笑意，好似这些在他看来都是小事。
沐祈攸还想说什么，意识彻底陷入了混沌。
再次醒来，沐祈攸能够切实感受到自己已经不在泥沼之中了。
周身有些温暖，陌生的感觉让沐祈攸有些贪恋。
“真是可怜。”
模糊的声音响起，低沉温润，说是可怜，话语中却没有什么怜悯的情绪。
“还没有产生自主意识就被丢进这恶意满满的忘川里。”
那人似乎有些迷茫，声音很轻，好像在说一件很小很小的事情。
没有人回应他。
漫长的岁月里，沐祈攸意识混混沌沌。
她什么都不知道，唯一能够感知到的，就是有东西裹挟着她。
那东西很软，也很温暖。
声音很轻，很温柔。
他应该也没办法移动，一直在忘川河畔，任由血色蔓延到他身上。
沐祈攸听着一成不变的凝滞的水流声，听着忘川河中鬼怪的咒骂。
在这样的环境下，那人却丝毫没有在意周围是什么样的。
只是在沐祈攸拥有一些自主意识，微微动了动的时候。
那人似乎终于察觉到了这样的环境不适合育儿。
他似乎确实不能移动。
所以他一个人自言自语起来。
“说起来，这里的应该都是人类。”
“你应该也是吧。”
“是还没来得及投胎就被拽入忘川的残魂？”
“应该是了，你的魂体还算干净，没有沾染杀戮。”
“这些东西说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
“……”
那人很有耐心。
即便没有任何人回应他。
他却好像怕沐祈攸无聊似的，一直在说。
“人类很奇怪。”
“你以后也会成为人类吧。”
“自私又伟大，卑劣又高尚。我其实不是很能理解，世上居然存在这么矛盾的生物，好像很脆弱，却又很顽强。”
听到这里，沐祈攸虽然还是不懂，却没再动作。
许是察觉到她喜欢听这些。
那人沉默了一瞬，“这些你应该是不喜欢的。”
“之前有人跟我讲了很多人类的故事，我给你讲讲吧，虽然不太现实，但这些故事还算吸引人。”
“第一个……嗯，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样的故事，我就先给你讲讲《睡美人》的故事吧。”
“从前……”
“……”
沐祈攸其实不是很能理解他的话，但是比起那些鬼怪一听就让人不舒服的声音，她喜欢这个人不停地说话。
所幸他好像也不知道疲倦，故事一个接一个。
《小美人鱼》、《三个和尚》、《木兰从军》、《国王的新衣》
……
很多故事。
他讲的很慢。
语气毫无起伏。
严格说来，他并不算一个合格的讲述者。
他讲完一个故事，不做任何评价，没有任何情绪流露，就开始下一个。
有时候，沐祈攸会觉得，这人或许根本就不确定自己有没有产生个人意识。
他只是想找一点事情做罢了。
沐祈攸其实很烦躁，虽然这声音温润、充满磁性。
但是背景音很嘈杂，凄厉的呼嚎和怒骂不绝于耳。
她不明白这人为什么不离开？
为什么要一直守在忘川河畔。
这忘川之中可没有好东西。
日复一日。
这人的故事终于讲完了。
根据沐祈攸仅存的为数不多可以记住的东西来看，这人可能跟她讲了上万个故事。
而他讲述过程中除了厉鬼的哀嚎，没有得到一丝一毫的回应。
难为他在这样的情况下讲述了那么多的故事。
他似乎并不需要人倾听，也不需要有人给自己回应。
他就一直不停的讲，用他毫无情绪起伏的声音讲述了一个又一个或离奇或温馨或悬疑或幼稚的故事。
沐祈攸就静静地听，她也给不了任何回应，只是有时候想要给予回应的欲望强烈时，她会轻微地在这人怀里动一下。
幅度很小。
这人却每一次都能发现。
因为只有这时候，他讲述的声音会略微停顿一下，安静地等上几秒再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