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御驾亲征
这消息不出一日便传到了京城，杨舜钦死生未定，半数大军折戟于通州，这对朝廷而言简直是莫大的耻辱。
顾言初脸上阴晴未定，须臾后才让人落笔遣书将消息送至宣王顾桓知处。
莫渊是他派去杨舜钦身边的心腹，可就在出事的当晚，死士们的线索也一并断了。
甚至连杨舜钦也不知道顾言初派去的死士是何许人也，多半是莫渊以为皇帝早已将此等机密告知少年，反而弄巧成拙，暴露了自己的卧底身份。
男人在舆图前站定，望着通州徐徐道：“此番通州之乱，朕要负一半责任。”
坐在下方的姜霆冷然问道：“此话何解？”
“派去舜钦身边的人是跟随我十余年的旧臣，也是王家的卧底。”
姜霆怔忡片刻，也很快反应过来：“王家的线人既然隐藏得如此之深，这朝堂上陛下还有几人能信？”
顾言初的目光死死地盯着泽山山脉一带：“看来你此番有毛遂自荐之意。”
“父亲病逝，我身为儿子却只能在京城凭吊，如今陛下朝中已无人敢用，连这点机会也不给我么？还是说你甘愿亲眼目睹他们将舜钦千刀万剐！”
姜霆这话说得丝毫不留情面的同时却也让顾言初无言以对，他心头不悦，却又记起杨舜钦临行前所言，冷冷道：“阿霆，并非是朕连你也防备。你可知舜钦临走前同我说了什么，他说此番让朕千万不能让你离京！”
这番话铿锵有力，直直击在姜霆的心头上，让青年琥珀色的眸中尽显杀意。
“原来是他让你防我。”姜霆唇边扬起一丝冷笑，“如此说来，陛下此番打算如何处理通州之事？”
顾言初板着脸说道：“此次叛乱是王家送给朕的大礼，朕若不能御驾亲征，岂不是顺了他们的意。”
姜霆并不意外他的打算，只是意味深长地开口：“陛下您的身体只怕不适合亲征通州吧。既然陛下不愿派我前往，亦可遣几位将军前去，等可乘之机再进攻，定能一举击溃叛党。”
寒风顺着窗沿飘进来，无端让人打了个寒颤。
皇帝俊美的脸上满是杀气：“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此番是王家从中作祟，若朕不还以颜色，只怕向家、柴家就要群雄并起了。”
姜霆见他已下定决心，便也没再说什么，只敷衍说了几句愿陛下保重身体。
他刚走不久，龙椅上的顾言初便有些气虚，捂着心口不住咳嗽起来，景儿忙不迭地跑进来，将那里头裹了药的糖丸伺候着皇帝吃了，后者才渐渐缓过神来。
景儿替他轻轻抚着背，哀声道：“陛下如今的状况，可万万不能御驾亲征。”
顾言初有气无力地看了他一眼：“朕如今朝堂已无人可派，难不成就要看乱党们占据通州荼害百姓？！”
景儿无话可说，只能垂首叹气。
皇帝疲惫地闭上眼睛，心中暗道，舜钦，但愿老天再给我们一次见面的机会。
隔日早朝，关于通州的上书如雪花般飘来，五花八门的什么法子都有，有说朝廷出钱招安叛党的，有说让老将军披甲挂帅的，文武百官吵得沸反盈天，最后也没个结果。
顾言初冷眼旁观他们吵完，最后一锤定音，御驾亲征。
百官们惊讶不已，此番不就是贼寇作祟，哪里用得着御驾亲征。
可皇帝下了决心的事情，他们谁也劝不动，只好高呼万岁。
坐镇朝廷的人选也定了下来，并非丞相王合己，而是太傅杨铭与镇北王姜霆。
这消息一出，百官们好像也都明白了什么，只有王合己站在群臣之首的位置上，一张老脸火辣辣的，说不出话来。
果不其然，这头才下朝，他就急匆匆地跑去太后那头告状了。
“太后，皇帝要御驾亲征，却把我这个丞相放在一旁不让我主理政务，这……这是根本我，没把您，没把咱们王家放在眼里啊！”
得知杨舜钦落入王家人手中的消息后，王娴正高兴着呢，更何况她如今最想要除去的敌人杨舜钦已经在皇帝那边生死未卜，她便不是很关心王合己说的事情了。毕竟顾言初是她的亲生儿子，关系总比王家要近些。
“就这么点小事慌张什么，你方才说杨舜钦已经落在我们的人手里，那还不快些把他杀了，将人头带去给皇帝瞧瞧。”
王合己一怔，顿时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
王娴也察觉出不对劲来：“怎么，总不该是咱们王家有人看上那个狐狸精，舍不得杀了吧。”
王合己正愁找不到借口，当下连忙点头道：“正是如此，本来我还不知该如何同太后您解释，这……这……”
“糊涂，此子不除，难免没有后顾之忧！”
王合己支吾道：“横竖陛下以为他身死通州，这小子消失在茫茫人海中，便也与死了无异。”
王娴总觉得有些不妥，不过仔细想想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只得抬眸说道：“此事劳动陛下亲征，咱们在通州的人也该撤了，好让陛下打一场漂亮的胜仗。”
王合己连连点头称是，嘴角却挂上了一丝诡异的微笑。
二月出头，京城的天气一如既往地冷。出征这天，皇帝祭天告庙之后，在排山倒海般的呼喊声中徐徐率大军出征。
只身体早已容不得他硬撑，分明才在案前坐着不到一个时辰，顾言初便觉得眼睛酸涩不止，只得休息片刻，让景儿送药进来。
景儿端着药碗，瞧着皇帝通红的眼心酸不止：“陛下还是先歇着吧，这些东西自然有下面的人能瞧。”
他将毛巾在冒着热气的金盆里浸过，徐徐覆在皇帝额间。
顾言初蹙眉将那一碗苦药喝完，靠在椅子上问道：“可有舜钦的消息？”
“暂时未有。”
顾言初苦笑一声，并未说话，先前说让宫廷画师为少年绘图，未想通州之事来的仓促，竟没赶上。如今自己想他念他，竟是连个凭证也无了。
在椅子上靠了片刻，皇帝略微打起精神，瞧了一会奏折只觉得头昏眼花。
京城诸事虽是交给杨铭负责，可后者每日也都捡出重要的送来前线，不敢擅自做决定。
景儿见状，便自告奋勇说道：“还是让奴婢为陛下读一读奏折吧。”
顾言初自嘲般地笑起来，神情里哪里还有当年那副睥睨天下的模样。无论是帝王将相还是市井小民，到天命之日，大抵都是相同境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