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投壶
“舜钦想玩哪样？”
先前坐马车去兖州时，杨舜钦钻研了几日弹棋双陆，颇有所得，见这些都是自己不甚熟悉的玩法，不免有些为难。
正当口，顾桓知却是走了过来。
只见他将一个锦绣袋子放在杨舜钦桌前，笑道：“赋诗赢了些彩头，也不算多。”
杨舜钦眼睛发亮，一打开锦囊，里头却是几块沉甸甸的黄金。
他一面感叹富家子弟们出手阔绰，一面嘟囔道：“你去作诗都能赢几锭金子回来，我去岂不是能赚他个盆满钵满？”
顾桓知闻言便笑起来，还伸手在少年额头轻轻点了一下。
杨舜钦这才反应过来，那些人是故意输给顾桓知的。
他不屑地将那锦囊抛去一边：“这也太没意思了些。”
他们这般旁若无人的熟稔对话，让顾言初的脸色阴沉几分。
自己这个弟弟分明样样不如自己，杨舜钦到底是看上了他哪点？
顾言初几乎要将手中的杯盏捏碎，心里扬起澎湃杀意，对他而言，血缘关系可以是引路灯，也可以是绊脚石。
他铁青着脸吩咐下人将投壶所用的器物搬上来，又从怀中取出一块青龙纹样的玉佩放入金盘中：“舜钦若是能八支中六支，我便将这玉佩赠予你如何？”
杨舜钦仔细一瞧，只觉得那玩意似曾相识。
不就是上回顾桓知送他的白虎令的翻版吗，这两兄弟还真是有默契。
他还未开口，便听顾桓知面无表情地说道：“兄长，上回我也将白虎令赠予舜钦，可是被他原封不动地送了回来。”
顾言初神情一僵，旋即傲然道：“白虎令怎可与青龙令相比。”
顾桓知不置可否，暗想着杨舜钦定然会开口拒绝。
谁想少年只是笑了笑：“中书侍郎此话当真？”
“平生未曾违诺。”
“好，”杨舜钦啪地一声将手里折扇一收，起身道，“献丑了。”
周围人早就被这几人的对话所吸引，当下都坐直了身子朝这边看来，目光纷纷从金盘上的青龙玉佩上扫过。
其中最为惊讶的，自然要数永宁公主赵琼。
旁人都以为顾家这块可以发号施令的玉佩只不过是坊间传闻，但她明白此事绝非虚假。
顾言初竟然能将此物作为与杨舜钦玩闹时的彩头，少年在他心中的重要性可想而知。
赵琼脸色苍白，身体也微微颤抖起来，看来妹妹赵惠芳说的都是真的……言初哥哥一直搁置自己与他的婚事，是因为他心中早已有了别人。
亏得自己还一次又一次地自我欺骗。
杨舜钦之所以如此轻易答应下来，自然也有他的原因。
横竖是一本万利的事情，那青龙令不要白不要，反正输了也没什么损失不是。
只不过他从前并未玩过投壶，瞧那壶口狭窄，八中六绝非易事。
少年从侍从手中接过竹箭，稍稍活动手臂，那箭矢从手中脱出，擦着壶口掉落在地。
周围人见顾言初下了如此彩头，对这次投壶还颇为期待，可瞧杨舜钦这般手法，一看便知是新手，顿时有些大失所望。
顾桓知稍稍蹙眉，正想开口告知少年些许投壶技巧，却被顾言初拦下：“桓知，勿要多言。”
杨舜钦虽是初次投壶，可他射箭的功夫却从未落下，对手腕力道的控制颇为精细。
他这第一箭不过是在探路，本来也没指望能投中。
果然，也没见他如何用力，第二支竹箭便轻而易举地落入壶中。
可让少年没有料到的是，箭矢入壶后并不会取出，有了前面的在壶中，接下来的箭矢想投中的难度呈指数级增加。
他深吸一口气，第三支竹箭擦着壶口，眼看要跌落在地，可不知怎的又晃了回去。
接下来的第四支也异常顺利。
周围人的目光全在他身上，此刻也不禁为少年鼓掌叫好。
“他真是新手？看起来不像啊。”
“依我本人投壶多年的经验来看，这动作绝对是第一次，估计他平常有练武，再加运气好。”
“这么看来，这位杨公子还算有些本事，也不光是草包啊。”
这些夸赞的话语零零散散落入赵琼耳中，让她原本就有些僵硬的脸更加难看几分。
她轻轻咬了咬下唇，平生第一次体会到不如人的滋味。
若是他当真成功，顾言初真要将那三千死士拱手让出？
赵琼紧张地凝视着投壶，那里头已经装了三支箭羽，留下的空隙已经不多。
似乎也是察觉到接下来的三支分外艰难，杨舜钦沉吟许久才投出第五支。
可惜这一次运气似乎不站在少年这边，那支箭矢刮过壶耳，稳稳当当地落在地上。
赵琼松了一口气，接下来的三支要全中，杨舜钦才算赢。
这样苛刻的条件，只怕只有投壶大师才做得到。
果然刚才的力道和角度都不太对，少年沿着投壶转了一整圈，慢悠悠地在某个位置停了下来。
箭矢划过优美的弧线，插入了那为数不多的空隙中。
还有两支。
此刻的少年已经将全部身心都投入到这次投壶中，并非是为了那所谓的青龙令，只是单纯对胜利的渴望。
第七支箭矢从他手中投了出去！
干净利落，劈开壶中几支交叉的箭矢，准确无误地落入其中！
顾桓知叫了声好，众人也纷纷喝起彩来，连淡漠的顾言初眼中，都露出了惊异之色。
杨舜钦心智过人，远超他的想象。
这最后一支，杨舜钦反倒放松下来。
成败在此一举！
手臂连带手腕，箭矢轻巧从手中离开，箭尖触碰到其他箭的尾羽，却是在空中停了片刻，眼见是要落在壶外，可不知怎么着，偏偏就是转了一圈堪堪落入壶中。
这几乎不可能的事情居然让一个初次投壶的人完成，赵琼惊疑不定地站起身来，难以置信地望着那落入壶中的六支箭矢。
虽说成功，可少年的脸色并不十分好看，方才最后那一支分明是要落到壶外的，怎么会……
仔细想来，方才的第三支竹箭似乎也有异样。
他举目四顾，心下已有头绪。
“舜钦这一出真叫人刮目相看，这青龙令我自当双手奉上。”
旁人都只以为顾言初这厢不过客套，杨舜钦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手下，没想到少年微微一笑，竟是上前将那青龙令收入怀中：“表哥，你的那些死士们，以后可就归我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