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糟糕的梦
顾桓知怒极反笑：“好，既然你如此诚心诚意地发问，那我便让你输个明白。敢问你这只蛐蛐出于何处？”
这一问倒是把童公子给唬住了，周围的赌徒们也安静下来，想听听这其中到底有什么门道。
童公子思忖片刻，缓缓答道：“我乃是重金求得此虫，据说是在距离京师二百余里的武安一带所得。”
顾桓知傲然一笑：“那便是了，阁下再想想，武安有何不同之处？”
红袍男子沉思片刻，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反倒是人群中有人开口道：“武安有多处铁场，日夜冶炼。我明白了，原是这只黑背大将军吸收了窑火之气！”
童公子瞪大了眼睛，死死瞧着顾桓知手中拿着的竹筒，喃喃自语道：“水克火，水克火……你这只龙雀莫非……”
“它正是从海边所得，又以泉水浸养了它一段时日，体内已是阴寒无比。”
他这番娓娓道来，在座之人无不叹服，连那童公子也是输得心服口服，起身朝顾桓知行礼道：“童某今日受教了，敢问兄台姓名。”
喧闹声中，护院们也总算把捣乱的乞儿给赶了出去，顾桓知心情稍缓，淡淡道：“无名之辈，不足挂齿。”
说罢，竟是上前将那兑换好的二十万两银票放入怀中，带着杨舜钦回了聚仙楼。
少年在灯下瞧着那银票，左看右看怎么也看不够似的，倒像是浑然没把那些污言秽语放在心上。
顾桓知剥了颗葡萄吃了，小心觑着杨舜钦的神情：“他们那样说你，你怎么不生气？”
杨舜钦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本来有些生气，但想到我一天就赚了二十万两，他们行乞一生只怕也没这么多钱，倒是怪可怜的，何必与他们置气。”
顾桓知见他如此，也放下心来：“你倒大度，不关心关心是谁指使他们这么做的？”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剥了皮的葡萄送到少年嘴边。
杨舜钦也不甚在意，张嘴一口吞下，嗤笑道：“还能有谁，不就是前几日那一桌人里头的。”
顾桓知微笑道：“有两位因为假银票已经被打入牢中，等到秋后便要问斩。”
少年吐出葡萄籽来，冷笑道：“贪婪总是要付出代价的。”他想起一事，又看向顾桓知：“这次的赌局是你赢了，说罢，你想要我做什么？”
顾桓知定定地看着他，极为坦诚：“我还没想好。”
杨舜钦点点头，懒懒地打了个呵欠：“那你慢慢想，想好了再告诉我，我先去睡了。”
少年略带疲倦的神情像一只犯困的小狐狸，顾桓知甚至能想象出他蜷缩在床上的模样。轻薄的内衫之下，隐约可见纤细的腰线。
他内心一热，突然伸手把杨舜钦拉入怀中，用力抱住他。
杨舜钦不悦地嘟囔了一声，语气也懒懒的：“你要干什么，不是说好赌约不包括身体接触吗？”
少年说话间甜腻的呼吸喷洒在男人胸口，立时让顾桓知内心多了几分焦躁难安的情绪。
他定了定神，好容易按捺住自己想要亲上去的冲动：“你去睡吧。”
杨舜钦没忘记带走他的宝贝银票，他小心翼翼地把这二十万两的银票放在枕头底下，于是乎这一夜他睡得格外香甜。
梦里没有顾言初，没有顾桓知，也没有姜霆。
只有他自己和无数的金银财宝。
真好啊。
次日清晨，做了一晚上美梦的少年精神正好。他有些疑惑地打量着看起来颇有几分憔悴的顾桓知：“做噩梦了？”
顾桓知的眼神从少年的脸庞上一扫而过，不敢做再多停留，只随手捡了块糕点放入口中，嚼了半晌却也没尝出什么味道来。
倒不是噩梦，是比噩梦更糟糕的梦。
杨舜钦见他吃得津津有味，也拿了一片桂花糕尝了起来。
甜过头了。
二人用完早饭正要出门，未想才走了没几步，对街的屋檐下便跑来一个小乞丐，扑通一下跪在杨舜钦面前，哀求道：“舜钦哥哥，你救救我们吧。”
顾桓知还以为又是昨日的乞儿来闹事的，正想上前来把他赶走，未想杨舜钦见着那乞儿模样，竟是生出几分眼熟的意思来。
“莫急，我好像认识他。”
二人带着乞儿重新回了聚仙楼，听他将事情经过断断续续说了，杨舜钦才明白了大概。
这乞儿叫做小莫，同他出身一样，也是群芳院歌女无意间生下的孩子。
青楼里出身的孩子，多半也只有两条出路，男的日后成了楼里的杂役小厮，女的也同样沦落风尘卖笑为生。
原主从前在群芳院的一群孩子里年纪最大，孩子们都奉他为长。
大家都是苦命人，原主能帮他们的，多少也帮点。
原主去京城之前，还跟他们许诺过等他来日飞黄腾达了，就把他们都接去京城，不再过这下等人的日子。
可这一去，就再也没了消息。
群芳院自张含芷走后，生意日渐落败，索性将这些还未长大的孩子们与他们的母亲一并赶了出去。
他们大多数人无力生存，日子久了，便都沦为乞丐，过着极度落魄的生活。
这次是因为郭流李最找了乞儿造谣杨舜钦，他才偶然得知杨舜钦回了任城，四处打听后，小莫才决定来聚仙楼门口碰碰运气。
杨舜钦听完他口齿不清的叙述，一时也感慨万千，见小莫有些怯生生地望着别桌上的饭菜，这才想起来什么，忙让小二过来点单。
小莫有些受宠若惊，他抬头小心翼翼地瞧了一眼顾桓知，这个男人看起来应该是舜钦哥哥现在的靠山，不知道他会不会看不起他们这种下等人。
顾桓知自然也注意到了他的视线，朝他微微一笑：“我叫顾桓知，是舜钦的朋友。”
小莫点点头，下意识地靠杨舜钦更近了些。
各色菜式很快就摆了上来，小莫起初还有些束手束脚，但常年吃了上顿没下顿的经历让他很快就放开自己，开始狼吞虎咽起来。
杨舜钦担心他吃太多会噎着，忙开口提醒他吃慢些。
等到小莫放下筷子，杨舜钦却发现桌上有一盘红豆糕他只吃了半块，不由疑惑道：“你不喜欢吃这个？”
小莫摇了摇头，从怀中掏出一块干净的布，将那些红豆糕包了起来：“母亲最喜欢吃这个，她……她已经很久很久没吃过红豆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