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家庭严重变故
秦小军顺着河流方向一直潜到一百米开外后才冒出头，见那群大汉并未追来，于是爬到岸上，吐了几口水，抖了抖身上的水后潜进岸边茂密的玉米地，沿着镇子里的方向摸索而去。
虽然已有四年半未见故乡，但故乡深深刻在他心里，这里的一切依然那么熟悉，他很快就摸进了镇里并且来到了自己的村子。
虽然那群人并未追来，但秦小军依旧十分警惕，进入村子后整个人依然不停四下环顾，生怕那些人悄悄潜入村里并且给他伏击。
虽然当时天黑，那群人并不一定看到了自己的脸，但怕就怕有人看到了，并且其中有认识自己的人。因为马凯跟自己是一个村的，没准村里也有人跟着马凯混，而其中就有以前认识自己的。
好在一直到自己村里的老家，那群人都没有出现，秦小军心稍微地放下了。只是令他感到诧异的是，自己家的房子不见了。
不单单是自己家的房子不见了，周围那些曾经的邻居家们的房子全不见了，眼前有一部分成了工地，有一部分成了废墟。
难道仅仅四年半的时间，一切都已沧海桑田？
怎么会这样？难道是我走错了吗？
秦小军心里疑惑无比，自己是不是在牢里待了快五年，把老家的位置给记错了。
可是，对于生自己养自己二十多年的故乡，它就是化成灰他也认得啊。尤其是自家对面的那口鱼塘和鱼塘边的那口大柳树，此刻还在那，那是最好的明证啊。
“喂！你是谁！那里鬼鬼祟祟的干嘛！”
突然一声大吼从十几米外的工地那个方向传来，与大吼声一起传来的还有一束刺眼的手电筒灯光。
秦小军被突如其来的电筒光照得睁不开眼，急忙用手臂挡住眼睛，心里暗骂这是哪个傻x。
照手电筒的人匆匆走了过来，他脚下的长筒水鞋发出嘎咚嘎咚的声音。
秦小军不知对方到底是何人，迅速侧过身斜眼瞥了过去，并且准备好了操起脚下的木棍，给来人以致命一击。
等看清了那来人之后，秦小军心放了下来。来人不是之前那群大汉中的人，而是一个身穿保安制服的大叔。
“你是谁，鬼鬼祟祟的想干嘛？”
保安大叔已经来到了秦小军跟前，他拿着刺眼的手电筒不停照秦小军的脸，把秦小军照得眼睛都要瞎掉。
“别再用你的手电筒照我了，再照我不客气了。”秦小军怒道，他平生最讨厌人家不分青红皂白把他想成坏人，更讨厌人家拿手电筒照他眼睛。
保安大叔不依不饶：“我问你话呢，你大半夜的来这里干嘛，还浑身都是湿的。说，是不是想来工地搞破坏？”
秦小军真想揍这保安大叔，但想了想还是忍住了，毕竟自己刚刚已经搞了一摊事，不想又搞出一摊来。他累了，他不想再跟这些讨厌的人纠缠，他此刻只想找到自己的家，看看自己一直思念与牵挂的父母。
秦小军压住心中的怒火：“大叔，有话好好说，不要动不动鬼鬼祟祟鬼鬼祟祟的，我跟你讲，我是在自己家门前。”
说真的，秦小军在监狱呆了四年多，整个人的心性还是沉稳了很多的，换作以前的脾气，他早把这保安大叔撂倒了。
保安大叔根本不信秦小军的话，嚷道：“发神经吧你，你肯定想来工地偷东西或搞破坏诶，你看起来面熟”
保安大叔突然愣了一下，此刻借着光他有点看清秦小军的脸了，这张叛逆而又刚毅的脸他记得啊。其实何止记得，简直就是无比熟悉。
秦小军睁大眼睛：“宝叔？”
秦小军此刻也是略微看清了眼前这个穿着保安制服大叔的脸，只是保安大叔带着个保安帽，再加上天很黑，他刚才没有看得清。此刻近距离，再加上工地传来的微亮的灯光刚好打在他的侧脸，他是有点看清了。
保安大叔开始有些激动：“你真是小军？”
秦小军脸上露出笑容：“是啊，我是小军啊！”
保安大叔激动地双手搭在秦小军的肩膀：“小军，你出来啦？想死你了我。”
秦小军也是很激动道：“是啊，我也想你宝叔。”
两人像久别重逢的父子，相拥而泣。
可能真的是时间久了生疏了，再加上过了这么多年两人声音有了些改变，两人居然均没能在第一时间听出对方声音。
秦小军：“对了，宝叔，我家房子呢，咋没了？还有，你家的房子呢，咋变工地了？还有我大伯三叔的，咋变废墟了？我爸妈呢？”
秦仁宝热情招呼秦小军：“来，小军，到我保安室，我给你泡杯茶，然后宝叔跟你慢慢聊。”
原来在秦小军入狱的第二年，龙江来了位新领导。新领导是上头空降下来的，是一位非常有能力有魄力的领导。他一上任，就提出了龙江南拓战略，力争将龙江城区规模扩大两倍，并且龙江经济总量也要扩大两倍，人口总量也要扩大两倍，直至将龙江打造成东南沿海第一大都市。
龙江以前的老城区主要集中在中部和北部，南部大部分是城中村和乡镇农村。因此，伴随着龙江南拓战略，这些城中村要么被改造，要么被推倒重新开发。大部分是开发成小区，商业区，商业综合体，小部分开发成工业园、经济技术开发区。
位于城郊结合部、城市中南部结合位置的水南镇自然而然也成了被开发的地方。秦小军所在的整个镇大部分被规划为住宅小区，目前包括他所在的秦家村在内的周边五六个村已经拆迁完毕了，剩下的七八个村也在准备拆迁中。
秦家村主要是由龙创房地产开发公司开发，而宝叔秦仁宝现在所管的工地是龙创公司的其中一个住宅项目，叫龙腾花园。他家的这片刚拆的包括旁边的那片废墟的，是龙创公司的另外一个住宅项目。
村民大部分都是淳朴善良的农民，向来支持城市建设。但是在土地补偿金这一块，大部分村民与开发公司发生了矛盾。开发公司补偿的钱很少，有些占地200平的村民，得到的补偿金还不够在城里买一套房。也有村民怀疑，开发公司下来的补偿金很多被村长侵吞了。反正这事闹出了很大风波，最终开发公司连同相关部门采取严厉措施解决。而这种强硬行为导致了许多村民被打伤，其中就包括秦小军的父亲秦仁寿。
秦仁宝在秦家村有一定影响力，本来也想去闹的，但后面龙创开发公司许诺给他提供一份高薪工作，并且会给刚大学毕业的儿子安排份物业的工作，会给他老婆安排份保洁的工作，于是他就算了。村里还有很多像秦仁宝这样的，就是被开发公司用就业岗位“招安”过去的。
秦小军虽然看不起秦仁宝这种为了小利而背叛大义的行为，但他又非常理解这种行为，因为作为弱小得如同蝼蚁的农民，他们的小胳膊根本拧不过大腿，再说公司给他们一家都安排了工作，他们这一家这算得上小康有保障了。
秦小军此刻心系父亲的伤情，没喝几口茶他就跟宝叔告了个别，然后火速朝秦家祖宅而去。临出门的时候，秦仁宝将两瓶白酒递给他，但他没接。
“小军，听宝叔的，不要因为你爸的事冲动，以前的事都算了，以后好好过日子，咱们小胳膊小腿的，拧不过粗胳膊大腿的。”
秦仁宝看着秦小军离去的背影，在身后言真意切地叮咛道。然而秦小军没有回应，只留给秦仁宝一个决绝的背影。
秦家祖宅位于秦家村最中心的位置，是秦家祖先的世居之地，距今已有八百年的历史。这是块风水宝地，早就被龙创开发公司盯上了，而且本来是龙创公司要开发的第一个项目的所在地，但由于所有秦氏村民的坚决反对而僵持至今。
对于秦家村村民而言，自己家的房子可以拆，但祖宗留下的祖宅那是死都不能拆的。那是秦家祖地，是秦氏发源地，是凝聚秦氏族人的象征和纽带，是每个秦氏村民的精神归宿。
秦仁寿家被强拆了之后，无地可住，于是只得带着一家来祖宅里那破烂的老祖屋借住。
老祖宅由于早就无人居住了，整体破破烂烂的，大部分已经摇摇欲坠，有的会漏雨，有的墙塌了一半，有的房顶只剩一半，有的屋瓦全部被风吹掉，有的房梁掉了下来。
秦小军根据秦仁宝提供的线索，很快在祖宅东南位置的那个摇摇欲坠的木房子里找到了父母。这个老木房子是秦小军父亲的爷爷手上盖的，五十年前住着秦小军爷爷兄弟几家人，二十年前还住着秦小军父亲和大伯叔叔几家人，后面由于快塌了，大家都搬出去住了。这块地是盖在祖宅地盘上的，因此也算是祖宅里的一部分。
当看到父母这把年纪了还住在这杂草丛生、横梁东倒西歪、快要倒塌的破木房子里的时候，秦小军眼泪再也忍不住流下来了。
父母可能熟睡了，来给秦小军开门的是他还在上初中的弟弟秦小虎。当看到弟弟小虎个子长到了自己肩膀位置那一刻，秦小军上前抱住弟弟，忍不住哇啦一声哭了。秦小虎也一眼认出了这个亲哥哥，也是喊了声“哥”后就眼泪决堤了。
本来秦小军不想打扰父母休息，但是一来是太想念了，二来是有急事跟他们说，于是他还是让秦小虎去把父母叫醒。
母亲颤颤巍巍打开房门的时候，一股浓烈的药味朝秦小军扑鼻而来。当看到瘦得像竹竿一样的母亲，秦小军难过的又哭了。
“妈。”秦小军叫了声妈，然后冲上去一把抱住她。
而虽然秦小军留着很长的头发，脸上也是胡子拉渣，而且此刻光线很微暗，但春兰也是凭感觉就认出了眼前的儿子，她叫了声“小军”后也是哇啦一声哭得泣不成声。
真的是母子连心，虽然好久不见，虽然此刻不说一句话，但一拥抱就已知对方内心深处的千言万语。
躺在床上的父亲大概是被哭声吵醒了，在床上动了起来，还在说着：“谁啊这大半夜的哭成这样，还让不让人睡了。”
秦小军松开母亲，朝床前走去，喊了声：“爸。”
秦仁寿揉了揉眼，好久才认出眼前的儿子：“小军。你是小军？”
秦小军上前握住他的手：“嗯，爸，我回来了。”
秦仁寿激动得整个身子都在颤抖：“回来就好，回来就好。爸还以为你再过半年才有回来。”
秦小军突然怔住了：“爸，你腿怎么了？”
秦小军发现父亲想挪脚坐起来却挪不动，非常的惊讶。在他印象里，父亲虽然也老了，但还是体力强健的，前几年夏天收谷子的时候还能扛起一袋上百斤的谷子。
见儿子问自己，秦仁寿突然陷入了沉默，眼里的光暗淡了下去。
春兰见状解释道：“小军，你爸右腿断了，不能动了。”
秦小军整个人傻了，悲伤立即弥漫整个心头：“怎么会这样？到底怎么回事？”
春兰支支吾吾道，语气很轻，带着怯弱：“小军，你爸不小心摔的”
秦小军觉察到了母亲的刻意隐瞒，不高兴质问道：“妈，你在骗我对不对，爸的腿不是自己摔的对不对？”
春兰语塞：“小军”
秦小军叹了口气，急忙说道：“算了，妈，先不说这个了。你跟爸还有弟弟，赶紧离开这里，还要离开秦家村，离开水南镇，甚至离开龙江市！”
春兰无比疑惑：“小军，咋啦？发生什么啦？”
秦小军语气坚决道：“妈，不用管了，反正赶紧离开这里，走得越远越好。”
春兰有些犹豫：“可是，妈生着病，你爸腿又这样，你弟明天还要上学，我们跑哪去啊？”
秦仁寿感觉出秦小军是出事了，急切地问道：“小军，到底发生了什么？是不是你惹祸了，有人要找你麻烦？”
秦小军不语，他没时间给老爸老妈解释这么多了。
秦仁寿叹了口气，带着无奈的语气：“你走吧，老爸走不动也不想走，你要走带你弟和你妈走。如果有人要拿我命，拿去就好了，反正死在自己祖宅里，我也无憾。”
此时十来名彪形大汉在一名身穿保安制服的大叔的带领下，朝秦家祖宅方向急速赶来，并且已经来到祖宅边上。
其中戴金链的大汉给一旁的光头献计策道：“金哥，要不直接叫钩机过来，把他祖宅房子勾掉，反正都要勾掉的，趁着天黑，连同人一起给他埋了，就算查起来就说不知道里面有人。”
身上纹着老虎头的大汉附和道：“对，金哥，一石二鸟，既省事又高效。”
被手下称呼为金哥的老金回道：“我也想过这个办法，但就怕钩机响起来吵醒村民，到时村名全部又联合起来阻止，我们就人没抓到，祖宅老屋也没弄倒，啥也没捞着。”
戴金链的大汉觉得有道理，说道：“也是。那还是老办法吧，悄悄摸进去，堵住他们家，把秦小军那小子活抓。”
屋里的秦小军听到了祖宅外的动静，也略微听到了外面有人在窃窃私语，无比敏感的他大感不妙。
秦小军转身双手搭在弟弟肩上，言辞恳切地叮嘱道：“小虎，哥先走，如果有人欺负爸妈，你打这个号码给我。还有，明天，赶紧去找三叔，让他帮你们藏起来，等风声过了哥过来接你们去找姐。”
说完秦小军在爸妈的哭喊中跑出房间。
秦小军刚跑出父母房间，几个彪形大汉在老金带领下已经扑了进来，并且冲到了堂屋大门。
大门出不去了，秦小军想从后门绕出去，但还是晚了一步，后门也被两个彪形大汉把守住了。两个大汉手里握着砍刀，秦小军不多说，一把拽下本就快倒的小门，朝他们砸了上去。
两名大汉不知秦小军会来这一手，一时没反应过来，被门硬生生压在了地上。秦小军顺势踩在门上，然后高高一跃，以箭步的速度朝小巷子里跑进去。这时老金带着七个大汉也赶了出来，他们举着砍刀朝小巷子就是猛追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