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 环儿
台州府今岁的冬天过的不是很太平,先是新任知府夫人的谣言四起,后又是府衙内一官员的后院之事被接二连三挖起。
这几日台州府剩下的居民吃瓜都快吃麻了。
一会儿是这家的夫人前几日争风吃醋打死了一个小妾,一会儿是那家大人夜里不太行,要靠药物助兴,林林总总不知多少毁三观的瓜被曝了出来,有了这些瓜打底,郑夫人那点关于出身的瓜就不够看,很快便被百姓们淡忘。
但其他的瓜百姓们还是要吃呀!
台州城内甚至因此设立了说书台,专门请了个说书先生来将这些故事分门别类,娓娓道来。
尽管百姓们生活困苦,但郑邵已经下发了政令,百姓们全部聚在一起吃大锅饭,为群体干活,所以吃瓜的力气还是很有的。
要说府衙里的台州官员不急吗?不,急死了,但郑邵不发话,他们谁敢出面镇压?
也不是没和郑邵提过,但郑邵就拿那几日这些人打趣他的话来敷衍回去:“百姓们也只是随口传言,你们何至于这样愤怒呢?”
得,这话一出,底下众人哪怕恨得牙痒痒,但也无法再反驳了,人家郑大人且如此光明磊落,他们做下官的,敢去触这个眉头吗?
只是这日下了值,几个官员又聚在了一起,郑邵见他们聚头,自己也不去查探,只是和往常一般准时下衙,回家吃饭,仿佛城中流言与他毫无关系一般。
回到家中,他再次和闵右之聚头:“想来是坐不住了,今日下了值,都聚到富盛楼吃饭去了。”
闵右之点点头,有道是阎王好斗,小鬼难缠,这台州城内的地头蛇盘踞多年,若是不能压制住,后续的政令发展也会推行得十分困难,且这帮子狗东西,男人的事儿不放在男人的场合去斗,反而转头朝着郑夫人一个女眷入手,真真叫人恶心!
麦穗这会子敲门进屋,将自己手上记录的册子递给闵右之:“你瞧瞧?”
闵右之打开册子一看,见那上面是郑夫人这些年的经历,又如何
成为良民,成亲后如何在郑家相夫教子,如何陪伴郑邵将双亲送走,如何教子又如何对待郑邵的后院及儿女。
通篇语序简洁客观,并无半点偏私,但这册子上记录的,是一个青楼女子跌宕又励志的一生。
郑夫人原先在青楼时花名叫环儿,长相中上,母亲早逝,只有一个好赌的爹,赌上了头将五岁的她输给了另一个赌徒,那赌徒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反手便将她再次卖了出去,因为一张脸长得还算不错,便辗转被卖到了阳曲县的一家楼子。
那年她才八岁,还不到可以接客的年纪,妈妈对楼子里乖巧的姑娘还算不错,并无苛待。
八岁的郑夫人就得了环儿这个名字,安心在这个楼子里学习如何伺候男人,另一些舞蹈音律。
她虽不是楼子里最漂亮的,却是楼子里最勤奋的,不过几年功夫,就已经小有成就,妈妈也同意将她做清伶培养,只消弹琴唱歌揽客,不必和其他的姐妹一样下去接客,环儿本来已经十分满足于现在的生活。
但好景不长,她所在的这个楼子不知得罪了哪方势力,被人夜里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幸亏环儿所在的房间临水,火起来的时候她便当机立断跳进水中,逃过了一劫。
从水里出来,环儿便茫然了,八岁前她被卖来卖去,八岁后好不容易找到一出安身之所,但也没有安稳几年,自己这一身本事看似花团锦簇,但却是离开了男人就没有了生活自理能力,她看着两手空空的自己,又看了看狼藉的楼子,心里还惦记从前的姐妹和妈妈。
又回去寻找,但妈妈已经被人一刀对穿,连骨灰都难以分辨,昔日的姐妹们几乎都葬身在了火海,就算还有活着的,好不容易逃离了青楼接客的命运,哪里还会再回来。
好在阳曲县的县令人还不错,问她往后有什么打算,她说自己是被拐卖到这里,在青楼过活也只是无奈之举,现在只想脱离以前的生活,哪怕在田间地头刨食,她都愿意。
阳
曲县的县令听了这话,反倒赞了她一回性情高洁,给她放了良籍,又在下辖的一个村子里给她找了个破旧的屋子,分了两块地,给了她几袋子足够过冬的粮食,又给了些种子农具,便不再管她。
环儿从小到大都没有接触过这些东西,只好跟着隔壁的婶子学,婶子松土,她也松土,婶子割草,她也割草,婶子见她一个孤女在此实在太过辛苦,便时常指点,她屋里只有一个独子,还要读书,男人早些年出去做活摔断了腿,不能下地,只能在家里编制一些箩筐之类的去街上贩卖,儿子一年有大半年都在书院,地里的活儿几乎都是婶子在忙活,环儿熟练起来了以后,人年轻,精力比婶子足了不少,便时常去帮忙。
两个都是泡在苦水里长大的女人,惺惺相惜,一来二去,便当作正经亲戚来往了起来。
等到环儿十八这年,她就已经通过自己的努力将当年县令给她的粮食和种子农具还上,屋子也修好了,地里也能打理得清清爽爽,隔壁婶子家的书生儿子和她日常相处之下,不免动了心思,便求自己母亲去说她进门。
婶子哪里有不愿意的,十分欣喜的就去和环儿说了这事儿,哪知环儿一听,将自己的身世和盘托出,恐影响书生的名声,便不愿意,婶子喜欢她性子勤快又爽利,摆摆手说他们不看重这些,于是环儿便和书生成了亲,两边的房子也打通了,这书生就是如今任台州知府的郑邵。
本以为日子将要一帆风顺的过下去,哪知书生进京赶考,一连一年多没有归家,环儿和婶子在家中等啊等啊,到了这年过新年的时候,书生那断腿的爹没能等来儿子高中的好消息,在年三十的雪夜里蹬了腿,环儿和婶子将后事料理清楚,婶子的身子也越发羸弱下去,天天要吃药,家中的重担一下子全部压在环儿身上。
本以为生活已经足够不幸,但开春后,环儿那一岁多的儿子扛不住乍暖还寒的天气,一场风寒被要了小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