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安如海
闵右之从周府出来，沈槐已经等在了外头，闵右之奇道：“咦？沈同知也来看望周大人？怎么不进去？”
沈槐心里一跳，难道周涛没有把自己是被软禁的事儿告诉闵右之？先面上却不显，对闵右之抱拳行了一礼：“闵大人，下官听说您身体好转，特来寻您的，周大人如今如何？”
闵右之道：“好了许多了，沈同知何不进去看？”
沈槐道：“下官这就去看，只是那船队放粮一事……”
闵右之心下了然，这家伙果然有后台，知道自己等人动不了他，这才肆无忌惮，但没关系，他也不敢明目张胆的动手，现在自己打开了周府的门，三品的钦差说周涛好了，那周涛就是好了！
闵右之笑了笑：“本官瞧着周大人完全可以办公了，便想着将他挪到本官所在的驿馆，好和王大人一起掌管赈灾一事，自然粮食也是交到了周大人手上，还请沈同知给本官准备车辆，现在本官身体痊愈，要去临安县看看。”
说完便自顾自的走开了，留下沈槐在身后面上带着些许怒意，烦躁的斥自己身边的一个小厮：“还不去备车！”
闵右之！先让你得意两天！
临安县距离杭州府也就是马车三天的路程，闵右之把麦穗留在了杭州，自己带着秦大夫打头的几个麦穗从京城带来的大夫一齐去到临安。
周涛那边也很快就能起身，果然将周府空置，带着闵蔓蔓和一些简单的行李搬到驿馆，就住在先前闵右之的隔壁，和王庆隔窗可望，沈槐从始至终都没有表现过对王庆的敌意，想来是顾及这王家，只要有所顾忌，那边可以利用。周涛马不停蹄的来到王庆眼皮子底下寻求庇护，王庆自然知道周涛的意思，但他能怎的？
自己现在大半只脚都伸进了闵右之的贼船，再帮他庇护一个师兄和家小也差不到哪里去了，当下便认命的通过了周涛的办公请求，几乎每日都和周涛呆在一起处理江南下辖县的事儿及各处发来的要粮请求。
这是后话，且说闵右之行至临安，却见城门大闭，约莫百步开外处一行差役驾着栅栏，脸上戴着白布做的口罩，手持长枪守在城外，而城外不远处，是一溜儿帐篷，听说闵右之来了，那帐篷里钻出一个胡子花白的老头儿，脸上同样带着口罩，匆忙迎上前来，却停在离闵右之五步开外的地方行礼：“便是闵大人了吧！”
闵右之点点头应道：“正是，您便是临安县的知县安大人？”
来之前她听周涛说过，临安的知县叫安如海，年逾七十，临安瘟疫爆发之后是他第一个下令封锁全城，连夜将自己的家人送出城，后头见家人无事，这才将他们送到杭州府上，现在同样住在驿馆，而安如海，便苦守临安至今。
闵右之感念他的辛苦，也愿意尊称一声“您”
安如海应道：“正是下官，大人请到另一侧的帐篷里歇息，等下官用艾草熏过身上再来和大人汇报情况。”
闵右之知道这是防护措施，当下便转到左侧的帐篷里等着安如海。
安如海很快就带着一身艾草味儿来到闵右之所在的帐篷，将临安的惨状说来：“……瘟疫爆发至今已经烧了一千多人，剩下重症的还有两千三百人，症状较轻的有八百多人，全县没有感染的人都在这边的帐篷里了，仅有三百多人！”
整个县城的人口都在这里了……
闵右之光是听见这些数字就觉得心头一颤，转头对秦大夫道：“可敢随我进入县城给病患把脉？”
秦大夫看着闵右之，目光坚毅：“愿尽微薄之力！”
安如海一看秦大夫要进去县城，忙道：“城里有几个大夫并没有被感染，现在就在对面，下官将他们叫来，与这位大夫先商讨一下脉案。”
闵右之自然无有不依的，安如海很快就叫来两个年过半百，胡子花白的老人，两个老人手上还拿着一本厚厚的书册：“这是老夫和几位一起救治城内百姓试过的药方，以及百姓们的脉案，那位是大夫？”
秦大夫探出身子：“两位老前辈，我便是。”
几日便带着其他几个大夫一起走到后头去看脉案了，闵右之又问安如海：“现在城中百姓由何人管着吃食？”
安如海道：“照周大人的吩咐，下官寻了一些愿意进去送饭的仆妇，许以重赏，由她们每日去送饭，不管是进去还是出来都要在那边的帐篷里熏过艾才能进出，严令禁止和城内居民有半点接触。”
安如海把防护工作做得很好，这就是到现在临安的瘟疫还没有传播到别处去的原因，闵右之毫不吝啬的赞道：“安大人考虑得很周到，本官替周大人谢谢您，为他免去一个大麻烦。”
安如海摸摸胡须：“这都是下官应该做得，闵大人实在过奖。”
闵右之还待再问问状况，却忽然听见帐篷外传来一阵凄厉的喊声，不禁探头出去，只见是一个女人抱着孩子趁送饭的仆妇们出城的时候冲了出来，那女人满脸动手脓包，手上的婴儿看起来不过半岁的模样，同样满脸脓包，脸烧得通红。
女人喊道：“狗官放我们出去！我们没病！安如海！你就是想要一把火烧死我们好升官！安如海你不得好……”女人的话音被刺破皮肉的声音打断，她的胸口被一柄长枪刺中，她紧紧的抱着孩子，嘴里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呃”，随后就倒在地上咽了气。
长枪的尽头是一个衙役不忍的脸色，那衙役刺完女人，女人怀里的孩子像猫儿一样的哭了两声，同样也没了气息。
旁边的帐篷里迅速跑来两个人，用竹席将女人包裹住抬到了后面。
衙役扬声喊道：“胆敢违抗命令出城的，便是这个下场！”虽然不忍，但明显这种事儿发生过许多次，不管是衙役还是抬尸的人，都分外熟练。
安如海见闵右之定定的看着那边，张口解释道：“违抗命令出城只会带来更多的麻烦，为了临安外面许多百姓的安全，下官不得不……”
闵右之打断他：“我知道……安大人大义。”
只是这样的事情难免看到了心里犯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