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厚粥
闵右之站在床头,远处码头上站着几个身着官服的男人。船越发走近,闵右之看见打头的是个白胖的男人,正涕泗横流的朝他们挥手。
待下得船来,那白胖的男人走上前来一把握住打头的王庆的手:“王大人,下官终于等到您了!”这就是常州知府宁平了。
王庆背着手颔首:“宁大人辛苦。”
宁平一听这话,抹起泪来:“不苦不苦,把几位大人等来了,下官再苦也值得。”
闵右之就静静的站在王庆身后,王庆这个时候才像是想起闵右之了一般:“这位就是本次赈灾的钦差大人,闵大人了。”
宁平又过来和闵右之见礼:“见过闵大人,下官晚些时候在府中设宴,为诸位大人接风洗尘。”
闵右之挑了挑眉,还设宴?
可见不管什么时候都苦不到当官的呀!
这会子宁平注意到后面的船,倒吸一口冷气:“两位大人这是?”
王庆便将一行人在常州府前遇刺的事情说来,宁平听完,恨恨道:“这帮泥腿子!分明城外摆着摊子在施粥,何以就到了这个地步?”
闵右之便道:“天色还早,不如宁大人先带咱们去城外看看,也好拨粮食施粥?”
宁平干干笑了一声,道:“两位大人请。”
闵右之转头吩咐船上的人:“原地待命!”
船上的人早在闵右之做出往船上挂人头震慑贼人的时候就对闵右之心服口服,当下一齐抱拳喊道:“遵命!”
宁平的脸色变了又变,讪笑着对王庆道:“怎么不叫大家下来松缓松缓?”
王庆淡淡道:“也不差这一时,就听闵大人的。”
他为官多年,怎么会看不出闵右之这是不信任宁平,但他同样也看眼前的宁平有些不顺眼,灾情如此严峻,他们一路餐风露宿的赶来,现在头发都快结块了,可眼前的一府父母官居然还能白白胖胖红光满面的出来迎接他们,可见这家伙压根没怎么操心灾情的事儿,把全盘希望都放在了朝廷的人身上,实在可恨!
又拒绝了宁平要他们先梳洗一番的好意之后,几人随着宁平来到城外粥棚,一见那粥,闵右之瞬间明白了怎么会有人起义了。
那粥施了和没施也差不多,里头清亮得能照见人脸,零星几颗米粒儿米汤里浮浮沉沉,边上还有一排老弱颤颤巍巍的拿着破碗等施粥,闵右之看得心头发酸,问宁平道:“府上的粮仓还有多少粮?”
宁平苦笑着回道:“照如今这个施法,还能再坚持个三天,若是再等不到两位大人来,下官就要以死谢罪了!”
闵右之当即红着眼眶去拉要俯身下去的宁平,哽咽道:“宁大人辛苦,待本官回京,一定将您的事情如实禀报皇上,请皇上重重赏赐。”
宁平一摆手:“这都是下官应该做的,闵大人折煞下官了!”
闵右之紧紧握住宁平的胖手:“宁大人大义,本官先替受灾百姓谢过了,这就回码头拨粮施粥!”
说完和王庆点了点头,转身就走,步伐之快,像个墩墩儿一样的宁平硬是追不上。
闵右之转回码头,吩咐船上卸下三千斤粮到常州府粮仓内,又当着宁平等人的面含泪道:“……皆是老弱,实在太可怜了,去熬厚厚的粥,先叫他们吃顿饱饭。”
宁平一听这话,脸色微微一变,若是天天熬厚粥,只怕这三千斤粮可撑不了多少天,到那个时候灾民闹起来,倒要看看这闵右之如何收场,到底年纪小,什么也不懂,同情心一上头就什么也不管了。
不过他却没有提醒,闵右之不出乱子,他怎么从中获利呢?
倒是一边的王庆冷眼看他这个表情,心中冷笑,这位宁知府,恐怕要吃亏了,不过王庆同样保持了沉默,宁平又不是他那一派的人,自己为什么多费口舌,何况他看这个宁平也不是很顺眼。
不多时,厚粥就熬了出来,闵右之亲自守着粥熬出来,往里撒了一盆沙子杂草,将先前姜焕手下的那小子叫来,那小子名叫李子木,手上受了伤,正缠着绷带在忙前忙后的帮忙,一过来看见闵右之往粥里撒沙子,有些疑惑道:“大人这是为何?”
闵右之看着锅里冒出的热气:“真正的灾民,不会在意粥是不是干净,你嗓门大,出去喊一嗓子。”
李子木就出去喊道:“蒙皇上圣明,一接到这边的灾情就把我们大人派来了,如今钦差已经抵达,里头的锅里正为你们煮着厚粥!但是这是钦差大人见你们饿得久了,这才破例为你们煮一次厚粥,只此一次!大人一碗,小孩半碗,喝了恢复恢复力气,咱们为你们烧了热水,你们去洗个热水澡,用艾叶熏一熏,年轻的过来报道,我们提供材料,你们自己把住的棚子搭上,也算有个安身之所!”
众人一听有厚粥喝,哪里顾得许多,凑上前来不断的闻着粥铺里的香气,李子木再次扬起声音:“圣上对咱们仁慈,钦差大人也看顾你们,只要你们乖乖听话,哪里没有活命的地方!可若是有不听话的……”李子木将手上的剑刷的一声抽出来,冷笑一声:“那就别怪我手上的刀剑无眼!”
下头的灾民走到这里,能只靠着那一碗米汤续命的都是没什么活命本事或者道德底线较高做不来易子而食这种事情的人,李子木这响亮的一抽剑,吓得不少人都清明了几分,仔细想想李子木前面的话,纷纷跪地谢恩:“多谢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不管是不是真的要让他们有栖身之所,厚粥的香气不会骗人,喝完了粥按这个少年说得做也不亏就是了。
见灾民都认可了,闵右之一挥手,底下人就将粥搬了出去,组织灾民有条不紊的排队领粥。
豆蔻已经带着一帮城里借来的仆妇开始烧水熏艾,闵右之这头在粥棚里,却是再次呕出一口血。
闵右之面不改色的将血擦干净,自打从贡院出来那一次之后,她但凡多熬一会儿都会呕血,但所幸目前只有这一个症状,也就仗着自己年轻,瞒着手底下的人,为外头的灾民们熬一熬了。
她想了想,将李子木召进来问道:“你的身上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