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除夕
闵右之的自我审视每隔一段时间会出现一次,生活中在一个法律并不完全完善的社会里吗,她从前有钱,现在也算有了些小权,可以走走关系做一些平民百姓做不到的事情,所以有些时候她可以无视法律,譬如和山匪交易,譬如给清伶儿下药。
每每这种时候,她从前接受的教育和目前所做所经历的事情就会产生碰撞,不能说她现在做的就不对,但她真切的绝对自己似乎出演了一个反派角色。
这种感觉不好受,但只持续到她再次看到如今还没下床的闵老爷,以及他身边身体还没恢复完全的徐氏。
似乎为了爱自己的父母做一些违背自我人格的事情,也不是不行,这样想开,她也就不再纠结,这就是闵右之的性格,会纠结,会反思,但绝不会后悔。
腊月二十八的时候徐氏将家中事务全部接手回去,不止闵右之,连两个娘子都松了口气,可见一家之主不是那么好当的。
在春联及灯笼的装饰下,沉寂了许久的闵家似乎终于再次活了过来。
等到大年三十除夕夜,闵老爷依旧下不来床,闵右之就自告奋勇替代了闵老爷往年的位置,带着自家两个姐姐一同出去赏灯。
徐氏则叮嘱早点回家吃饭,闵右之哎了一声,一手拉着一个姐姐,高高兴兴上街去了。
仪景虽说是个县城,但在四海书院的衬托下,还是发展得欣欣向荣,每年除夕夜的灯会都格外热闹,不光有各类小吃饰品,还有灯谜河灯这样的游戏,闵右之往年总要为姐姐们赢不少花灯回家,家里娘子的闺中好友们羡慕不已,直呼大宋好弟弟。
今年没有闵老爷带着,所带的护卫比往年多了一倍,但仍然不影响她们几个好似雏燕南飞,高高兴兴的在外头买了几个面具带上,互做鬼脸。
二娘子带着一个兔头面具,三娘子带一个狐狸面具,闵右之则带着一个虎头面具,这会子狐狸正拍拍虎头的肩,指着前方不远处的一个猜灯谜的小摊。
虎头脑袋一偏,打头就走过去,两个娘子携手跟在后头,闵右之清脆的声音从面具下发出:“三姐姐瞧着哪一个了?”
也是因为四海书院的原因,仪景人都爱玩一些猜谜游戏,时下花灯几乎是从除夕摆到年十五,三文钱猜一次谜,不拘哪一个,只要猜对了,店家就把灯取下来给你,所以一般可以给喜欢的小娘子猜一堆灯,简直再有面子不过。
当然,闵右之没有喜欢的小娘子,只能让姐姐们自己瞧着喜欢哪个灯,她几乎是从不出错,就能给姐姐们赢回去花灯,用闵右之的俏皮话来说,就是:苦练猜谜,只为不叫姐姐们被别家小郎君用两个花灯就哄走。
三娘子这会子将手一指,是一只兔子模样的灯笼,旁边挂着一个牌子,上写:一边是红,一边是绿,一边怕风,一边怕雨。
闵右之微微一笑,示意店家拿牌子来,店家望着闵右之,不确定的问道:“是闵家小郎吗?”闵右之点头,那店家又问道:“怎么今年就你们几个,您还有一个姐姐和您爹爹呢?”
这店家只是每年过来摆摊,闵右之年年灯谜都跟来进货一样,故而对她印象深刻,但往年她家的组合都是父亲带着四个孩子一齐出来,今年竟只有三个孩子,不免多问一句。
闵右之脸色不变,一边提笔写字,一边回答道:“大姐姐年初时就出嫁了,父亲今年不想动弹,所以就我们几个出来玩啦。”说着将手里的木牌递给店家,上面刚劲的写着一个“秋”字。
那店家立马笑道:“恭喜恭喜,闵小郎的字越发好了,今儿小老儿再送您一个花灯,您瞧瞧喜欢哪个,猜去就是。”
闵右之咧嘴一笑,示意二娘子选一个自己喜欢的,二娘子正瞧好了一个荷花灯,闵右之一问就指给她看,店家笑呵呵的拿木牌下来,闵右之定睛看了看那个木牌,见上面写着:左有十八,右有十八,二四有八,一八有八。
闵右之拿着木牌,沉吟了一下,正提笔在写,只听耳边有一男声嗤笑:“什么不想动弹,只怕是年前被那戏子捅的刀子还没好吧!”闵右之抬头看去,只见上官云翳抱胸冷冷的看着自己,嘴角勾着一抹冷笑,一段时间不见,他眼里的阴霾似乎又多了些,不知道被赶出四海书院以后日子好不好过,闵右之没理他,低头继续写字,嘴上回了一句:“上官兄,好久不见,你的性子还是这样冲动。”
说着闵右之写好了手里的字,将木牌递给店家,那木牌上依旧是一个刚劲的字迹,写着“樊”字。
店家又夸了一句闵小神童果然名不虚传,将那荷花灯取下来递给二娘子。
上官云翳再次冷笑一声:“什么闵小神童,连四海书院的入学考试都要作弊,却在这种摊子上面耍小聪明,可见苍天无眼!”
这话说出来便是挑事儿了。
二娘子将花灯往丫头手里一递,就要上前理论,闵右之一把将她按住,冷笑着看向上官云翳:“怎么?上官兄被四海书院赶出来了,日子不好过,只能靠污蔑旁人来获取存在感了吗?”
上官云翳嗤笑:“谁乐意污蔑你,你闵家蛇鼠一窝,老的在外头和戏子抢外室,小的考试作弊,这两个娘子不知道做些什么勾当啊?”
闵右之捏了捏拳头,面上却是笑道:“怎么?上官兄是被书院赶出来以后患了失心疯不成?你家那个妹子送到王家去,只做了个通房,没能让你上门打秋风,你就来污言秽语的说我家的姐妹,来人,去找徐知县,我想问问,侮辱读书人要怎么算。”
说着示意两个护院将上官云翳控制起来,上官云翳被赶出四海书院的时候同样也被摘下了秀才的名头,本朝读书人地位高,他一个白身出言侮辱闵右之这个秀才,是可以定罪的。现在四处是人,那两个护卫一手捏住他一个肩膀,不叫他被人群挤走离开自己的视线。
上官云翳见护卫将自己控制了起来,开始有些慌乱,但面上依旧强作镇定,还在说些不干不净的侮辱两个娘子。
不对,闵右之看着嘴里还在不干不净的上官云翳,心里咯噔一下,上官云翳不是傻子,他不会莫名其妙挑衅自己!
灯节的人很快多了起来,闵右之还在看着上官云翳,一拨人跑过来将他们挤散,只听得那边三娘子身边的丫头哭喊起来:“小郎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