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县试放榜
闵右之到底还是被按在院儿里休养了几日，一直到县试放榜这日才被允许看书出门，仪景县是个大县，此番能录取的学子共有150个，本朝的习惯是所有考生卷子皆糊名，考官改卷时觉得能过的就在卷子上用主笔画一个圈，因此县试通过也叫入圈，闵老爷一早就去占位置只等第一个看到闵右之是否入圈，在他看来，闵右之虽然聪明，然毕竟年纪在那摆着，总也不可能上前十，是以差役将榜挂出来以后，他从下往上看了过来，一直看到第十名都不见闵右之的名字，不禁有些心慌，难不成出圈了？
正当闵老爷捏着一把汗往上看时，那差役大声唱道：“县案首，城北桂花巷——闵家四郎，闵右之！”
闵老爷还没反应过来，那差役又唱：“桂花巷闵右之——县案首，闵四郎何在，恭喜恭喜呀！”说着便有同伴赶去闵家报喜，闵老爷却还楞在远处，直到身边有相熟的老爷推搡了一把：“闵老爷，快回家备赏钱罢！”这下他才反应过来，合掌大笑：“哈哈哈，不愧是我儿！哈哈哈，晚些闵家摆宴，还请大家赏脸前来凑个热闹！”说着也不等家丁，自打马回家去了。还在看榜的人里发出一声嗤笑：“不过一个县案首，也值得高兴成这样？”
这人话音刚落，那边就有一个路人甲反驳道：“你可知那闵家四郎今年不过将将八岁。”
路人乙：“呵，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
路人丙：“不过这闵家还真是歹竹出了好笋，那闵老爷……啧啧啧。”
此话刚出，便有不了解状况的吃瓜群众围上来求解答，路人丙就给他们如此这般这般如此的聊了起来，可见爱吃瓜不论古今，都是刻在人民群众骨子里的爱好呀。
且说闵家，闵右之刚收拾停当准备出门，就叫骑马赶来的闵老爷拦在了大门口，闵老爷急急下马，扬声喊道：“来人，准备赏钱，今日我，闵家大喜，要摆宴！摆宴！！！”说着看到闵右之正要出门，一把薅住闵右之就往屋里走去，走着走着竟哭出声来：“我儿，给爹长脸了，我儿苦啊……呜呜呜，我儿苦啊……”闵右之一头雾水，就这么被自己亲爹薅住往府里拖，一路拖到祠堂，迷迷糊糊在哭得涕泗横流的父亲的指导下上完香磕完头，这才从闵老爷断断续续的哭诉里知道自己考了个县案首，第一。
第一！！！
闵右之没忍住发出了来到这个时空以来的第一声国粹：“卧槽！！！”
第一啊，她前世虽然时常年纪第一，高考那年甚至还是个市状元，可自打来到这个时空，学习的知识和之前大相径庭，她这些年尽管已经十分努力，且也有成效，却不了解外头的学子是个什么样的，她虽自傲，却仍心里没底，此番十拿九稳是求过，没想到竟然还能考出个第一，闵右之愣在了原处，她这具身体的年龄，才八岁啊……
再抬头是徐氏流泪的脸，徐氏和闵老爷如出一辙：“苦了你了……”这些年她对闵右之一向矛盾，闵右之并不是她亲生的，而闵右之的亲娘金枝，当初生闵右之亏空了身子，分了产业以后有一段时间还未分家，二房虎视眈眈，因为怕闵右之身份暴露，便将那死去的男婴抱给了金枝，只说那就是她生下来的死胎，金枝绝望难过，再加上亏空了身子，徐氏也没能腾出手来管她，那金枝就这样病死了，徐氏对此事一直耿耿于怀，因此对闵右之表面的严厉下还有着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愧疚，她常常午夜梦回时都在想，如果闵右之是她肚子里爬出来的，她会舍得让她女扮男装挑起这家里的大梁吗？她没有寻求到答案，但此刻，看着稚嫩却故作老成的闵右之，她再也忍不住，抱着闵右之哭了起来。
这个孩子给自己选了一条什么样的路啊，放眼望去全是荆棘坎坷，她选这条路是为着什么呀，是为她的三个姐姐，是为闵家的未来。
在今天之前，徐氏对闵右之走科举这条路都还是摇摆的，可她看到闵右之愣愣的，傻笑着从祠堂跑出来，告诉她：“母亲，我考上了案首，全县第一，仪景只有我一个案首，母亲，儿为你争光了！”她终于坚定了之前的决定，总归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只要闵右之愿意，考到哪儿她都支持，哪怕欺君罔上，哪怕有朝一日东窗事发，她为闵右之顶着！
闵右之被徐氏抱住的时候，她愣住了，上辈子她没有体验过母爱，这辈子徐氏对她的态度是矛盾的，对她的要求是严格的，这是徐氏第一次这样亲近她，第一次为她而哭，她慢慢放松僵直的脊背，回抱住徐氏……
原来，母亲的怀抱是这样的啊，比姐姐的宽广一些，柔软一些，原来，她也会有家人因为她的成功而感动到流泪，而他们说的第一句不是“我儿有出息”而是“苦了我儿了”
闵右之感觉，仿佛有一个种子，正在她心里破土而出。稚嫩，却坚定的生长。
她回答徐氏：“儿不苦，儿喜欢读书，儿能考过他们，儿很高兴。”
她这话只徐氏听得明白，她是个女子，按此时世俗的意义，女子无才便是德，一个女人就该相夫教子，而不是在外面抛头露面，世人对女人的定义就是不如男人，徐氏做生意上可以说很有自己的想法，却被禁锢在一方小小的院落里，连发号施令都得通过闵老爷的嘴，万般才能却无法施展，憋屈，但没有办法，闵右之女扮男装考过全县读书的男子，拿到县案首，徐氏知觉得一口浊气缓缓吐出，男子又如何，你们竟连一个披着男装的女郎都考不过，你们算什么？凭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她的女儿，读书不比任何一个儿郎差！
徐氏深呼吸了几口，抹掉眼泪，站起来拉着闵右之的手，语气又变回了那个严厉的母亲：“你既然选了这条路，母亲就支持，然科举的漫漫长路现下只走了个开头，往后高兴的时候还有，现在，我们要去外头待客了。”
闵右之点点头：“儿明白，母亲也不要太早为两位姐姐议亲，等儿子有出息了，两位姐姐也能嫁得好一些。”
徐氏点头，两母子就慢慢往外走，还不待走出院子，就听一个欠欠儿的声音自前方响起：“闵小神童果然名不虚传啊~”
闵右之神色一凝，谁这么荒唐，不通报一声儿就往人家后院儿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