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预热
丁英回到东湖王庄时,还有一些茫然。直到踏入王庄外安置募丁的临时营地时才回过神来。
他目光也坚定起来,既然小王爷把重担交给他,说明自己目前是受到信任的,那么自己就绝对不能辜负这份信任,自己要把握好。
“哟,回来了?”
丁英抬头望去,是王昇。
王昇是王连的亲信,这几日也是故意刁难丁英的主力人员。
丁英看着王昇眉目的鄙夷,心中没有波澜。他知道小王爷给他这个副手职位并不好当,在目前王庄中并无明确的职位管辖权,整个权力机构十分简陋,对上倒还好,似乎可以直接对小王爷负责,对下就有点乱遭遭。
目前的分管来说,王连几乎什么都要管,不管是两个王庄之间的站岗巡逻,亦或是招募,训兵,以及是施粥,他都要管。
丁英便只能在其压迫下举步维艰,慢慢开拓出属于他的职务范围。
但不得不说的是,在上头是个傻逼,还玩针对,以及职务不明的情况下,是真的非常难开展工作,丁英只能勉强找来一些相熟的流民做一些维护排队秩序的活。
但饶是这样,王连仍旧步步紧逼,彷佛要将他排挤掉一般。
“嗯,回来了。”
丁英没有对王昇多说什么,径直回了自己的营房。
由于王连始终不批丁英寻来的那几个流民作为家丁,所以丁英只能用自己的营房来安置。
可丁英在走进营房时,却发现里边空无一人,那六个为他办事的流民全然不见踪影。
“哦,忘告诉你了,你刚走的时候,连哥儿说了,营地里不允许身份不明的人逗留,所以你那几个连襟,全被赶出去了。”
王昇靠在门上戏谑地说道,眉宇间净是期待丁英听完的反应。
丁英的反应却超出王昇意料,丁英只是点点头:“理解,我明白了。”
随后便径直进入了里房。
王昇愣了下,旋即兴奋的跑去找到王连。
“连哥儿,那个辽东贱民服软了。”
“真的?”王连闻言马上站起来大喜问道。
“真的,他回去营房里了,发现里边那些个他收留的流民全被赶走,我故意告诉他说是连哥儿你赶走的,他屁都没放一个,就闷闷的回了房。”
王连眼睛兴奋异常:“肯定是小王爷批了他一顿!哼,他区区一个辽东打了败仗的逃兵贱民,还认不清身份,真是不知所谓!哼,在这儿,我才是说了算那个。”
“那连哥儿,咱们还继续整他吗?”王昇问道。
王连迟疑了一下,说道:“缓缓吧,他才见过小王爷,估计被小王爷骂了,先看他懂不懂事,来不来道歉认怂。他毕竟也是小王爷点的副手,虽然他是拍马屁,小王爷可怜他才给他的,但毕竟身份已经在那,还是不要太僵,只要他识趣,我王连也不是什么吃人猛兽。”
王昇赶忙说道:“连哥儿敞亮,居然还给这逃兵机会。”
“哼,那是当然,好歹我也在小王爷身边跟过一段时间,就看他识不识趣了。”
王连冷笑一声,随后又询问王昇:“对了,徐家娘子那边怎么样了?她同意了吗?”
王昇赶忙说道:“已经在催了,还在犹豫当中,估计问题不大。”
王连顿时恼道:“还犹豫不决?有什么可犹豫的,她过来陪老爷我欢乐欢乐,我便让她那病秧子夫家进来当个家丁,保她们家饿不死,她还有什么可考虑的?明日,你盯着点,她家人来排队拿粥直接赶了,不给她点颜色,真以为老子吃素的吗?”
王昇赶忙点头:“保准办好。”
“嗯,顺便告诉她,也莫说我欺负她,就两日,她爱来便来,不来拉倒,想上老爷床的人多得是,缺她一个么?哼。”
……
晚上,因为营地条例并没有太完善,多数都只是大略框框,所以也不宵禁,在营地外荒地,到处都是流民。这些流民们,用藤蔓、粗大的树木,以及枝叶搭建了一个个小棚,蜗居在其中。
有些则直接躺倒在地上,露出或涨涨肚皮,或瘪瘪的肚皮,若不是细微的呼吸产生变化,你都分不清他是死是活。
在不远处,则有着一个大坑,时不时会有流民麻木的拖着一具尸体推进坑中草草掩埋。
若不是被禁止靠近派粥摊点,他们怕是直接就在摊点前就安顿下来。
丁英摸着黑来到了流民区,这里臭气熏天,晚上只有稀稀疏疏的篝火,因为是夏日,很多人既是懒得起篝火也是觉得等死而已起火无用。
丁英找到了那几个白天被赶出去的流民。
“你们放心吧,迟早我会把你们弄回去的,这几日,先委屈你们了,粥和馒头我会想办法给你送来。”
“丁老弟,你不用管我们了,你既然已经得了差事,便先顾好自己,你还是得先交好那姓王的,先在里边站稳且说,你这几日的境地,我们是看明白了,你若不是吃这姓王的杀威棒,怕是自身难保啊。”
说话的流民是个看上去五六十岁,但实际上只有四十岁的壮年人,他满目沧桑,一眼看透了丁英此时的境况。
丁英却冷笑说道:“放心吧,今日我被小王爷叫去,小王爷非但没有责罚于我,而且还给了个好差事于我,这说明小王爷自是清明聪慧,这姓王的,多行不义必自毙,迟早玩完!”
壮年流民却摇头说道:“丁老弟,你还是这么执拗,何苦呢?你但凡变通一些,你都不至于被陷害做逃兵。”
丁英认真说道:“我既得小王爷信赖,自不能辜负此份信赖,况且我说的也不是空穴来风,王连行事已经逐渐荒唐,必定会遭到反噬,我们要做的便是收集他的腌臜事情,我看得出小王爷十分重视营地,就且赌上一赌,看看小王爷会不会收拾掉王连。”
壮年流民却是连连摇头苦笑道:“为什么要春秋大梦?王连这几日你还没有弄清楚背景吗?他是王大伴的族亲,王大伴是谁?是小王爷打小便一起长大的玩伴!”
说着,壮年流民接着又说道:“你又是什么关系?才来几日的一个逃兵流民!你凭什么有信心扳倒王连?”
丁英按了按胸口,胸衣内是小王爷赐予他的《纪效新书》,是《纪效新书》给他的信心。
丁英咬牙道:“王连既然不容我等,我等又客气什么?扳不扳倒他,且搏上一搏罢了,我有信心,小王爷的底线便是这偌大个家丁营地,我觉得小王爷不希望这个营地遭到王连这种人的沾污!”
丁英没有说练兵的事情。
因为单就这两个字,信息量就巨大。尤其还是根据戚将军的《纪效新书》来练,一个无兵权的藩王世子要按照《纪效新书》来练兵,这传出去,往小了说都是僭越,往大了说,就是谋反。
所以当小王爷给了他《纪效新书》那一刻,丁英都觉得这个事情无论如何都得从消息源上摁死。
练家丁还能算擦边,但你照着兵书练,那就是司马昭之心。
这就是丁英觉得能和王连掰一掰手腕的底气,如果在今天没有去见小王爷前,他还是不敢,他估计也只会继续忍气吞声。
“小王爷是雄主之才!你们也瞧见这两个庄子的变化了!”丁英声音逐渐低沉、坚决。
“乱世必有妖孽!我们本就犹如行尸走肉,搏一搏又何妨?即便是搏错了,小王爷选择了王连,那又怎么样?大不了我等继续随流民南下,又大不了一死,这样的活着,难道又比死了好吗?”
丁英的话,让几个流民沉默不语。
但又十分的鼓舞人心。
夜色中,不知道是谁的眼眸,忽地从暗沉无光渐渐熠熠生辉起来。
“那便搏一搏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