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四十六章
“商道？”姜曦不由地瞪大了眼睛。
他想起来了, 谢昭确实是在做生意。蒋丛说他上次离开那么久，是因为有人在他的货物里偷偷放了铁和盐，用此来陷害他。
那陷害他的人是谁？
也是三皇子吗？
小公子对政事半通不通, 但他知道，打通南北东西的商道，不仅能够汇聚各地的信息, 还能带来巨额的财富。
朝廷中, 太子尚在, 虽然为人仁弱了些，但就小公子和他的短暂接触而言, 他觉得太子应该挺得民心。
主弱臣强，未来帝王优柔寡断些, 仁善些, 朝臣才有更多发挥的余地。
这么一来, 二皇子和三皇子要争储位拉拢朝臣培植势力, 需要打点的银子便不是小数。
谢昭会被盯上也是正常。
那青州旱灾一案, 会是哪个皇子动的手？
安阳伯府，倒向了谁？
秦申安觉得他睁大眼睛、疑惑地思索着的模样真是太可爱了, 他不由地更凑近这小公子一点，在他脖子边上蹭蹭嗅嗅, 唇仿佛不经意地擦过他的耳垂，手指拨了拨他鬓边那缕卷卷的碎发。
目光扫过小公子的手腕时, 他顿住了。
雪白纤细的手腕上，皮肉是极细腻柔嫩的，上面有两圈肿起来的淤青。照顾他的人非常细心，束袖的棉衣袖长被缩短了，保证不会碰到伤口, 宽大的外衣袖口又延长了，正好能遮住伤口。
淡金色的眼眸，瞬间变得冰冷。
这是昨晚发生的事情。昨晚，他不仅没有找到这小公子，连送他回去的资格，都被谢二和谢三剥夺了。
就算平时在太学再亲密，还是少了一个光明正大站在他身边的名分。
或许，永宁生日那天，是个好机会。
秦申安抬起这小公子的手，看着上面的淤痕，轻声问道：“疼吗？”
姜曦从思索中被唤醒，见他一直盯着自己手腕上的淤痕，不知怎么的，就有点委屈。
昨晚谢昭和谢瑾也关心他了，但那个时候，他怕加深他们对宋彦回的注意力，是为了转移他们的注意力才故意叫痛的。
这会儿不一样，秦申安眉头蹙着，那双淡金色的眼眸里，是真真切切地盛满了心疼。
他瘪了瘪嘴，乌泱泱的眼睫垂下，鼻头粉粉的，委屈又可怜的抽了抽鼻子，小声说：“疼的。”
秦申安都想把他抱进怀里哄哄了，但念及这小公子脸皮薄，这么做很有可能会被他拳打脚踢，所以只是俯下身，在桌子底下，轻轻舔了舔他手腕上的伤口。
淤痕被濡湿了，似乎有细小的电流传遍了全身。
姜曦忍不住颤了颤，眼尾瞬间被逼地宛若天边霞云，连脚趾都蜷了起来。他忙要收手，却被秦申安一把握住。
“这么敏感？”一阵轻笑声传到耳边，不等姜曦红着脸反驳，小秦将军又舔了一下，低声道：“别怕，四公子疼你。”
……
等姜曦能收回手的时候，他的一张脸，已经被逼得通红，就像是喝醉了酒一样，漂亮的大眼睛里水色轻荡，仿佛再用力一点，就会被逼出眼睛。
秦申安从桌子底下起来，把他半搂在怀里，在他耳边轻声道：“你身上的味道好像更香了。”
姜曦羞耻地手指蜷缩，手腕上湿漉漉的那一圈，好像瞬间就烫了起来。
下半晌的时候，姜曦还记着要去安抚谢昭，不然回去以后，他怕自己扛不住这位哥哥的“报复”。
教室外积了厚厚的一层白雪。
他在骑射课上摸鱼，搞了把匕首，刻了一个漂亮的雪人摆放在木板上，而后去了九锡院。
九锡院的先生还在上课。
窗户被一根木棍撑了起来，姜曦趴在窗户上，从外往里看，看到谢瑾的座位上空着。
坐在窗边的同窗很快就发现了他，趁着先生不注意，小声问道：“小公子来找谢三吗？他今日不在。”
姜曦摇摇头，又指了指百无聊赖坐在轮椅上的谢昭，小声说：“我找二哥哥。”
那位学子略一犹豫，就拍了拍边上的同窗，让他去叫谢昭。
谢昭坐在座位上，一双凤眼幽深冰寒，手指轻轻地、一下一下地敲着轮椅扶手，心情十分恶劣。
一想到姜曦被谢瑾掳走和拒绝和他同坐马车的画面，他就想暴躁地砍了谢瑾。
然而，当他被后桌的同窗戳了肩膀，顺着对方指的方向，看到趴在窗口，对他眨巴着眼睛，又冲他露出甜甜笑容的小公子时，心里的那股戾气，忽然就被抚平了一半。
他轻笑一声，打断了先生的课程，道了句歉后便按着轮椅的开关，自己到了门口。
这人一出来，姜曦就猫猫祟祟地观察着他，而后小心翼翼地迎上去，眼巴巴地看着他：“二哥哥……”
谢昭闲适地理了理宽大的袖子，抬眼时气质慵懒，神情颇有一种无所谓之感，只一双眼他懒洋洋问道：“小公子不是要跟着谢瑾走吗？来找我做什么？我是瘸子，可没办法带着你去外面潇洒浪漫。”
生气了生气了他生气了！
呜呜……有点可怕啊。
姜曦心惊胆战，因为这个人的疯批属性和翻脸无情的前科，就算他曾经说过类似表白的话，在他生气时，小少爷心里还是怕怕的。
当、当着那么多学子的面，他总不能做过分的事情吧？
小少爷紧张地喘了口气，甜甜蜜蜜地靠近他，试探着去抓他的手，可怜巴巴地、软软地喊他：“二哥哥……二哥哥……”
这一招他用过很多次，对谢瑾和秦申安都很有用，不知道对谢昭有没有用。
谢昭抬眼看着他。
这小公子的睫毛乌泱泱地翘着，把那双漂亮的眼睛彻底地显露了出来。他虽是谢家人，但从小生活在南边，有着南方人特有的柔软和诗意，眼睛像夜空，满天星河，动人心魄，干净地没有一点云丝。
当他用这样一双眼睛，可怜巴巴地、祈求地看着你时，根本就无法拒绝。
太漂亮了。
想抱在怀里亲吻。
他强迫自己转开视线，噙着风流的笑，声音带着寒意：“谢瑾把你带走后，你们做了什么？”
姜曦眨了眨眼睛，眼睫微微颤动。他抓着谢昭的一根手指，慢吞吞地说：“他把宋彦回的玉佩抢走了。”
谢昭挑了挑眉，有些意外。
但他了解谢瑾，明白谢瑾不会只做这么一点事。
他突然伸手，揽住姜曦的腰，往怀里按了按。
姜曦措不及防，被那个力道按地直接撞进了他怀里，整个人都趴在了他的身上，脸蹭着脸，呼吸交融。
修长有力的双手往上一提，小少爷就被他抱到了轮椅上。宽大的袖子轻轻挥过，把人罩在了怀里。
谢瑾的手指滚烫，轻轻拂过他颤动的睫毛，在他耳边寒声问：“他把你抢走后，有没有欺负你？”
“你们是不是接吻了？出来的时候，你的嘴巴都红透了。”
“他有没有抱你？毕竟你们出去那么长时间，够他弄你好几回了。”
啊啊啊！
他怎么能说这样的话！
这种话怎么能说出口！
姜曦头皮发麻，气得语无伦次，在心里面骂骂咧咧：“他怎么可以这样？”
“怎么能问出这么让人羞耻的话！”
“我、我凭什么就、就得让人……”
“我要气死我要气死了！”
系统之前才惹姜曦生气了，还没求得原谅呢，这会儿自然是跟着义愤填膺：【就是！谢昭也太过分了！】
【曦曦你力气这么小，你又不是他们的对手，被强抱了也没有办法啊！】
【要怪就怪谢昭没保护好你！你可是谢瑾当着他的面抢走的！】
姜曦：……
坏系统。
能别天天内涵我吗？
姜曦的脸颊很快就红了，他还没来得及狡辩，谢昭的手忽然落在了他的腰上，轻点着往下挪，很快就拉扯到了腰上，扯着他的腰带，似乎将要解开。
他的眼珠很黑，声音中带着杀气，又问道：“我叫你的时候，你为什么不过来？”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的所有动作，都被披风挡住了，外人看过来的时候，只能看到姜曦坐在他的腿上，却看不到他的动作。
如果姜曦是只猫，这会儿全身的毛都该炸起来了。
怎么可以在大庭广众之下做这种事！
谢昭的这个动作，这个声音语气，明显表明他还在盛怒之中！
在这样要紧的时刻，姜曦被的眼尾又红了，他飞快地按住在腰间乱动的手，几乎是用上了毕生的聪明才智，迅速开始卖惨。
他眼睛一眨，眼睫上就沾上了细碎的泪珠，恍若空山新雨洗涤过的眼睛，变得水蒙蒙雾蒙蒙，就像是雾气缭绕的西湖。
他抬起受伤的手，尾音有点抖，委委屈屈地撒娇诉苦：“我好疼啊……二哥哥我的手好疼……”
谢昭的动作瞬间顿住了。
滔天怒火，到底还是被飞快涌出的心疼压制住了。
他轻叹了口气，抽出手，托住他受伤的手，声音都放柔了很多：“哪里痛？让我看看。”
姜曦无师自通，继续撸狗大业，他眨巴着眼睛，哼哼唧唧黏黏糊糊地撒娇：“二哥哥，你别生气了，我给你准备了礼物……”
说罢，就引着谢昭往走廊的地面上看。
那里放着一块一米见方的木板，木板上放着两个漂亮的雪人……不，应该说是一个雪雕刻的谢昭和一只圆滚滚白胖胖的雪兔子。
姜曦的天赋点，除了点在绘画上，还点在了他那双手上。少年人好奇心旺盛，看到好玩新奇的东西，总想尝试一下。
小少爷上辈子还关注过不少冰雕up主，跟着学过一点点雕刻。他的技术并不好，但他很擅长抓住人物神韵，雕出来的人物总是活灵活现的。
就比如这个雪人雕刻的“谢昭”，大约有半个成年人高，它坐在轮椅上，眉头微挑，似笑非笑，简直和谢昭本人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但谢二爷喜欢的，不是被精心雕刻的自己，而是轮椅边上那只雪堆的白兔。他把姜曦放下，转着轮椅去看那只兔子，瞅着小少爷的目光温和了很多：“这兔子够胖，像你。”
可以绑了成亲了。
他这么说，就足以证明他心里的怒气彻底消散了。
恶犬终于被安抚住了。
姜曦松了口气，撒娇哄人的本事越发拿手：“兔子有什么好看的呀，那是我随手雕的，二哥哥多看看雪人，你这么风流倜傥英俊潇洒，我都雕不出你的一分神韵，只能做出这样粗劣的作品，来哄你笑一笑了。”
谢昭挑眉一笑，没有说话。
这笔账先记着。
以后慢慢和他算。
……
谢瑾果然又忙碌了起来，他把陈平送到姜曦身边后，便又不见了人影。
谢昭很喜欢姜曦雕的雪人，他小心地把胖胖的雪兔子，放在了雪人的腿上，又紧急催人做了冰窖，把这东西，藏到冰窖里去了。
姜曦心里有些犯嘀咕。
谢昭怎么这么好哄呀。
不就是个雪人吗？
天一热就该化了，怎么还花这么多功夫保存起来？
与此同时，送出去的礼物被人珍惜，他心里亦是十分高兴的。虽然嘴巴上不说，但这几日见到谢昭，他的嘴角总是忍不住上翘。
系统和姜曦已经达成了和解，两人又是无话不说的好朋友。
系统道：【曦曦你好像掌握新的技能了，我觉得你可以多准备些礼物，遇到搞不定的修罗场，就直接给他们送礼物吧。】
【我看效果挺好的。】
姜曦心里有些蠢蠢欲动。
好像确实是这样的。
那要不、要不我就多准备一些吧。
这般平平静静过了好几日。
这一日，秦申安没来上课。
梅先生刚讲完课，正收拾着东西，他的眼睛往窗户一瞟，忽然立刻停下手里的动作，恭恭敬敬走到门口，冲门外的人行了一个大礼：“小臣见过永宁公主，曦鸾公主。”
姜曦转头一看，看到永宁公主正趴在窗口，一见到他，便笑嘻嘻地和他挥了挥手：“美人弟弟，你好啊。”
曦鸾公主站在她的身后，姿态端庄而舒缓，笑容赞叹：“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一段时间不见，小公子越发风采动人了。”（1）出自《诗经·淇奥》
啊，是两位公主姐姐！
姜曦小脸一红，忙放下手里的东西，跟着跑到门外，行了一礼，被叫起后，抿着唇含着笑问：“公主姐姐们怎么来休戚院了？”
永宁公主穿了一身深蓝色的劲装，腰上掐了宽腰带，衣摆自腰间散下，袖子是束袖，鞋子是长靴，十分帅气。
曦鸾公主还是一身红色宫装，头戴金簪，耳戴明月珰，乌发堆云鬓，头梳高髻，十分高贵优雅。
永宁公主直起身，笑容满满：“再过三日便是我的生日了，父皇要在西市，连放三日烟花，我特来邀请小公子一起去西市玩耍，不知小公子是否愿意给我这个面子？”
生日要到了啊。
还要放烟花呢。
皇上还真宠爱永宁公主。
姜曦想了想，抿了抿唇说：“可是谢昭和谢瑾说，京城尚且不安稳，让我不要去外面。”
曦鸾公主便道：“你是说那女土匪的事吧？锦衣卫已经捉的差不多了，宋楚那些宋家人已经判了斩刑，等过了上元节，便要行刑了，如今京城安稳着呢。”
姜曦被绑架一事，直接揭开了宋家本宗和女土匪勾结的真相，同时也牵连到了三皇子，掀开了皇子争储的冰山一角，让谢昭进入了朝臣的视线，彻底激怒了皇帝。
小公子还是犹豫，他小声小气地说：“那我要问问谢昭，若是他不同意，我就不去了。”
上次团建，把宋彦回弄成了重伤。
若是这次出去，再给别人惹麻烦可就不好了。
永宁公主拧着眉，上下打量着他，表情非常不爽：“你怎么那么乖啊？说不让你出门你就不出门？不就一个谢昭吗？你这么怕他做什么？”
“美人弟弟，你听我的，咱们想出去玩就出去玩，才不怕那个心黑手狠的疯子……”
“哦？”恰在这时，她的背后传来一个似笑非笑的声音：“公主不妨说说看，我这个疯子，究竟有多心黑手狠啊。”
是谢昭。
姜曦往外一看，就看到蒋丛推着谢昭，穿过雪帘走了过来。
他高兴地喊了一声：“二哥哥！”
谢昭被推上了走廊。
他摸了摸姜曦已经冰凉凉的手，皱着眉道：“披风都不穿就跑出来，也不怕着凉。”
“唔……我现在就去穿！”姜曦害怕谢昭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抱他，忙一溜烟跑回了教室内，从陈平手中拿走过披风，端端正正披好了，才又换了靴子跑出来。
永宁公主表情有点僵：“那个，四……谢二爷，这小公子已经成年了，倒也不用管的那么严吧？”
谢昭刺她，笑意盈盈道：“我就爱管他，他也愿意被我管着，公主不服气吗？不服气也没用啊。”
他凤眼含着得意的笑，仿佛在说，就算不服气，这人也是我的。
永宁公主素来有些怵他，心里还在嘀嘀咕咕，表面上却不敢说话了。
还是曦鸾公主上前打了个圆场，她浅浅一笑，说道：“既如此，我便替小公子向二爷打个申请，永宁生日要到了，二爷可否允他去给永宁庆祝庆祝？”
谢昭思索片刻，含笑颔首：“可。”
也是该让外头的人知道，这招人的小公子是他的，别的阿猫阿狗便是有什么心，也别往上扑，否则会被他撕碎。
……
回去的路上，姜曦一直在偷看谢昭。
他发现了一个大秘密！
谢昭的凤眼，和永宁公主的凤眼几乎是一模一样的！
可恶。
他竟然没有早早发现这个。
不然，他肯定早就能猜到谢昭的身份了。
系统献殷勤道：【曦曦，我手里有完整的小说剧情，你要知道谁的身份，你来问我啊。】
姜曦沉默片刻，问道：“青州旱灾的剧透，你那里有吗？”
系统卡壳了：【那是衍生剧情，我这里没有。】
姜曦轻轻叹了口气。
算了。
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青州旱灾的剧情没有，但是表白剧情的剧本已经有了。】系统把剧本发送给姜曦，说道：【幸好谢昭答应，让你去和永宁公主一起看烟花，要不然就完成不了了。】
【叮——“表白”剧本已经送达。】
【绚烂的烟花此起彼伏，在姜曦的眼里，却不若不远处那人来的动人。
他追了上去。
待到宋彦回身边的人散开了一些后，才红着脸走到他的面前，眼中满是羞涩，大声表白道：“宋彦回，我喜欢你！”
宋彦回淡淡看了他一眼，往后退了两步。
他脸上的温柔笑意彻底消失，眼底寒冷如冰山：“我不喜欢你，不要靠近我。”】
啊，许久未见的被打脸剧情。
姜曦长长地叹了口气。
时间过得好快啊。
都到这个剧情点了。
系统提醒道：【宝子，虽然剧本是这么设定的，但这结果吧……呃呃……】
结果会变成啥样，它也不知道。
但它知道，谢昭若是听到这个表白，曦曦宝贝可能会有大麻烦。
它说：【我觉得你需要提前做点准备。】
这回要是真修罗场了，宋彦回可能会被那几个人暗鲨。
姜曦：……
烦死啦！
有没有人来救命啊！
作者有话要说： 可恶，为什么还没有写到互相牛头人！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要写那个很刺激很刺激的！
小秦要去搞大事了，他这个事搞出来，宋彦回就会从暗鲨名单里出来，小秦会变成头号暗鲨对象。
嘿嘿嘿……加更再给我欠一下嚎。
对了，那个文名，我还在犹豫，等我拿那两个去问问我编编。
晚安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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