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也不知过了多久, 最后一丝呜咽，才慢慢消失。
谢瑾拿走靠枕，用手指拨了拨姜曦汗湿的黑发, 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愉悦和轻松。
他取出帕子，替他擦去额头上的汗珠，愧疚道：“曦弟弟……好了, 对不起, 都是我的错……”
姜曦把手盖在脸上, 细细的、闷闷的声音传出来：“谢瑾……你下次去找你喜欢的人，我不行, 我不会再答应你了……”
“我以为你只是、只是……我信任你才答应你的，可是……”
以为他只是需要缓解病情, 没有想过他竟然、竟然敢……怎么真的会有人去亲别人的脚！
这也太变态了。
谢瑾沉默片刻, 淡声道：“我没有喜欢的人。”
姜曦没有吭声。
骗人。
你明明和宋彦回两情相悦。
谢瑾心里有股无端端的烦闷, 之前的轻松愉悦荡然无存。他用坚硬的手臂, 环着姜曦的腰背, 硬把他抱了起来。
姜曦扭着身要躲开，他就把这小少爷硬按在怀里, 用自己的脸去贴这小少爷的脸，道：“我今年十八, 没有通房妾室，也未曾定亲, 更没有什么喜欢的人。”
“发现这个病的时候，我压根就没有放在心里，堂堂谢家少爷，想要什么没有？这个世道，什么都值钱, 只有人最廉价。”
“可是不行，不管是谁的，我都觉得恶心。”
“那你再去找呀……”姜曦被他抱地很不舒服，湿着眼眶挣扎：“等你遇到喜欢的人，你肯定不会觉得恶心的。”
呜呜……快放开我呀。
等你和宋彦回互通情意了，你想怎么看他的脚就怎么看。
我就是个可怜的恶毒男配啊。
见他这么反感，谢瑾心里那股疯劲儿有点压制不住，飞快地缠绕着心口生长。他虎口掐着姜曦的下巴，逼着他直面自己，眼神非常愤怒，但声音十分克制：“秦申安可以，我为什么不可以？”
……
“秦、秦申安？”姜曦愣住了。
这关他什么事？
谢瑾逼近他，与他额头贴额头，鼻子贴鼻子，嘴唇几乎也要贴在一起。滚烫的呼吸扑在他的脸上，似乎是要把自己的气息沾满他的全身，逼迫他正视接受自己这样的存在。
“太学测试那天，发生了什么事，你以为我不知道吗？”
“秦申安的疯病全京城皆知，他发疯时能抱着你，那我为什么不行？”
“你们去诏狱的时候，他是不是又疯了一次？那时候你怎么做的？”
“姜曦，你对我公平点，好不好？”
太、太学？
诏狱？
他怎么会知道？
姜曦的唇微微抖了一下，漂亮大眼睛怔怔的：“你跟踪我？”
怎么可以跟踪我啊。
太过分了。
谢瑾否认：“我没有，诏狱是陛下的诏狱，谁敢往那里打探消息？”
“那你怎么……”
谢瑾捧着他的脸，鼻子轻轻蹭着他的鼻子，说道：“在京城，秘密分很多种，有彻底被掩埋的，有故意被人散播、众人心知肚明却假装不知的，还有故意被人扭曲的……秦申安算半个皇室中人，你知道这京城上上下下，有多少人盯着他吗？”
姜曦心底发寒。
那我去诏狱问青州大旱的事情，是不是也被人知道了？
他眼睫扇了两下，眼神有点惊慌，手指抓着谢瑾的手臂，攥住上面的衣袖，抓出了几道褶皱：“那你，有没有听说过，那天、那天，诏狱里发生了别的事情？”
谢瑾看着他素白细长的手指，又把目光移向他的眼睛，说道：“没有。”
顿了顿，他又说：“当时发生别的事情了吗？曦弟弟，你可以告诉我，我会保护你。”
小少爷心里乱乱的。他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他在查青州旱灾的事情，不能再让别人知道。
谢瑾、谢瑾也不行。
谢昭，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这件事好难啊。
谢瑾心里怒火燎烧，盯着他泪盈于睫的眼，他冷着脸，慢条斯理地问：“什么事情，秦申安能知道，我不能知道？”
“姜曦，你该不会是喜欢他吧？”
“你和秦申安才见了几次，就和他有秘密了？我不值得你信任吗？”
呜呜……我都快烦死啦。
都没有心情和你计较亲那个那个的事情了。
能不能不要无理取闹啊。
姜曦去推谢瑾的脸：“你放开我，我还没有原谅你，谢瑾……”
正在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了“咚咚咚”的声音，有人沿着楼梯走了上来，边走边骂：“宋黎那个孽种，居然敢下我的脸？”
“他爷爷还能活几年，他自己没数吗？”
“考了这么些年，还只是个举人。宋仲邕那老东西要是没了，还不是得靠着宗族！”
“什么狗逼玩意，我呸！老子今儿要好好让你出个丑！”
姜曦转头看向谢瑾，谢瑾收回手，用食指在嘴巴上比了个“嘘”，他立刻会意点头。
外面又传来了陈平的声音：“宋公子，我家爷在里面休息，麻烦您另换一个房间吧。”
“你家爷是哪位？”
“安阳伯府谢三爷。”
“谢三？”那人的声音似乎有些不屑：“啧，那个假少爷啊。”
陈平隐怒：“宋公子，请你放尊重点。”
“行了，今天我给你们谢三爷一个面子，这屋就给你们歇着。”
“多谢，宋公子慢走。”
“咚咚咚”下楼梯的声音再次响起，待这声音消失后，陈平在门口道：“爷，宋楚走了。”
啊，我记得宋黎就是宋彦回。
那宋楚是谁？
他为什么要骂宋彦回？
姜曦转头看向谢瑾。
书里，谢瑾对宋彦回爱而不自知，他应该很生气吧？
是不是马上要住找宋彦回了解情况了？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谢瑾并没有对此事发表一点看法。他只是放开姜曦，下床去架子上拧了块湿布巾，而后又坐回床上，给小少爷擦脸。擦完了脸，他又想去抓他的脚。
姜曦呼吸一急，忙坐着后退两步，缩回两只脚，抱膝而坐，警惕地看着他。
谢瑾动作一顿，他拿着帕子，冷冷淡淡道：“不弄你了，只是怕你觉得恶心，想给你擦脚。”
“不过看起来你不愿意，其实我也不愿意，这样最好。”
我喜欢你身上都是我的气息。
……
谢瑾把帕子扔回了水盆里。
姜曦有点点后悔。
脚上其实已经干了，但那时被舔地湿乎乎的感觉，似乎如附骨之疽，一直印在他的记忆中。
可、可恶啊。
不应该躲那么快的。
扔了帕子后，谢瑾走到窗边，把窗户推开了一些。冰冷的空气和嘈杂的声音瞬间涌入，姜曦甚至能够听到，小厮在高声报唱着来客名单。
谢瑾又走到床边，倚靠着被子躺下，长腿一伸，把姜曦抱在怀里，说道：“离宴席开始还要一个时辰，我们先在这里歇歇。”
姜曦下意识挣扎。
他低着头，紧抿着唇，没有说话，只是无声抗拒。
从谢瑾这个角度看去，他的眼角有点点泪珠，眼中的水色快要溢出来，眼尾是红的，鼻子也是粉粉的。
原本乖乖巧巧的小公子，难得流露出一股倔强。
倒和平时有些不一样。
谢瑾动作一顿，轻轻叹了口气，哄着他道：“我错了，你罚我吧。”
“曦弟弟，我这被病折磨太久了，所以才对你如此孟浪，下次不会了。”
“姜曦，和我说说话好吗？”
姜曦被他哄着，僵硬的身体慢慢变得放松。
他像是一只警惕的小猫儿，观察打量了谢瑾好久，确定他没有一丝危险后，开始折腾了起来。
他嚣张又娇气地在谢瑾小腿上踢了两脚，还拿柔软的枕头打他，明明是他在打人，还被气得呜呜直哭：“你怎么能这样？”
“我一个人从杭州来京城，孤孤单单的，我那么信任你，你还欺负我！”
“骗子、混蛋、大坏蛋！我讨厌死你了！”
谢瑾好脾气地任由他发泄，等他打累了后又抱着他安慰：“我认打认罚，你别气坏了自己，好不好？”
姜曦向系统哭诉：“呜呜呜，我好没用啊，都不敢随便生气发泄。”
系统安慰他：【宝子，我觉得你很棒了。】
【如果真的不喜欢这里的话，我们尽快完成任务吧。】
【任务完成后，就能让俞轲来接你回家了。】
也对。
本来我就不是他们的对手。
和他们计较，还不如专心完成任务。
姜曦抿了抿唇，认真思考着完成任务的办法。
得让谢瑾带着他去找宋彦回才行。
小少爷想了想，抿了抿唇，问道：“刚刚那个人是谁？他为什么要骂宋彦回？”
谢瑾看了他一眼，知无不言：“那是宋楚，是宋家的嫡长孙。”
姜曦吃惊：“嫡长孙不是宋彦回吗？”
谢瑾道：“不是，宋阁老是宋家的嫡次子，不是嫡长一脉。宋家嫡长一脉不是那么出色，他是宋家官做的最大的，宋家便以他为首。宋楚是宋阁老嫡长兄的嫡孙，他从小就和宋彦回不和，会说出那样的话，倒也没什么稀奇的。”
姜曦抿了抿唇，慢吞吞问道：“宋彦回不是你的至交好友吗？宋楚好像是要做什么坏事，你不去通知宋彦回一声吗？”
谢瑾满眼冷漠：“他若是连这点事情都处理不好，怎配做我的至交好友？”
姜曦：……
他迟疑问道：“系统，谢瑾真的对宋彦回爱而不自知吗？”
系统也不懂：【或许吧，强强的世界，不是我们两个能理解的。】
姜曦：……
可恶。
被内涵到了。
……
谢瑾铁了心留在这个房间里休息，姜曦便也只能留下，耐心等候机会。
好在时间并不无聊。
谢瑾博才多学，他会陪着小少爷下棋、聊天，还不知从哪里找了一本游记，念书给他听。
窗户外飘进来的声音依旧嘈杂，配着谢瑾清冷的读书声，姜曦趴在床上，昏昏欲睡。
突然间，一个兴奋到几乎破音的声音陡然飙起。
“皇太子殿下到——”
姜曦被硬生生吓醒了，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心脏砰砰直跳：“怎、怎么了？”
谢瑾读书的声音一顿。他随手放下游记，抚着姜曦的后背，安抚道：“别怕，是宋府来了贵客。”
他起身站在窗边，透过缝隙往外看，说道：“太子来了，那二皇子三皇子，也该到了。”
三皇子。
提到这个人，姜曦不由愣了愣。
他想起了一件往事。
刚进京的时候，谢昭遇到了一场暗杀，暗杀人员之一江冲，就是被送到了三皇子府。
当时没把这些事往心里去。
现在想想，真是越想越奇怪。
谢昭提起三皇子，那般熟稔又不屑，而三皇子，为什么要去刺杀一个无官无爵的平民？
这和谢昭的身份有关吗？
思绪越飘越远，曾经的往事，忽然变成了一堆堆解不开的谜团。
……
恍恍惚惚中，谢瑾清冷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二皇子和三皇子来了。”
姜曦抬头，满眼茫然。
他抿了抿唇，跳下床，跑到谢瑾身边：“在哪里？我也想看看。”
这个房间的位置极好，从缝隙中往外看，正好能看清宋府的中轴宅院，连外面进来的宾客面容，也能看的一清二楚。
谢瑾从姜曦背后拥着他，微微弯腰，在他耳边道：“前面那个，穿着深蓝色皇子服的，便是二皇子。他性格暴躁，素来张扬，喜好结交群臣。”
“二皇子后面那个，身穿青色文士服的，便是三皇子，他在文学上，素有名望。”
“在三皇子身后的，是五皇子和六皇子，他们年纪与我们一般大，正是要领差的时候。”
皇子排场，不可小觑。
前头先跑出几个太监，清理道路，规避闲杂人等，随后有四个太监开路，最后又有四个太监压阵。
到了正厅，作为寿星的宋阁老，还得亲自出来行礼。
啊这……
这是来贺寿啊，还是来捣乱的？
我要是寿星，我肯定就不高兴了。
姜曦小声问道：“谢瑾，你怎么不说太子和四皇子啊。”
谢瑾顿了顿，说道：“太子仁弱，喜爱男色。”
“四皇子流落乡野，归期未知。”
姜曦似懂非懂，好奇地望着窗外，嘴巴里“哦哦”地应了两声。
怎么这么可爱？
谢瑾被他逗乐了。
他握着姜曦的肩膀，把他转到自己面前，警告他道：“皇族中人，最是薄情寡义，你要是在太学遇到皇子对你示好，可千万不能傻乎乎的跟着他们走，知不知道？”
“尤其是太子殿下，他最喜欢你这样的漂亮男人。”
姜曦的脸一下子红了。
可恶。
我看起来有那么好骗吗？
……
彩灯在冷风中微微晃荡，树枝上的绸缎花朵，在凛冽寒冬中开了个姹紫千红。
姜曦从树下经过，他心情非常紧张，悄悄地拉住了谢瑾的袖子。
谢瑾反手握住他的手，藏在宽袖下，小声安抚：“别怕，有我在。”
二皇子三皇子到了不久后，曦鸾公主和长宁公主也到了。知道谢瑾和姜曦也在这寿宴上，曦鸾公主起了兴致，召见了他们。
姜曦心里有点点怕。
在原小说中，曦鸾公主是原主被家人放弃的最重大原因之一。
在大景朝，驸马也能兼任重要官职。曦鸾公主爱慕谢瑾，并在数个公共场合中赞扬过谢瑾，这让她成了谢瑾无形的靠山。
小少爷现在怕的是，曦鸾公主会因为谢瑾假少爷的身份，迁怒他。
“呜呜……怎么回事！见谢瑾也就算了，为什么还要见我呀。”
系统也慌：【宝子别怕，我已经申请了雷击功能。要是她敢欺负你，我就电她！】
姜曦：……
这么一听好像更害怕了。
两人很快就走到了被带到了正厅边上的耳房。
谢瑾牵着姜曦的手，一直都没有松开，直到一个身着宫装的嬷嬷撩开了帘子，他还重重地握了一下，小声对姜曦道：“别怕，有我在呢。”
姜曦紧张地点了点头，跟着他走进房间里。
房间里熏得暖融融的，还有女子脂粉的香味。
才刚进了屋，他就听到一个泼辣的女声说：“我就是来瞧瞧那姜曦的……为了拒绝我，秦申安竟扯出个男人做幌子，我永宁公主的脸面，是那么好削的吗？”
又有一个粗犷的男声道：“你见了他又能怎样？总归秦申安宁愿要一个男人，也不肯要你。”
女声不屑道：“我削不了秦申安，难道连安阳伯府的一个少爷也削不了吗？”
姜曦一听，更紧张了。
呜呜……真的是冲我来的！
她还要削我！
我招谁惹谁了？
怎么什么倒霉事都来我这里了？
进了门，就要请安。
姜曦回忆了一下谢瑾临时教他的礼仪，跟着谢瑾一起对屋里众人行礼：“见过太子殿下、二皇子殿下、三皇子殿下、两位公主殿下。”
屋里突然变得非常安静。
一群人看到了谢瑾边上那个男人。
他比谢瑾矮了半个头，就像是小了一个号，抱在怀里却正合适。
他穿着雪白的狐裘，肤色却比狐裘还要莹润洁白，光是站在那里，就白的晃眼。他的脸很小，眼睛很漂亮，秋波盈盈，清澈纯净。因为紧张，他一直垂着头，眼睫乱颤，红润的嘴唇微微抿着。
这样的嘴唇，肯定很好顶开。
这小公子看起来很害羞，就算被戏弄了，也只会红着脸控诉地看着，然后乖乖继续被欺负吧？
宋彦回站在太子边上。
看着这一幕，他的脸一下子就热了。
姜曦有点惶惶不安。
这就要削我了吗？
那我该怎么办呢？
有人从椅子上起来，朝他走了过来。一路上，环佩叮咚，香风阵阵。
一只女孩子的手，捏住了他的下巴，惊喜笑道：“皇兄，他长得真好看，我不要秦申安，叫他做我的驸马吧。”
作者有话要说： 曦曦好可怜，遇到的女孩子都这么强势！还有谢三狗，竟然这样都能把曦曦哄好！那以后不是经常可以……
下章有修罗场，嘿嘿嘿嘿嘿嘿……
姜曦：呜呜呜……谢瑾你和宋彦回两情相悦，你去看宋彦回的脚吧……
谢瑾：yue了。
宋彦回：我想想也yue了。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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