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伊丽莎白的秘密7
七楼只有几家店铺开着灯,大部分都是空置的铺子,冷冷清清。仵闻找了一圈,没有看到她,于是就爬楼梯上了顶楼的天台,果然在天台上找到了她,通过她的侧脸,仵闻终于确认了她就是南早早。
南早早倚在天台的栏杆上听mp3,仵闻推开天台的门的时候她就看见他了,只是不在乎了而已。
“那个,早早。”仵闻走近一步道:“你今天都去哪里了?如果有事的话应该要请假……”
南早早冷漠的眼神让仵闻消了声音。
“我以后都不会去学校了。”南早早取下耳机,把它塞进外套口袋里,然后瞟了一眼楼下空旷的广场。
“你要退学吗?”
回答仵闻的是南早早翻过栏杆的动作。
仵闻此时离南早早只有两米左右的距离,他在南早早探出上半身的时候就察觉到了不妙,立刻就跑了过去,可也只抓住了南早早的一只手。
南早早整个身体宛如随时会断掉的蛛丝一般在大楼外壁随风轻微摇曳,她低头看了一眼楼下逐渐聚齐起来的民众,又抬头看了一眼为了抓住她而手大臂被折断的铁棒划破出血的仵闻,血滴落到南早早脸上的时候,她甚至还能感受到它的温热。
南早早对仵闻道:“你很累吧?很痛吧?”
“放手吧。”
顾文坚定地拒绝了她:“我不要!”
南早早问他:“你不害怕吗?”
“我当然害怕。”仵闻的力气本来就小,全靠栏杆的支撑才能勉强抓住南早早,他气喘吁吁道:“我害怕你掉下去,我以后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南早早愣了愣,脸上出现了一丝动容。
应该是楼下的群众里有人报了警,大概过了六七分钟,有警察和消防队过来了,警察们帮仵闻把南早早拉了上来,期间南早早没有挣扎也没有说什么过激言论,事后在警察局也只是裹着毯子沉默着。
做完笔录后,一名女警察表扬了仵闻救人的行为,然后就放他回家了,出警察局的路上,仵闻透过过道的玻璃看见了独自坐在椅子上的南早早,而门外有一名警察叔叔在打电话,似乎电话打不通,所以警察叔叔的脸上露出了苦恼的神色。
仵闻鼓起勇气走上前去问他:“叔叔你好,是我同学父母的人电话打不通吗?”
那个警察叔叔和善地笑了笑,随后无奈道:“是啊,打了好几个电话了,他们都没接自家女儿这么晚了都没回家,他们就不担心嘛?”
仵闻道:“我可以进去和她说几句话吗?我不会待太久的。”
那名警察说:“那好吧,你要快点哦。”
“嗯。”
仵闻走进安静的小房间,南早早的面前放着一杯热水,不过她显然没喝过。仵闻走到南早早旁边,微笑着问她:“我可以坐在你旁边吗?”
“……”南早早没有回答他。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仵闻在南早早旁边坐下,他怕南早早反感,于是留了一小块空隙在两人中间。仵闻对南早早道:“我很羡慕你。”
“每次考试,你总是名列前茅,运动会也经常领奖,不出意外,你一定能上一个很好的高中,甚至大学,大家以后都会很喜欢你。”
“呵。”南早早道:“他们喜欢的不过是我的成就,我能带给他们的自我满足感和炫耀的资本,不是我,就连我的父母也是。没有那些,我就一文不值。”
仵闻和南早早对视:“我觉得离开那些,你也很好啊。你很善良,虽然嘴上不说,但总是会默默帮助我,也很有耐心,同一个问题,不管我问你多少次你都会仔细地给我解答,还有……”仵闻又接着举了许多例子,最后道:“所以我觉得,你是个好人。”
南早早又沉默了,干净的洗衣液的味道从她身旁传来,让人安心下来。仵闻看了一眼手机,朝南早早道:“我该走啦。”然后就起身想要离开这个房间,在打开房门的时候,仵闻又小心翼翼地回头看了一眼南早早,他道:“你明天会来上学的……对吧?”
南早早看着仵闻期待又落寞的眼神,回了一句:“不一定。”
“诶!”
“这里要做笔录,回去还要应付我父母。”南早早端起桌上的茶,小啜了一口道:“可能后天回去吧。”
仵闻露出了一个发自内心的灿烂笑容:“再见!”
……
“仵闻,再不走的话,朱利安该回来了。”顾文的手搭在了仵闻的肩膀上:“南早早已经没有生命体征了,就把她放在这里吧。”
“为什么?”仵闻抓住顾文搭在他身上的手:“她怎么会醒?”
顾文露出自责的表情:“可能我和早早下手太轻,他没完全晕过去。”
“现在就只剩下我们两个了。”仵闻的手指被顾文毫不费力地掰开。
顾文:“通关之后,你想打我骂我都可以,但是现在,我们先出去好吗?在这里留得越久风险越大,你不为我着想,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齐卓诚、扈一帆他们着想啊。”
仵闻的喉咙紧了紧,他感觉就像是有一块石头堵在了那里。他闭上眼睛,放下了南早早的尸体,略过了在坐在地上的冯锦,他径直走到了暗道入口那里,顾文记住了开关的位置,把暗道打开后,扈一帆他们还想出来,仵闻却告诉他们不用了,事情都解决了。扈一帆看着仵闻和他身后扶着冯锦走来的顾文,小声道:“南早早她……”
仵闻:“她死了,巴化干的。”
“那巴化呢?”
“走了。”
都是失去过队友的人,扈一帆他们能理解仵闻的心情。暗道比较窄,几人往前走,给仵闻他们留下了进来的空间。活下来的众人沉默地顺着通道往前走,只有齐卓诚忍哭的、微弱的呜咽声时不时回荡在空气里。娜米的通关提示音响起不久后,他们就进入了一片曾经见识过的黑暗中,指示牌依旧是两个,一个写着“书”,一个写着“歌”,这次他们手牵着手一起走了“书”的那条路。
……
教堂里,巴化踢了踢脚下朱利安和护士长的尸体,等邓方藤对着教堂里画着圣母像的花窗玻璃做完祷告,他才道:“我们离开这里吧。”
邓方藤捏了捏手中的笔盖,这是那个叫顾文的男人给他的,作为装病的交换。
……
病人宿舍里,顾文把笔盖放到看书的邓方藤面前,道:“是你下的毒。”
邓方藤把书翻了一页:“不是我。”
“是你。那个医生有舔拇指的习惯吧。”顾文把笔盖放到书里,走到柜子前:“肉毒杆菌,常见于罐装食品中。”他拿起柜上一个开过封却没有食用的罐头:“上次只在门口看了一眼——都发霉了。”
邓方藤终于放下了他的书:“你想怎样?”
“巴化很听你话吧,帮个小忙。”
顾文提了要求。
“哦,对了。”顾文在离开时添了一句:“杀了护士长后,把钥匙给杰西卡吧。”
……
邓方藤道:“离开这里后,我们又能去哪里呢?”
巴化把双臂搭在观众椅上:“随便哪里都好,只要别是在这个破地方。顺路还可以找个好医生治你头痛的毛病,这里都是些只知道施加痛苦的庸医。要不我们去苏联吧,你不是说过想去苏联吗?”
……
邓方藤刚进医院的时候,还是个正常人。他从不嫌弃发病后就像有癫痫的小孩一样的巴化,反而在清醒的巴化告诉他自己不识字后每天都给巴化读书,教巴化写字。
有一次,邓方藤教巴化“dream”这个单词,他问巴化:“如果你的病好了,出院后,你有什么梦想吗?”
巴化摇头:“我没想过这个问题。”他问邓方藤:“那你呢?如果有一天你能出院了,你想做什么?”
邓方藤说,他要去东方旅游,因为那里有最大的社会主义国家,他想过去看看那个国家的光景。
“你一定能出去的。”巴化道:“毕竟你和我们不一样,你又没病。”
可后来,邓方藤病了。巴化回到房间的时候只看到了掉在地上的书和空荡荡的床铺,他跑去问了朱利安,朱利安说邓方藤只是被医生和护士长带走做治疗了。他那时候发着病,没能听出朱利安话里的深意,只是在得到答案后就乖乖地回到了寝室里,坐在椅子上玩邓方藤昨天送给他的生日礼物——那是一个魔方。
巴化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当他准备再跑去问一问朱利安的时候,邓方藤被护士长带回来了。邓方藤的一只眼睛包着纱布,另一只眼睛没有神采,他呆滞地被护士长扶着躺倒床上,连在护士长走后巴化趴在他床边叫他他都没有反应。巴化看见他把眼睛闭上了,以为他是困了所以才不理自己的,于是和邓方藤说了一句“晚安”,也回到自己的床上睡了。
半夜的时候,巴化是被邓方藤的痛呼声吵醒的。邓方藤从床上滚到了地上,他捂着自己的头,感觉像是有千万只蚂蚁在啃噬他的脑髓,让他痛不欲生。
巴化从床上起来时还迷迷糊糊的,直到他看见邓方藤拿着一杆钢笔要往自己的太阳穴上戳,他瞬间就清醒了——应该说恢复了正常。他抓住邓方藤的手腕,抢过他手里的钢笔,然后骂道:“你在做什么!”
邓方藤抬起头,巴化才看到他眼睛那处的纱布逐渐被血迹渗透。
“巴化,我,我好痛啊!就像是脑子要被扯出来了!你帮帮我,帮我,把我弄昏过去吧!求你了!”
巴化把邓方藤从地上抱起来,然后去敲寝室的门,他的双手制梏着邓方藤,只好用脚去踹门发出声响,他一边踹一边喊道:“救命啊!有人流血了!救命啊!来个人啊!来个人啊!”
一般来说,熄了灯以后护士和医生就不会再上来了,可巴化的闹的动静实在有点大,弄得整栋楼都不能好好睡觉了,护士长只好走上来查看。邓方藤被护士长带走治疗眼睛上的伤口了,而巴化则是被朱利安带到了禁闭室,本来只是要关他一个星期,可是他用食堂的铁叉子袭击了朱利安,导致了朱利安毁容,关禁闭的时间就延长到了一个月。
从那以后,巴化的病情就加重了,他看到有护工伤害病人,总会把被伤害的那个病人臆想成邓方藤,然后他就会去攻击那个伤害病人的护工。
一个月后,出来禁闭室的巴化第一时间就去找了邓方藤,他的右眼还有些红肿,但已经没有包扎纱布了。巴化跑上前去和他打了个招呼,结果邓方藤看了他好一会儿,忽然对他说了一句:“你是谁?”下一秒他又像是才见到巴化似的,笑着对他说了一句:“啊,巴化,你怎么在这里?诶,我为什么在这里……”
医生似乎只治好了邓方藤的外伤,每隔两三天,巴化总能在白天或者黑夜见到邓方藤抱着自己的头疼得发抖的样子。他有时能认出巴化,有时又认不出,值得庆幸的是,无论他认不认得巴化,他都对巴化很好。
邓方藤是个聪明人,在经过几次突然的清醒后,他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于是,他开始写日记,他把自己记得的所有事情都写在了书页的空白处。可写的越多,他的笑容越少,教巴化认字时也有些心不在焉了。
有一天,他惨白着脸对巴化道:“巴化,你踩死过蚂蚁吗?”
巴化:“我上过战场,当然踩死过蚂蚁。”
邓方藤看着巴化:“踩死蚂蚁难吗?”
巴化:“不难的。”
“是嘛。”
……
“巴化。”邓方藤看着他道:“如果我治不好了呢?我现在清醒的时间越来越短,说不准哪天就彻彻底底地疯了。”
巴化目不转睛地盯着邓方藤,眼神是军人特有的坚定:“如果真有那一天,我会给你一个痛快的。”
邓方藤笑了,教堂,至整个精神病院都开始崩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