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迟到的特权
“哥亚大学。”人群中发出一阵惊呼。
“林少这是要出国留学？还是m国常青树名校！”
林少点了点头，淡然的神情依旧。只是他忍不住微微上扬的嘴角出卖了他。
大家像是好奇宝宝似的，开始东问西问起来，眼中的羡慕根本藏不住。
一时间李明华等一众围坐在核心区域的男生被挤开来了，女孩们都围坐在林少的身边你一句我一句的，叽叽喳喳个不停。李明华等人看着众星捧月的林少，眼底闪着希翼与渴望的光。
在这样一片热闹中，许诺在一个无人问津的角落默默、积极地品尝着桌面上的食物。
许诺很会察言观色，他很清楚自己在这种场合应该扮演的角色。
当个小透明挺好！
然而正是这样一种“透明”，在这样的氛围下，显得尤其突出。就像在彻夜欢呼的酒吧里默默看书那样怪异。
这让刚刚被排挤的李明华等人找到了新的目标。
“真令人羡慕，不是吗？”李明华靠过来。
“嗯。”许诺没有停下吃喝。
“有个有钱的爹真好。”
“嗯。”
“能不能有点别的反应？”
“嗯？有什么别的可说的吗？”
沉默。
“对了，你想考哪？”李明华问。
又是那个无聊的问题。不会聊天，可以不聊。
“不知道，没想好。”许诺姑且应付地回答了一下。
“这可不行，没有方向，浑浑噩噩地过日子，以后出到社会也是底层人罢了。”李明华带着说教的语气，以一副老师的姿态，“语重心长”道。
话似乎从道理上没有问题，但是却让许诺莫名地反感。
“班长，你别管他了。他那成绩，也就勉强进个厂，要不就是去工地搬砖咯。”一名同学调笑道。
“哎哎，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我之前在网络上看到的一个段子，有学校为了激励大家努力奋斗，拉了这么一则横幅——现在不努力，以后你喜欢的人被壁咚的墙就是你自己砌的！”
“哈哈哈，这是激励男生的吧，女生怎么办？”
“不知道，男的说不定也会被壁咚？我还记得下面那条神评——一个名字叫艾伦·野鸽儿，头像也是艾伦·耶格尔的网友说，那种事情不要啊！”
看着聊得兴致正起的两人，许诺没有在意。
这种语言上的中伤他人，就算去制止也无济于事，只会得到一句“开玩笑而已，别当真”。对他们来说，说这句话跟放屁一样，只不过是生理上的惯性。
而一旦你追究起来，反而会让他们看到你的弱势，这时他们会像苍蝇发现腐烂的肉块一样，兴奋地发出“嗡嗡”的鸣叫，然后，利用你的弱势变本加厉地欺辱你！
在许诺深藏在床底的中二日记里，“他人即地狱”这句话依然刻在一个较前的位置。
不过，他也确实承认自己令人难受的差劲，不是学习那块料，也没有什么其他特长，18岁的人生里，只交了一张空白的答卷。那样一种轻盈的人生，如枫叶般随风飘荡。
许诺无法像其他人一样畅想未来。在他看来，未来不过就是上一个一般的大学，不，如果考得太差，说不定还得复读一年。上了大学估计也找不到姑娘，浑浑噩噩再过四年，出来还得着急忙慌地找工作，找到了再被老板骂个不停。工作几年后，父母又该要催他别忘了结婚，然后他就结婚了，生个孩子，天天上班！
人生就像一眼就能望到头的电影，一切都被设计好了，他甚至不配当个演员，无法体验演戏的快乐，只是个局外人，冷眼旁观着这一切，发生，结束。
王德发！怎么就这么让人绝望呢？
“不好意思，我来晚了。”一个清丽的声音打断了他纷扰的思绪。
一个身材姣好、妆容精致的漂亮女生走进殿堂。
“没事，要知道美女在全世界都有特权。迟到，只是其中之一罢了。”林少很绅士地起身对女孩表示欢迎。话语中难以察觉的，轻微颤动，就像春天的蜻蜓伏在树叶上稍稍扑振双翅。
这让许诺莫名地有些不好的预感。
迟到的女孩是许诺的青梅竹马——沈雪言。
不过有意思的是，这一点班上并没有任何人知道。
许诺还记得小的时候，沈雪言就像跟屁虫一样跟在许诺屁股后面。
沈雪言的父亲是一个酷爱喝酒的大叔，每每和小时候的许诺炫耀自己的酒，看着许诺羡慕的眼神后又调笑说，小屁孩哪能懂酒的美妙，我跟你说这些做什么？
许诺又气又好奇，于是便怂恿沈雪言配合自己偷出了沈雪言父亲珍藏的茅台。
两人在秘密基地里分享了成果。那时他们都觉得这酒难以下咽，不过在自尊心和好奇心的双重驱使下，两人都喝得酩酊大醉，睡倒在地上，在一片迷糊中不知道是谁还打翻了酒瓶，剩下的茅台从瓶口咕噜咕噜地涌出。
许诺和沈雪言干的好事自然瞒不过双方的父母，沈雪言这边是决口不提是许诺的计划，许诺那边虽然百般逃避，却也被自己的父亲拖到沈雪言的家门口“负荆请罪”。
那天，他仿佛在叙利亚的德拉市（叙利亚边防重镇）与强大的敌军发生遭遇战，被无情地碾压。
至此，许诺再次拥有了完整的童年。当沈雪言心疼地看着伤痕累累的许诺，递过自己的手帕时，许诺狠狠地挥手别开，将手帕打到地上，恨恨地说：“我不要你假惺惺，你就是一个叛徒！”许诺认为沈雪言背叛了自己，说一切都是他做的，害他被打得那么惨，而自己却连半点事都没有。
“我没有”沈雪言的眼中噙着泪水，默默地把地上的手帕捡起，用力地拽在怀里，伤心地跑开了。
许诺把头别在一边，不去看她。
或许就是从那里开始的吧，或许，也不只是从那里开始。
家门口不知名的花草疯长，一代又一代地更替。初中时期是许诺中二病的高发时期，被所有人疏远，沈雪言也不愿在学校里被人知道他们是青梅竹马，所以在学校里他们几乎毫无交流。
当一种关系渐渐被周围遗忘的时候，连他们自己也都忘记了曾经在秘密基地种的紫丁香。
令人难以置信的，初恋与遗忘在一瞬间凋亡，一如天使与魔鬼的相遇，缠绕着荆棘的拥抱，悲伤得如同盛大的祭祀。
只是许诺不想放弃，他不愿一个人独自远去。从那一天起，他的双眼便开始追随她的背影。角色反转，许诺变成了离“跟屁虫”很远的影子。
他想，如果有一天能够娶沈雪言为妻，哪怕下一秒，哦不，一秒太短，起码要给他一天时间，一天之后，哪怕立刻死去，也都无所谓了。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残酷。作为班上众多男生梦中的女孩，哪怕排队表白许诺都得在队伍最后的位置，等轮到他，恐怕手里的紫丁香早就枯萎了。现在，队伍最前方的男生叫林浩峰。
林少在很早的时候就开始追求沈雪言了，只不过沈雪言一直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
而这在许诺看来，只不过是名为“狩猎森林”的游戏罢了。
当林浩峰把自己看作猎人的那一刻起，他就彻底走不出这愚弄的森林了。
能够掌控自己什么时候被“捕获”的猎物，才是真正的猎人、“狩猎森林”真正的玩家。
当初，沈雪言秘密找到许诺，希望他能够帮自己接近林浩峰。
许诺愣住了，仿佛历史重现，他回想起那个下午，自己怂恿沈雪言去偷她父亲珍藏的茅台酒。
同样是下午，那年天空红霞如练，如今窗外一片阴霾。
许诺的内心也和窗外的天空一样灰暗，他不愿做那个可怜的“老实人”，然后站在道德制高点，苦着脸说：“还是一个人扛下了所有”。
他抬起头，想要拒绝。双目对视的瞬间，他看见七色的光在她的瞳孔闪耀。
他失语了，心里好像有把刀在割。他从不曾见过的风景此刻却因为另一个男人而在她的眼中显现。
那样一种无所畏惧的眼神忽然让他意识到，无论他是否帮忙，结局都不会改变。不如参与进来，至少能远远地观望。
死也要知道自己怎么死的！
他答应了，带着些许不安。
些许侥幸。
慌什么？不一定的事儿。
许诺一边想着怎么搞破坏，一边仍“假装”积极配合。可到现在为止，一切都完成得不能再好了。
而许诺想了很多搞破坏的点子，却一样也没有实施。这让他急得跳脚，直骂自己怂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