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memory15
厨房的水哗啦啦地流着，隐隐传来小孩吃完饭在楼下玩耍打闹的声音。
天气其实不算好，灰蒙蒙的天看上去快要下雨。
打开窗子会嗅到一股子土腥味。
宋皖着真的就站在一边看陆归齐洗碗。
像个监工。
原因无他，宋皖着认为这样能让她不那么有罪恶感。
陆归齐把最后一个盘子放回原处，擦干手回看宋皖着。
这时，宋皖着莫名其妙地发问：“你待会儿会睡午觉吗？”
陆归齐在冬天没有睡午觉的习惯，于是给了否定的回答。宋皖着犹豫了一瞬：“要不要先去我姐家里，她应该也快回来了。”
在餐桌上给奶奶留了张说明情况的纸条，两人收拾好东西出门。
补课安排在两点半，王依琏在电话里说马上到家让他们先休息一会儿。
那行，这可是你说的。
宋皖着干脆地打开电视问陆归齐：“你看不看综艺。”
沙发很柔软，叫人舒服得陷进去。
两人一左一右靠好，中间还隔了一米。
宋皖着本也是象征性询问，没指望陆归齐会看。
她直接调到恋爱综艺的第二期，而这一期正好有一对情侣发生矛盾导致争吵。
“说了多少次，衣服洗完了要拿衣架架好。你这样跟咸菜一样放在衣柜里，皱了怎么办？”
“家里有烫斗啊。”
“什么烫不烫斗，这就是生活习惯的问题。还有你的毛巾用完要拧干，不然会发霉，我和你说了多少次你也听不进去。”
“不要念了，发霉了再丢不就是了，宝贝快来看这部电影。”
“宝你个头啊，你这些衣服全丢地上，真不知道以后嫁给你怎么办。”
“你化妆品全堆桌上我都没说你。”
“能一样吗？”
这部恋爱综艺邀请的都是素人，爆点在于很真实，比如此刻宋皖着无端联想到杨素黎跟宋和两个人。
不知道发生什么的陆归齐本来昏昏欲睡，只当综艺的背景音是催眠曲，却蓦然被一阵争吵惊醒。
于是，他和宋皖着不约而同地直起身子，认真地看综艺情侣吵架。
“那件事你和我好好说啊，真的莫名其妙。你不说我怎么会知道，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
原本因生活中琐碎的小事而产生的矛盾激化，两人越吵越凶，还扯出了陈年旧事。
“你会听吗？你给我的表现就是这样，让我怎么不误会。”
“强词夺理，你不说怎么知道我不听。”
“呵呵上次解释，骂我自作多情的人是谁。”
“本来就是你的问题，还想狡辩，我朋友都给我分析过了。渣男，分手吧。”
“靠，什么啊。你总是这样，宁愿相信别人不听我的解释。”
“你解释了吗？”
“我解释你骂我。”
“明明就是你的错，你有什么好解释的。”
……
陆归齐和宋皖着沉默的很突然。
宋皖着面无表情按下快进。
陆归齐随意靠着，继续阖眼。
但是两个人的心中都格外清楚，呃，好像被那么一两句话戳中了。
钥匙开门的声音，王依琏走进家门。她的脸色有点差，嘴边常挂的笑容不见。
“好了，咱们开始写题吧。”她尽力扯出一个笑容，到房间拿教辅资料。
陆归齐和宋皖着互看对方一眼，不清楚王依琏的反常。乖乖地坐到桌旁边，准备写数学。
一个下午自然是痛不欲生的过去，宋皖着这辈子大概都难以释怀对数学的恨。
陆归齐写题的时候，王依琏在不远处低声讲解宋皖着昨晚写完的数学卷子中的错题，又给她重新拿了套卷子掐时间做完。
“题目的公式你都熟悉，思路有点扭。”王依琏评价。
她也不要求陆归齐写新题了，把做过的题目的思路全部整理出来，自己总结规律。
例如看到题目里这个信息，就知道可以用这个公式。
或者这个题和那个题本质上都是同一类型。
一上就上到了六点钟，陆归齐和宋皖着脸上无光满是憔悴。
宋皖着直接恹恹地趴在桌子，明显被数学恶心到了。
倒是王依琏长舒一口气：“你们想吃什么？”
宋皖着无精打采，连外卖也不想吃。
突然想到今天一整天，前有陆归齐辛苦刷碗，后有王依琏卖力讲题。
而她什么也没干。
于是宋皖着一不做二不休：“我给你们炒蛋炒饭。”
说着，她走进了厨房。
原本王依琏和陆归齐十分期待宋大厨的手艺，然而看见成品的时候纷纷表示质疑。
“你这是蛋炒饭？”
王依琏看见那一大碗焦了的玩意儿时，她觉得自己离当场死亡就差那么一丁点。
宋皖着望着像是被炮火熏过的蛋炒饭，缓缓地用力地点了点头：“太久没有做了，火候掌握不到位。”
王依琏头更痛了：“好吧好吧，陆归齐你要不还是回家吃。”
她怕宋皖着谋杀别人。
陆归齐虽然也是一言难尽的表情，但他很给力：“没事，说不定只是看着卖相不好。”
三人坐下，宋皖着为表示感激决定暂时不计前嫌，她把第一碗蛋炒饭放在陆归齐面前。
她的语气在陆归齐听来好似古代皇帝给罪犯鸩酒：“吃吧。”
入口的味道可想而知，陆归齐有理由且充分怀疑宋皖着一颗盐都没有放。
陆归齐的额角狠狠抽动，口齿间蔓延开焦干的味道，跟吞了块炭没太大区别。
王依琏见陆归齐没什么反应，以为还不错。
她只吃了一口，哇地一声去厨房全吐出来。
“宋皖着你没放盐啊？”王依琏难以置信：“陆归齐你刚刚吃了一口，要不要去洗胃。”
一碗下去会死人的。
陆归齐嘴角扯扯：“一口没事。”他牵强地安慰宋皖着：“其实还不错。”
倏地，他想起宋皖着有一次和他说过的话。
那天是他要翻墙出去。
“掉下去怎么办？”
“真摔了给你炖大骨头汤。”
“而且我的厨艺非常差。”
她没开玩笑啊……
陆归齐庆幸自己的翻墙技术不错。
那一大碗蛋炒饭自然还是全倒了，王依琏亲自下厨做面条。
温热的面条和火腿下肚，吃完大家都很满足。
王依琏不客气地指示宋皖着下去倒垃圾。
陆归齐家里正好也有垃圾要清理。
宋皖着想顺便去小区门口的便利店买杯热饮，天淅淅沥沥地往下滴雨。
陆归齐散漫地跟在宋皖着一边，两人晃悠悠地也不怕这些小雨。
宋皖着没让陆归齐回家。
陆归齐垂目，漾开一个很浅的笑。
便利店新进了很多零食，宋皖着逛了很久，付账的时候才发现外面下起了洋洋洒洒的大雨。
陆归齐问老板有没有伞卖。
老板抱歉地说，虽然有伞，但是质量好的被卖完了，剩下的很劣质，今天还没来得及进货。
他们在店里等了半小时，雨越下越大。
最后实在是不想等了，他们买了两把伞迎着风雨出门。
路上没有谁讲话，都专心致志地稳住伞。
宋皖着提心吊胆地生怕伞被吹跑。
狂风呼啸将陆归齐的伞面吹翻，风扯着伞。
伞骨露出，陆归齐被浇了个透心凉。
宋皖着走过去，声音掩盖在风中雨里：“这里。”
她把伞递给陆归齐，他们一起站在伞下。
大颗的雨滴砸在脚边，绽开朵朵雨花。
宋皖着还没嘲笑陆归齐，脑海里忽然回忆起一个画面。
是什么时候。
有一年下雪天……
她在这条路上也给一个男生撑过伞。
“你这样子回家，家里人会估计以为是哪个小朋友堆的雪人回家了。”
“然后大概会把我这个雪人赶出来。”
“你住哪个单元？”
“那还挺巧。”
他住哪？
“人家就住在隔壁，为什么不叫。”
陆归齐的挺拔的身姿和记忆中已经淡忘的少年渐渐重合起来。
所以，她和陆归齐在巷子不是初遇。
因为她给陆归齐撑过伞，所以陆归齐才会在初遇对她施以援手。
根本没有什么莫名其妙的好，是她忘记了。
楼道里很温暖，陆归齐收了伞。
宋皖着身上也被雨水淋湿。
然而她没有动，抬头却木讷地望向陆归齐。
陆归齐没有催她，安静地等她想说什么。
“陆归齐。”
宋皖着的眼神不确定，哪怕这个问题几乎能得到肯定的答案：“我们以前认识吗？”
陆归齐懵了一刹，没反应过来宋皖着问什么。
“不是小巷子，就是在这个小区。”宋皖着解释：“之前，我给你撑过伞吗？”
陆归齐明了，不由地扬起笑容：“撑过。”
他的眼底是温柔的情意。
“送我芦荟胶的时候，你记得我吗？”
“记得。”
宋皖着的笑容逐渐清晰，她眨眼：“那怎么不告诉我？”
“怕你会认为我一直纠缠你。”陆归齐湿透的衣服滑下水，但不觉冰冷。
三言两语，误会都解开。
楼道口的声控灯忽明忽暗，遮住少年的心思，却也难掩彼此的笑靥。
是模糊闪烁的星光。
“陆归齐，我没这么想过。”宋皖着上前一步，淌过雨伞积留的一小滩水：“你呢？”
你是怎么想我的？
“我想起了一篇作文题目。”
陆归齐接了句毫不搭架的话：“全命题，一盏灯花。”
“我当时不会写，拿了个位数的分。”
声控灯彻底暗下去，无人应答。
宋皖着咽了口唾沫。
好紧张。
她缓缓开口，声控灯亮起，映入陆归齐眼帘的是少女盈盈双眸：“现在呢？”
他嗓音变低，却字字扣人心弦，眉目很认真：“宋皖着，我觉得我会写那篇作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