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memory5
周一来到学校里，班上同学又重新进入了紧张的学习状态。
约莫是因为十一月底有一场考试的缘故，班上好不容易因为一场火锅而热络起来的气氛随着逼近的月考又渐渐凝住。
晚自习低声交谈问题的声音，翻动卷子的声音，还有几声不易察觉的叹气。
一向挑剔的老冯来了好几趟，脸上都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天气寒冷，这几天倒是也有陆续几个同学生病，晚自习请假回了家。
某天宋皖着也蜷在墙角，感到浑身寒意阵阵。她捂着嘴低低地咳嗽起来，脸上泛着潮红。
其实她本身身体素质不差，不容易感冒，只是每到这个时候天气猛然转凉，就会引起一系列的头疼脑热。
饶溪宜放下写化学卷子的笔，侧头担心地看看她，写了张纸条撕给宋皖着。
“要请个假吗？”
自己确实难受，再加上一直这么咳着影响其他同学也不是办法，正好今晚不讲新课，她收拾书包请假回了家。
班上同学依旧埋头专心学习着。
宋皖着回头看了一眼班上，一股莫名的压抑涌上心头。
回家路上很冷，宋皖着不打算骑车回去，反正家里也不算太远。
难得的像是偷来的空闲时间。
重点班竞争激烈，她也很久没有这么不急不躁地走在回家的路上了。
宋皖着在学习方面没有任何天分，一直是靠着很努力才追赶上重点班。
自己像是没有一辆没有关门而又拥挤的火车上的乘客，她站在边缘。
随时会被挤下去。
脑子晕晕沉沉的，整个人脚底像是踩在沙上。
生理性的反胃，眼眶不自觉有些发红。
她站住了脚步，挪不动步子了。
突然她看向不远处，眼神一下子聚焦。
陆归齐正在打电话，他站在昏黄的街灯下，挺拔的身姿，穿着宽松的薄荷绿羽绒服。
他漫不经心地望宋皖着这边扫了一眼，漆黑的眼神在她身上微微定住，又移开目光。
陆归齐挂了电话，便大步转身离去。
宋皖着看着陆归齐的身影，暗自嘀咕。
“初三的学弟事还挺多。”
她也没多管闲事，过会儿，继续走。
经在一排排整齐小店面间的胡同口时，却再次看见前面被一大群拿着棍棒的人推推搡搡进巷子里的陆归齐。
四周店面的老板却漠不关心，继续在店里做着自己生意，好像对这种事情已经习以为常。
宋皖着猛然一激灵，想起刚才陆归齐反常的离开，和严肃的神情。
她皱着眉，心想要不要管这档子事。
不能贸然行动，她从书包里翻出老年机，拨出报警电话。这才小心翼翼地向前走拐进巷子里。
她知道如果自己被发现，说不定还会给陆归齐造成负担，所以她没往巷子里面走太远。
事实证明她也并不需要往巷子里走太远，已经可以隐隐听见里面飙出的脏话。
她心跳飞快地播打报警电话，往巷子外面退。
这种以少敌多情况下，保全自身才是明智的决定。
她再往里走，就是作死。
而就在巷口处，又有一帮人慢慢悠悠地晃了进来。
彻底堵住了宋皖着的退路。
两方皆是一愣，一股惧意像是他们手上拿着的棒子，从宋皖着的头顶狠狠砸落。
她浑身僵直，牙关有些发抖。
宋皖着强忍着生理性的泪水，不动声色地把老年机藏起来。
“呦，好漂亮的妹子。”
“妹妹去哪啊？”
胡迁色咪咪上前：“哥哥陪你一起去啊。”
其中一个人还轻佻地摸了摸宋皖着的脸。
宋皖着厌恶地躲开。
怎么办？
宋皖着紧绷着神经。
她该怎么办？
忽然。
“万金勇，你他妈手往哪放呢？”
原先在宋皖着设想里殴打陆归齐的那帮人，此刻从巷子里全部站出来。
陆归齐拎着棍子恶狠狠地往万金勇手臂上抡，一脚把万金勇踹翻在地上。
他的眼神狠厉，像是深崖下蜇伏过后苏醒的猛兽：“老子问你呢，手往哪放啊。”
乱了，全部都乱了。
好像不太真切。
宋皖着第一次真正见到陆归齐打架，之前和宋赐扬的那次根本就是小打小闹。
棍子砸在皮肉上的闷响，人影交叠在一起，拳头一下又一下砸在对面的身上。
每个人都毫不留情地将棍子抡向对方，也根本不在意是不是伤害到了对方的要害。
本就生着病的宋皖着被这仗势惊在了原地。
她麻木地站着，脚像是彻底挪不开了。
晕晕乎乎，呼吸都像是有些困难。
迷迷糊糊间一阵冰凉的触感包裹住了宋皖着的手腕，带着她往外面跑去。
陆归齐付完钱把一瓶矿泉水递给坐在椅子上的宋皖着，声音是不同于以往的平静。
风雨欲来的气息。
宋皖着抿唇，静静等陆归齐说话。
“今天要是我真的是被扯到巷子里，而不只是做做样子吸引万金勇那帮人，你该怎么办？”
一想到今天宋皖着被堵在巷口，胡迁还对她动手动脚他便心有余悸。
“那……”宋皖着煞有介事般问：“那你怎么办？”
出乎意料的回答，陆归齐怔在原地，一时没搭话。
“受伤……你得多难受。”
声音太小，像是轻声呢喃。
陆归齐耳畔轰地炸开，心头添上了几分酸涩。
他睫毛一颤，弯下腰看了眼宋皖着。
陆归齐嘴硬：“我还需要你操心，管这事？”
“不是的，我报警了，我都快退出去了。”宋皖着强调。
她稀里糊涂地反驳着，大概高烧让她神智恍惚。
宋皖着微微阖了眼：“我不是多管闲事，乖孩子不会见死不救。”
她倏然睁开一只眼，口齿不清地骂他：“白眼狼。”
陆归齐此时倍感愉悦。
饶是听到宋皖着骂他，他也不计较。
甚至觉得挺好笑的。
反观宋皖着，她的脸色很难看。
陆归齐心间一紧，没过脑子手就抚上了宋皖着的额头。
“你不舒服？”
怪不得本该是晚自习时间，宋皖着独自出来了。
陆归齐拧眉，气笑了：“还乖孩子，你们乖孩子发烧也不说？”
陆归齐收回手。
滚烫的触感。
彼时宋皖着已经没有力气回答他了。
“我带你去医院。”陆归齐把宋皖着打横抱起。
“嗯……”她低低应答。
宋皖着没有挣扎，怀抱是很安心的暖意。
她不加防备，任由他抱着。
“陆归齐……其实你也挺乖的。”宋皖着在出租车上冷不丁开口：“你也不会见死不救。”
“今天，是你第二次帮我。”她歪着脑袋思索一下：“为什么？”
这人居然还有闲心扯废话。
陆归齐看着她烧得一塌糊涂的样子，胸口闷着烦躁。
倒也不是那种不想管她的不耐烦，他不知道该如何形容。
约莫就是看着她烧成这样，他却束手无策，从而导致很烦躁。
陆归齐眼里流露无奈：“我不想看见见义勇为的乖孩子发烧晕倒在路上。”
“还有呢？”她不依不饶：“芦荟胶。”
陆归齐彻底没辙，但他没说实话：“你脖子吓人行不行？”
“哦。”宋皖着撇嘴：“吓人你还帮我。”
陆归齐眉宇饱含深意，心说这人是真不记得他了。
他没把帮她的缘由解释清楚。
毕竟怕是宋皖着印象里根本没他这号人，平白无故提起，反而刻意。
陆归齐面无表情：“你说我是乖孩子的，乖孩子自然要见义勇为。”
宋皖着没接话。
她的头一倒，很轻很轻，倚在了陆归齐肩上。
陆归齐被她的举动吓到，僵硬地看向垂在他肩上的宋皖着。
半晌，他嘴角上扬，不可控制地笑起来。
“38度3，先去挂个水吧，以后三天每天都来一次。”
打完皮试，护士给宋皖着挂好水。
陆归齐拿着退烧药和单子走过来，他坐在宋皖着身边：“要不要打电话通知你家里人。”
医院暖气充足，加上柔软的椅子，宋皖着也慢慢没有那么难受。
宋皖着打了杨素黎的电话，杨素黎让宋皖着等着她马上就来。
走廊上护士急匆匆又有条不紊的步伐，叮咚的呼叫铃，病人痛苦的咳嗽声，消毒水的味道，和慢了一分钟的钟。
白色调的画面却让宋皖着的内心充满平静。
好像她将来也会属于这里。
“还难受吗？”
“你有受伤吗？”
齐齐的发问，打破了凝固的气氛。
陆归齐向前，没靠在椅背上：“反正脸上没挂彩。”
“身上呢？”
宋皖着被陆归齐扶下车的时候，注意到陆归齐的脊背很僵硬，她不动声色。
突然她问：“怎么不靠啊，你一直这么坐着难不难受？”
陆归齐扭头，慢吞吞地看向宋皖着。
宋皖着挨着陆归齐那只没有打吊水的手，往陆归齐脊背上不轻不重地一拍。
陆归齐措不及防。
“嘶。”
陆归齐倒吸一口凉气，回头：“你恩将仇报啊？”
“我打得很重吗？”宋皖着无辜地反问。
……
陆归齐没辙，只好解释道：“刚刚对面的一棍子不小心砸到我背上了。”末了他又补充一句：“没多严重。”
宋皖着信他就有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