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将死之人
只开着主推进器的飞船飞行得并不快，在浩渺的宇宙中犹如龟爬。
半个月后，满载着矿石的薇薇号像一条臃肿的毛毛虫，来到了三角座星系边缘。
驾驶舱里，杨翰飞面沉如水，飞出银河联盟管辖的边境意味着来到宇宙中的无人区，在这里是真正的法外之地。
敢于在这种地方来往的飞船一定都挂载着一定的武装力量，但是很不凑巧，杨翰飞的薇薇号恰好没有，只是一艘速度略快的专为偷矿而生的小型飞船。
杨翰飞坐在驾驶舱的地板上，靠着冰冷的舱壁，眼前全息屏上，分成了三屏，分别显示着不同的角度的飞船外实时影像。
“主人，该吃饭咯。”薇薇温柔甜美的拟人声音在舱内响起，在杨翰飞的身旁具现了一个蓝色描边的可爱女孩。
随后，光滑平整的舱壁弹出一个火柴盒般大小的微型飞行器，飞到杨翰飞身前。
每到这个时候，杨翰飞内心都充满着抗拒，他知道在一些豪华的客运型飞船上有色香味俱全的美食供应。但类似他这样的星际孤狼，都只是依靠简单朴素的压缩胶囊食品。
飞行器落在了杨翰飞摊开的手掌上，打开表面盖子，露出两颗胶囊，一颗压缩着淡水，一颗压缩着食物。
张嘴一吞，可能是因为喉咙也有些发干，杨翰飞感觉胶囊黏在自己的喉咙内壁，于是有节奏的吞咽着。
“警告！右前方5千公里处发现十个不明飞行物体，正在快速向我船靠拢，是否绕行。”生硬且机械的报警声打断了杨翰飞的思绪。
“被发现了？” 杨翰飞内心犯起了嘀咕，这艘小型飞船上搭载的雷达并不高级，探测的距离仅在5千公里，一些大型舰载专用探测雷达距离可以达到数倍的效果。不同于上次刚醒的状态，这一次，他有充足的反应时间。
“向左绕行。”
“警告！和飞行物体距离正在缩短，被锁定概率为20。”
飞船变形和转向的反馈来得很迅速，杨翰飞眉头紧锁，轻轻掰动食指，直到发出一声脆响。
“启动3,5推进器，加速。”
薇薇号有一主四副推进器，主发动机可以一边提供动力，一边从宇宙空间中提炼燃料，而四个副推进器使用的是特定的高效燃料，只能在特定补给站上补充。
“警告！和飞行物体距离正在快速缩短，被锁定概率为80。”
薇薇号的锁定判定是基于双方飞行轨迹和飞行状态判定的，在银河系边缘，两艘飞船相遇的概率极低。
如果相遇，要相互绕行出雷达探测范围。无故追逐尾行别人飞船的行为只会招来炮击。
而在无人区这种法外之地，敢于追逐别人飞船的一定不满足于只招来炮击，还想招来钱财，如果过程艰难，甚至还会招来人命。
“警告！和飞行物距离已小于500公里，被锁定概率为100，请选择应急避险方案。”
“1 减速等待”
“2 加速逃逸”
“3 ！！！！”
“减速等待。”杨翰飞的心理默默盘算了起来，老周说过，强盗多是求财，如果表现得顺从一些，再付出一些矿石，是不会被为难的。
而且，对方的雷达探测范围要远超过自己，在自己的探测范围之外可能就已经完成了加速，如果自己胆敢让对方付出更多的追击成本，自己一定会死得很难看。
片刻后，三艘涂鸦着骷髅头的飞船包围了薇薇号，将自己黑洞洞的激光炮口对准了它的船头。
从骷髅飞船下射出一个黑点，随后慢慢靠近才看清是一个人形机甲。机甲大概有两个人那么高，覆盖了一层光滑的黑漆，一道反光从上至下，扫过整个机甲。它的左臂是一面巨大的盾牌，右臂是用来破开飞船外壳的激光切割轮，飞速转动的切割轮泛着亮眼的红光和灼热的气息。
杨翰飞穿上舱外作业服，打开了驾驶舱门。
作业服头盔上发来一个陌生的全息通讯请求，杨翰飞选择了接受。
“这飞船上就你一个人？”通讯屏上，一个胡子拉碴的男人看着有些稚气未脱的杨翰飞，一道横贯整个额头的刀疤下，是有些不愿相信的神色。
“是的。”杨翰飞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虽然从业三四年了，一直小心翼翼的在银河联盟管辖边缘徘徊，要不是因为嗅探点奇怪的爆炸害怕被抓去背锅，也不会越界到无人区航行。
“我们是三角虎的，开着你的飞船跟我们走吧。”看着薇薇号鼓囊的储矿舱，男人似乎又有些明白，同情的看着杨翰飞，交代了一声，将机甲吸附在薇薇号底部，便断开通讯。
三艘骷髅飞船随即领着薇薇号跟后方大部队汇合，朝着三角虎基地方向驶去。
……
……
这是一颗土黄色的星球，黄沙遮天蔽日，越接近地表，光线越朦胧暗淡。
骷髅飞船挟着薇薇号只行驶了一会便到达了目的地，钻入黄色的风暴，风暴地表处，裂开一道狭长的大缝，慢慢向两边扩展出一个方形的洞口，露出了地下的停机坪。
从远处看去，这些飞船倒像是陷进了流沙里去，只一会儿就全都消失了。
地下没有丝毫的光源，熄灭推进器后，整个空间一片死暗。
忽地，一道刺眼发白的光束打在薇薇号舱门前，舱门缓缓打开，杨翰飞从里面走了出来。
刚才吸附在底部的人形机甲等在了舱门前，机甲头部看向另外一处，那里有艘小型飞行器拖着长长的锁链正飞过来。
“钢蛋，先把推进器拆了，再把人带去宿舍里。”机甲朝着薇薇号指了指示意道，随即不再停留飞走了。
小型飞行器停了下来，走下了一个留着短寸健硕的男人，看着如同待宰羔羊般的杨翰飞和薇薇号，砸吧着嘴说道：“这探矿船的型号也真够老的，你好，我叫钢蛋儿，诸葛钢蛋。”
听到这么古怪的名字，杨翰飞也不以为意，警惕的看着手持机械或是仪器陆续从飞行器上下来的几人。
“我们也是被抓来的，看见没，”钢蛋儿指了指身后的其他人，又指了指薇薇号后方堆成小山一样的飞船零件，“这里也有我的润润钢蛋号。”
“不，你们不能这样。”杨翰飞心一下就沉到谷底，张开手想要护住薇薇号，却显得有些可笑。
“不用太担心，我们肢解飞船的手法很专业，它不会感到太痛苦的。”钢蛋说完叉着腰微笑道，看仿佛在诉说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
身后其他人也纷纷笑了起来。
“老大，这小子声音听起来还挺嫩的，就是不知道滋味儿怎么样？哈哈哈。”一个男人挥着手上的钻头，说完便走上前去，打开了杨翰飞工作服的面罩。
众人看到面罩后面是一幅乳臭未干的样子，发出了淫邪的哄笑。
“细皮嫩肉的，真不错呢。”
“啧啧啧……”
“矿石可以全部都给你们，但如果要拆我的飞船，”杨翰飞抬脚踹翻了走上来的人，面露决然之色，从工作服后背的储物箱里掏出一个黑色铁盒，掀开盖子，摁下了红色的按钮。
铁盒上浮现了红色倒计时，“这枚炸弹能把这个基地送上天，如果不想同归于尽，你们最好还是放了我。”
被踹倒的男人顾不得起身，吓得向后爬去，众人也纷纷后退了起来。
下一刻还想再说些狠话的杨翰飞，只觉得脖子上一股巨力传来，脑袋一阵嗡鸣，艰难的转过头去才发现刚才飞走的人形机甲不知什么时候又出现在自己的身后。
脖子处只觉一片凉意，杨翰飞知道，工作服脖子有一圈合金接驳器具，那股贴着脖子的凉意应该来自变形的合金，勒得他有些喘不上气来。
随后人形机甲一手把杨翰飞连同几百斤工作服提溜了起来，另一手将他的工作服撕了下来，又将黑色铁盒塞回工具箱。
已经头脑发昏的杨翰飞顺着人形机甲的面罩，向上看去，顶部来时那条裂缝又打开了，人形机甲轻松一挥，手上那件破败不堪的工作服便被扔了出去。
工作服像是出膛炮弹，轨迹肉眼难辨，直到天边出现一个小火团，大概是速度太快，和空中的黄沙摩擦地燃烧了起来，直至消失不见。
似乎所有的依仗和希望都破灭了，杨翰飞最终还是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钢蛋，处理得不错。”将杨翰飞轻轻放在地上，人形机甲面罩快速下滑，那道横贯额头的刀疤脸率先刺进了钢蛋眼里，“不要让他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