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 15 章
说来倒是也巧，施文杰在渊阳市的住处和上次宋熙然在中介看上的那套花园别墅在同一个小区，也在影视城附近。
毕竟是自己唐突到访，为了不空着手上门显得尴尬，宋熙然还专门到小区门口的水果店买了一些水果，店家在得知他是送人用途后还很贴心地包了个果篮。
这两天身边接二连三有怪事发生，宋熙然虽然不信怪力乱神之类的，却也想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他心里其实隐隐有预感，一会儿怕是会遇到些更奇怪的事，于是决定提前给小渊打了个预防针。
“小渊，一会儿哥哥要去做一件……嗯，有点儿危险的事儿，刚才那边有一家托管游乐园，你先自己在那儿玩一会儿，之后我再来接你好不好？”
夜九渊眨了眨大眼睛，摇了摇头，“不好，我要一直跟着熙然哥哥。”
他表面卖萌，心里默默吐槽。
不过是背后有高人坐镇施了个引雷咒而已，你还真的觉得你行了？
没有本尊在，你自己能除个什么邪祟？
宋熙然也猜到了这个结果，摸了摸小孩儿的头，“好，那你一会儿不要乱跑，要一直跟着我，明白了吗？”
夜九渊点头。
放心吧，本尊会一直看着你，保护你的。
虽然不过是一面之缘，但施文杰是个自来熟的性子，十分热情地给两人开了门，“快进来吧，不好意思啊，家里头有点儿乱，也没怎么打扫。咦？这个小朋友也来啦？”
宋熙然连忙道：“对，这孩子太小，把他一个人放在家我不放心，就一起带过来了。真是不好意思，你好不容易今天休息了一天，我还来打扰你。”
施文杰连忙摆摆手，咧开嘴笑了笑，“害，没关系的，你是梓函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朋友之间，不谈打扰。”
既然提到了陈梓函，宋熙然故意试探道：“你昨天，你去探望过梓函了吧？”
施文杰大大方方地点头承认，“是啊，昨天下了戏已经很晚了，我趁医院关门前赶紧去见了他一面，看他恢复的还不错，我就放心了。”
宋熙然看人一向不会有错，除非对方藏得实在特别深，连他的眼睛都能瞒得过。
这个施文杰，怎么看都是一个普通大男孩。
施文杰一边说着，一边从冰箱里给两人拿了橙汁和可乐，“家里只有这两种饮料了，你们想喝什么随便拿哦。小朋友，家里还有一盒草莓，洗给你吃。”
宋熙然笑了笑，“小渊，快谢谢文杰哥哥。”
除了宋熙然，夜九渊可不想再认一个“哥哥”了。
于是他抬起头，熟练地挂起一个营业假笑。
施文杰被表情逗笑：“真可爱。”
闲天扯得差不多，就该进入正题了。
宋熙然真诚道：“其实，我也是刚入演员这行，没什么表演经验，有一个古装剧组要我去试镜，我心里没谱，就想找个人请教请教。”
施文杰有些不好意思，脸上露出羞涩的笑容，“其实，我的演技也不行的，在片场经常被刘导骂……不过，你放心，我肯定会全力帮助你的。”
宋熙然弯了弯眼角，“那真是谢谢你了。”
说干就干！
在施文杰惊讶的目光中，宋熙然弯腰从袋子里搬出了那个快递纸箱，从里面拿出了一件白色道袍、一盒朱砂还有一沓黄纸，最后是那本《方术大全》。
施文杰愣了愣，好奇地打量着摆在茶几上的这几样东西，拿起来看了看，“这些……全都是道具吗？”
宋熙然脸不红心不慌地点头，“对，为了更好的带入角色，专门上网买的。”
施文杰张着嘴点了点头，心头感慨万千。
试镜都这么认真，真是好演员，自己受教了！
施文杰一拍大腿，于是道：“好，那我们快点儿开始吧！剧本呢？”
宋熙然呼吸一窒。
糟糕，倒真忘了还有剧本这回事儿了。
宋熙然咽了口口水，摇了摇头，“没有剧本。”
施文杰疑惑：“没有剧本？”
宋熙然已然想好说辞，点点头，“对，没有剧本，试镜嘛，导演也是想看看演员们的临场反应能力如何，所以没有公布剧本，人物小传也没有，只有剧名。”
施文杰挠了挠头，“这样碍…那剧名叫什么？”
情急之下，宋熙然胡诌了一个：“正道天师1
施文杰想了想，问道：“正道天师？前两年不是有一部正道天师吗？”
没想到这都能踩到雷，宋熙然想都没想，飞快道：“对，就是那部的续集。”
正道天师的结尾，主角不是和妖怪同归于尽了吗？居然还有续集。
施文杰心里直犯嘀咕，狐疑地点了点头，“那好吧，那我们把正道天师的剧本找出来，选一段演演看吧。”
《正道天师》的剧本在网上就能找到，宋熙然选了一段主角到王爷府帮忙捉妖的段落。
为了平时工作看剧本方便，施文杰的家里还专门置办了一台打印机。
宋熙然把网上找到的剧本段落发给他后，施文杰看了看，“熙然你等我一会儿，我去书房把剧本打印出来，很快就好。”
宋熙然：“好，麻烦你。”
施文杰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没事儿的。”
说完，他起身到书房去了，吱呀一声门开了，接着，里面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杂声。
施文杰用极小的声音说了一句，“没事儿，睡你的吧，我就打印个东西。”
他这是……跟谁说话呢？
宋熙然百爪挠心，有些毛骨悚然。
可书房在连着客厅的走廊尽头，他坐在沙发上正处于视觉盲区，哪怕是伸直了脑袋也看不见屋里面到底有什么，心里想着一会儿得找机会再去看一看。
剧本很快打印好了。
施文杰从书房出来，走之前还关上了房门。
他将剧本递给宋熙然，“给，我看了下，我们就试这场吧。”
宋熙然接过剧本，“好埃”然后假意漫不经心地问，“你家，还有别人啊？刚才听到……你在说话。”
施文杰笑了笑，“没有，是我家小黄，从小区楼下捡到的流浪猫，因为有客人来，就没让它出来乱跑。”
差点儿忘了，施文杰确实养了只猫。
宋熙然打消了顾虑，“哦，这样啊，那我们就开始吧。”
既然要做戏，那就要做全套。
宋熙然按照《方术大全》中示图里画的的那样，用手指沾了一点朱砂，在黄纸上画了一道“捉妖符”，看着笔走龙蛇，倒还真的像那么回事儿。
完事儿了，他又把那件白色的道袍往身上一穿，衣决飘飘，倒还真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气质。
一旁的夜九渊看得直乐。
施文杰却被唬住了，一双眼睛都看愣了。
什么叫演员的自我修养。
这就是！
接下来要试的这段戏，讲的是身为天师的主角，到怪事不断的王爷府捉拿妖精，最后发现妖精居然是王爷最心爱的小妾的一场戏。
宋熙然饰演天师。
施文杰自然饰演其他配角，包括小妾。
夜九渊在旁边的沙发上坐着，一边看戏一边吃草莓，小嘴吃得红红的。
施文杰挺着将军肚摇头晃脑，演的是王爷，“道长，您好好给看看，我们府是不是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作祟啊？最近府里实在是怪事频发，先是莫名其妙地丢东西，后来，还死了人……”
施文杰往一旁挪动步子，瞬间又换做小厮状，“死的时候，连心都被挖走了，噫，骇人的很1
宋熙然在客厅里来回踱步，拇指和食指一掐，朝天花板眯了一眼道：“天上黑气环绕，”再低头看看地板砖，“脚下百邪围聚。老夫掐指一算，还是只少说也有五百年道行的大妖，此妖狠厉，以人心为食，再不除妖，此地恐要沦为凶宅1
饰演王爷的施文杰吓得往后跌了一步，捂着胸口，“竟然，竟然如此凶恶！道长，大师！您可一定要帮帮赵某啊！此妖若除，事后必有重谢1
宋熙然摆了摆手，扬着下巴，“这个暂且不论，你且说来，最近王府，可有进什么生人？”
施文杰的眼睛圆溜溜地转了一圈，“生人？不曾啊，闹妖这三个月来，王府未曾举办任何宴席，也未曾有什么人前来拜访过碍…”
他话刚说完，又往一旁移动一步，扮演小厮：“王爷……冯娘娘，正是三个月前进的王府。”
施文杰又回到之前的位置，一叉腰做生气状，“大胆！你的意思是，婉儿是妖怪？自从王府闹妖，婉儿整日担惊受怕，本王每天陪在她身边，岂能不知情？”
宋熙然一眯眼，“走，让贫道会一会您这位夫人。”
宋熙然话音刚落，施文杰往沙发前走了两步，以卧佛姿势往上面一躺，“媚眼如丝”地眨了眨眼，软声道：“王爷~您来了~”在看到对面人后目光闪过一丝凌厉，但马上恢复如常，“王爷，您怎么找了个臭道士过来~”
施文杰又坐起身，沉声道：“婉儿，不可乱语！这是本王请来的大师，为王府驱妖处祟1
宋熙然朝施文杰眯了迷眼，严肃道：“万物有灵，修仙成妖，自有天道，我本不欲插手，但尔纵恶人间，偷食人心，贫道，绝不纵此凶恶1
说完，宋熙然从宽大的袖口中掏出事先画好的黄符，右手挥动一通捻了个手诀，口中则念念有词：“六合之间，四海之内，妖孽匿踪，一符寻迹……道法自然，乾坤无极，敕1
一个“敕”字出口，宋熙然眉头微蹙，表情带着些许的冷酷与决绝，一伸手猛然将手中的黄符点在了对面施文杰的额头中心！
从掐字诀到贴符降妖，一番动作干脆利落，自成一派浩然正气！
……
空气安静而尴尬地停滞了五秒。
施文杰顾不得被点得有些微痛的额头和额头上贴的黄符，满脸赞叹地鼓起了掌。
“妙啊1施文杰边鼓掌边频频点头，“熙然啊，你刚才那番表演简直帅爆了！那动作，那眼神儿！听我的，准没错，正道天师的角色非你莫属了1
宋熙然有点儿懵。
施文杰起身拍了拍宋熙然的肩，又夸了一遍：“真的好1
宋熙然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露出了一个尴尬的假笑。
怎么回事儿？他幻想的场景好像没有发生？
不应该像电影里演的那样，施文杰一下子化身成一个大妖怪，满脸痛苦地在地上打滚嚎叫吗？
或者是他被自己的符咒激怒，化作原型朝自己发起攻击？
怎么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还是说自己画的这道符，不管用？
宋熙然伸手将施文杰额头上的黄符揪掉，对比着《方术大全》上的图打量对比了一下，画的丑是丑了点儿，可别的也没毛病啊？
他凑近看了看施文杰的额头，上面有一个红红的指头印，于是小心翼翼地问道：“文杰，你……感觉怎么样？额头，疼吗？”
施文杰傻乎乎地笑了笑，揉了揉自己微痛的额头，摇了摇头，“我没事儿！就是额头稍微有一点儿痛，不过没关系的，看了一场这么精彩的表演，值了1
宋熙然悠悠地叹了一口。
这孩子，看来不是藏得深，是真的傻。
旁边的夜九渊一边看两人演戏，一边用肉乎乎的小手吃下了最后一颗草莓，末了还意犹未尽地吮了吮手指。
草莓吃完了，也可以开始干正事儿了。
夜九渊默默地对宋熙然施了一个“真眼术”，可以让他暂时能看到各路妖魔鬼怪的真身。
之后，他伸直小腿蹦下了沙发，哒哒哒地便朝施文杰书房的位置跑去。
打从进门起，夜九渊就感受到从书房的位置散发出一股淡淡的妖气，所以他赶紧遮盖住了自己身上属于魔尊的气息，以防打草惊蛇。
这妖气不浓却也不淡，如果能全部吸收，倒也有助自己恢复修为。
自己带来的孩子在别人家瞎跑，宋熙然觉得有些不合适，赶紧追上去，说道：“小渊，你去哪儿？别在别人家乱跑埃”
夜九渊随口撂下一句，“我想上厕所……”然后跑到书房门口，踮起脚拧开了房门。
宋熙然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走上前去，“这里不是厕所，这里是书房……”
看着眼前的一切，宋熙然瞬间倒抽了一口凉气。
书房里拉着厚厚的窗帘，光线有些昏暗。
一个大约十五、六岁的黄发少年正以一种十分怪异的姿势蹲坐在窄窄的窗台上，双手就像是两只前爪，前伸着搭在窗边，身体就这样保持着微妙的平衡。
他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看着站在门前的宋熙然，眼神里散发着诡异的莹莹绿光。
少年开口，声音喑哑还有些不自然，“……你是谁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