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陈子安夜复仇,独臂刀客陨江湖
晚霞映照草堂凉亭。
陈子安和柳如雪的身影倒映在波光粼粼的荷花池,夏风徐徐,水波滟滟。
柳如雪依偎在陈子安的肩膀上,青丝白发相间,偶尔拂过陈子安的脸。
柳如雪神色平静,脸上已有几分血色,如同荷花池中粉红得到花蕾,人美映夏荷,“相公好似一点都不吃惊我的身份,其实很多时候,我都在想该如何告诉你。”
“我其实早有怀疑,云锦儿和紫灵的行为都有些怪异。”陈子安轻揉柳如雪的面庞,柔情如水。
柳如雪轻吐檀气,一双眼睛圆圆的看着陈子安,取出一本日记,嘴角微扬,“相公一直想要学武,本来我还想合适的时候找机会让你成为武者,谁知相公竟是凉城隐剑客,着实让我大吃一惊呢,怪不得我派了那么多人暗中调查,都杳无音讯,原来高手竟在我身边。”
“娘子,江湖多雨,每前行一步都要谨小慎微,可惜,这个江湖依旧是要以实力说话,我得罪的人很多,你得罪的人也不少,以后很难有好日子过。”
“相公害怕?”
柳如雪抬头,认真的看着陈子安。
陈子安颔首,轻轻在柳如雪的鼻子上刮了一下。
“不怕。”
柳如雪默默往陈子安怀里揉紧一些,她眯着眼,指了指草堂外河对面的那一道身影,嘴角微扬,语气却小有醋意,“听说那个叫叶青莲的女人,在草堂门口等了你三天。”
“嗯。”
陈子安没有否认。
但也知道柳如雪心中所想。
“娘子放心,我心有所系,并无它念。”
“可她未必那么想。”柳如雪微微带笑,“我不怕相公有人喜欢,只恐这江湖,没有相公相伴,人生多寂寥。”
“傻瓜。”
陈子安刮了刮柳如雪的鼻子,神色一正。
“娘子,今夜我要去大恩寺办些事,你好好的疗养,待我寻得千年首乌,定让你银发化青丝。”
“不,相公喜欢,我便永远这样了。”
柳如雪从陈子安怀里轻轻挪开,目光盈盈,“等我了却教中琐事,就与相公退隐江湖。”
“不,我没有退出江湖的想法。”陈子安轻轻摇头,“不攀越顶峰,是无法退出的,人生顺流逆流,皆是红尘滚滚,谁也无法主宰,只能顺应大势,娘子好好的当你的魔教教主,我依旧是凉城的小郎中,谁也无法逼迫我们后退,我们不惹事,但也不怕事。”
柳如雪认真想了想,轻轻点头,“嗯,我听相公的。”
夕阳下。
陈子安走出草堂。
草堂外,有不少江湖剑客。
这些人驻足朝陈子安行礼。
一名大豪侠道:“我等是来谢小郎中当日在演武场救命之恩的。”
说罢,手一挥,金银珠宝,以箱盛装,名贵绸缎更是装满马车。
陈子安拱手作揖道:“多谢好意,但我只是凉城小郎中,并不向往两手沾满富贵气,我亦非大侠,并不想要阁下以金银散于民,还请自便。”
陈子安泰然离去。
无人敢上前叨扰。
十里坡。
还是那个熟悉的江湖茶棚。
陈子安三个铜子放在桌子上,小二倒一碗粗茶。
叶青莲策马而来,吁的一声,把马绳丢给小二,吆喝一声‘来壶好茶’,径直的走在陈子安对面,一双眼睛看着陈子安,面容带笑,“我能坐?”
陈子安颔首。
叶青莲规规矩矩的坐在陈子安对面。
陈子安淡然饮粗茶。
小二上了一壶小重山雪尖,叶青莲轻轻的品了一口,觉得此茶入喉微甜,细品却甜中微苦而涩,如隆冬饮霜雪。
的确是好茶。
“要来半碗吗?”
叶青莲用手拎着青瓷茶壶,目光中带着询问。
陈子安以掌心盖碗拒绝叶青莲的好意。
“不了。”
“为何?”叶青莲微微皱眉,“陈子安,粗茶可配不上你的身份。”
“喝惯了。”陈子安目光并不落在叶青莲身上,但也不刻意的回避,“好茶草堂也有,一向是由娘子为我煮茶。”
陈子安说完起身就走。
叶青莲紧跟在陈子安身后,连马儿也不要了。
“我不明白。”
叶青莲脸上有些委屈。
她扬了扬手上的剑。
“知道它的名字吗?”
陈子安不答。
“相思剑。”
叶青莲认真的对陈子安说,夕阳下,她不再走了,只是在陈子安身后质问道:“我的人生从灰暗走向光明,是一场救赎,可你却为何不正面看我一眼?”
“抱歉,我有正事要办。”陈子安回头,看了叶青莲一眼,拱手道:“听说你在草堂前等了我三天?”
“是。”
叶青莲眼里突然有光。
陈子安却是摇头道:“谢谢你的好意,回去吧,很多事就像这一条路,一直往前走就好了。”
“若我偏不呢。”
叶青莲双手攥扣在一起。
陈子安施礼,折走平湖,纵身一跃,湖面掠过陈子安的身影,一剑横空,御剑而入小重山。
天空中。
那一道剑影浮光。
映满叶青莲的双眸。
她捏着相思剑。
已满眼噙泪。
这一夜。
叶青莲看见大恩寺上亮起阵阵剑光。
古老的钟声回荡了数个时辰后,再也没有响过。
“剑仙。”
叶青莲喃喃自语。
“我也要这样,至少,让我能跟上你的背影。”
她吹一口哨子。
心灵相通的马儿奋蹄而来。
叶青莲纵马江湖,疯狂的在官道上狂奔,风吻过她的泪痕,唯独没有理解她的柔情。
策马扬鞭,向南而行。
陈子安为她指的路。
她就一直向前走,向前走。
风雨桥上。
桥的这边,一名独臂的虬髯刀客站得笔直,如挺拔的古松。
桥的那一头。
是一名穿着绯色袈裟的大僧。
马在嘶鸣。
叶青莲扬马穿过刀客与大僧。
一道刀影明亮,洒照江河,也照得她睁不开眼。
坐下的马化作血雾,叶青莲狼狈的跌落在地上,滚了数十丈远才停下来。
她匍匐在地上凝望,身体沉重如山,连呼吸都感到困难。
叶青莲感到很奇怪,因为那一道刀影只亮了三次后,就再也没有亮第四刀。
胜利者是那个大僧。
叶青莲认识。
那是金刚门的大护法罗摩迦。
他的袈裟被斩成两截,鲜血顺着衣服流淌。
独臂刀客倒在风雨桥上。
已经无法动弹了。
叶青莲看着罗摩迦远去。
莫名的,她来到风雨桥上。
独臂刀客凝望黑夜,双眸一动也不动。
他伤得很重。
快要死了。
胡汉三颤抖着手,从怀中取出一袋银子,递到叶青莲的面前。
“我还欠春草堂陈子安三两酒钱。”
他艰难而苦涩的说道,叶青莲愣了一下,接过染血的钱袋。
“给多了。”
叶青莲平静地对胡汉三说。
不苟言笑的胡汉三咧开嘴,说道:“他值得给那么多,拜托了。”
叶青莲蹲下来,问道:“还有别的要说吗?”
胡汉三摇头,原本已无法动弹的他,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盘坐在风雨桥上,他单手合佛掌,身上泛起纯正的佛光。
“吾入空门而非愿,今化作风雨桥,方知吾亦能成佛。”
胡汉三从袖中将一册子挥给叶青莲。
“送你一场造化。”
说完。
胡汉三圆寂风雨桥。
一个风吹雷打的日子。
从清水河逆流而来的船舫停在春草堂门口。
陈子安收到了一把用布裹着的刀,以及染血的钱袋。
火塘边,林瞎子和哑婆都在看着陈子安手上的青布裹刀,两人都没有开口说话。
陈子安默默走到柜台,拿出账册,翻到胡汉三买酒赊账的那一页:
胡汉三欠酒钱三两。
陈子安凝视良久,从染血的钱袋取出三锭碎银,他提起笔,却久久难以落下。
陈子安看向送信的船伢,问道:“那位故人可有话带与我?”
“没有。”
船伢神色有些遗憾,转身走进雨。
陈子安把笔搁置一旁,数着钱袋多出的银子。
他笑了笑:
“不就是一点酒钱么,何至于这般拼命?”
林瞎子嘿嘿一笑,沙哑道:“他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每次默默的来,默默的走,以后,他不会来了罢?”
哑婆看了看火塘边的那个椅子。
胡汉三以前很喜欢坐的位置。
人都死了。
这不明摆着的么?
陈子安把青布慢慢的展开,他终于看清楚胡汉三的刀:一把纯正的佛门阿难刀,可惜的是,刀断了,从中断了,整整齐齐。
柳如雪从楼阁走下来,见陈子安目光中有浓浓的疑惑。
她凝视断口,对陈子安说:“是金刚门的手段,这人好生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