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六十一章
时煜当晚就被惊得一宿没敢彻底放下心和其他同事聊天, 整晚都在琢磨谢临渊那些莫名其妙的举动是个怎么回事。
因为本身就不用睡眠，于是直到第二天在装睡时被其他轮回者叫醒后，他还有余力装出才醒的样子, 做出一副死死睡了一整晚的精神饱满的样子。只有从一些小细节里，才能看出本人精神上的疲惫。
谢临渊倒是看出来了一点问题。不过想到自己这个精神饱满的样子上前慰问时煜那不知道好不好的睡眠，就算是站在原地不说话都平白带上了一点挑衅感，想想还是把这些话都憋了回去。
一行人趁早收拾好东西出门。此时外头天都没亮，太阳都还没升起，天色只到了勉强能视物的范畴。
然而就是在这么个天还只是麻麻亮的早上, 换平时除了熬夜外铁定没多少年轻人醒着的清晨，此时村长家却已经有人早起开始干活了。
背着背包假装出门游山玩水的轮回者几乎只是才轻手轻脚地走出房门, 就看见了已经起床准备进厨房做饭的中年妇女。
只是事先准备好的早起看日出的借口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见对方率先移开了视线, 装作是什么都没看见的样子自己走进了厨房，态度是和热情的村长截然不同的冷淡。
谢临渊的视线在这个平静得过分的中年妇女身上停留了片刻，随即就不大感兴趣似得扭头快步跟上了大部队，和时煜并肩往前走，看着还真像是有几分小学生出门春游的架势。
五人在走出村长家没多远后就默契地分成了两支小队。按照之前说的那样, 时煜和谢临渊径直走向了村外，另外三人则是鬼鬼祟祟地趁着黯淡的天色，摸黑去了位于村子正中的祠堂。
……
这个点几乎没多少村民出门干活。
在小心躲过了几个拿着农具出门干活的勤奋村民后, 赵思远等人勉强还算是顺利地到了祠堂门口。
或许是因为昨天时煜指着祠堂大喊大叫的模样给这些村民都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当他们走到祠堂门口后，惊讶地发现门环上挂了一条结实的铁质锁链, 在最底下坠着的那个小锁的作用下，牢固地锁住了祠堂这扇门。
所幸因为村子偏僻经济落后，这里的锁头用的是那种五块钱一把的小锁, 拿铁丝伸进锁眼一捅就能捅开，不是什么难处理的复杂门锁，不然他们恐怕这会儿连门都进不去。
不过因为这条有些多余的锁链，他们原本的计划也不得不跟着产生些许变动。
赵思远很轻易就决定出了谁在外边锁门，他压低声音用气音说道：“陈宇，等会儿我们把锁打开进门，你就在门外按着这个原本的样子把锁链缠上，把锁头挂在上面。就看昨天那些npc小心注意的样子，期间门应该不会有人过来开门。”
“之后你就在附近找个地方躲着等我们出来，到时候我们会轻轻晃门，你千万注意门就的动静，到时候就再找机会把我们放出来。”
好在他们昨天说好了三个人来祠堂这边探路，不然这会儿恐怕还得再浪费时间门争论一下谁冒险进门。
看着已经开始动手撬锁的蒋钦，陈宇忙不迭地应了一声，在悄悄松了口气的同时，定睛去记此时锁链在门把上缠绕的样子。
那把并不复杂的小锁很快就被蒋钦打开。
在小心地扒开锁链并目送着这两位资深轮回者进门后，按照赵思远的嘱咐，陈宇赶忙把锁恢复原样，在附近找了棵树躲了上去，只剩下门锁那一点并未合上的锁环述说着这期间门的变化。
门内，赵思远和蒋钦赶忙抓紧时间门搜索祠堂。
出于副本内作为驴友的身份，除了钱和部分干粮之外，他们还在无限系统提供的背包里找到了一些户外应急照明的荧光棒。
在这个关上门后就愈发显得黑暗的祠堂里，他们能够顺利进行搜索大概都多亏了这些东西。
赵思远和蒋钦捏着荧光棒从门口往祠堂深处搜索。
祠堂正堂内的摆设很简单，除了一些供奉的排位外几乎没多少额外的东西。只是看供桌上不沾多少灰尘的干净模样，估计时不时就会有人进来打扫，两人都默默地加快了自己搜寻的速度。
除了祠堂内用以供奉先祖的祠堂外，其余的房间门大多是一些摆放用于祭拜的东西的杂物间门了，乍一眼看上去似乎和其他普通祠堂没多少区别。
只是堆放的杂物看着没什么问题，那越往深处去后便显得越发阴寒的环境还是和在场的这两个轮回者表明了问题所在。
在搜到最后一个房间门的时候，感觉到周边愈显阴冷的温度，他们几乎断定了问题就在这个房间门里。
两人绷紧了神经，攥紧手里的武器，伸手轻轻推开门后，几乎是以背靠背的警惕姿势一起进入了房间门。
然而和他们想象中的恐怖场景不同，手上的荧光棒照亮了大半个房间门，稍显空旷的房间门里只有一口八边的八卦井。
八卦井的侧边是一个完美的等腰梯形，上小下大向内倾斜，像是防止什么东西爬上来似的。结合八卦井上封住井口的石质井盖，整口井看着就像是个捏紧了瓶口的瓶子，内部与外部彻底隔绝。
“……八卦井？”赵思远看着那口八边的井，就算以前不是什么这方面的专业人士，但在经历了这些副本后，他也对玄学方面的忌讳也有了最基本的一些了解。
……当然，就看这个摆明了就比祠堂外冷了房间门好几度的房间门，就是什么都不懂的人估计都从房间门里这口唯一的井里看出点门道来。
蒋钦问：“我们要把井盖推开看看么？”
赵思远咬牙：“来都来了，直接动手吧。”在副本里，冒险自然无法避免。如今重要线索摆明了就在眼前，要是就这么走了，恐怕之后也不会有什么合适的机会。
两人简单对视一眼便上前准备推井盖。
为防中途出现意外以致遇险，最后只是体格看着更壮实一些的蒋钦动手，由赵思远站在一旁小心警戒。
井口的井盖很快就被推出一个口子，浓烈的腐臭味伴随着井盖的打开而冲出井口。
他们看不到井底，但从周围越靠近便显得越发浓重的腐臭味里，便能简单推算出井底的东西——那十有八九藏着腐臭生蛆的尸体。
周遭的空气似乎又低了几度。
蒋钦和赵思远攥紧道具又警惕地等待了一会儿后，这才从随身空间门里掏出手电——在离开村长家后，为防影响行动，背包以及其他有用的工具就都被他们扔进了随身空间门里。
蒋钦拿着手电照进井口，就是边上的赵思远也在这时候忍不住看向了井底。
光束迅速爬向井底，而赵思远的头越来越低，以至于额前垂下的刘海在此时都遮住了他的眼睛。
此时手电筒的强光在此时照到了井底，耳边骤热传来了蒋钦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赵思远忍不住伸手拨开眼前碍眼的头发，想要看到井底的景物。
然而还未震惊于井底与他们对视的几双腐烂到只剩下眼眶的空洞双眼，手上透着凉气的发丝触感就让他忍不住心头一跳。
赵思远缓缓仰头，黑色的长发蜿蜒着垂在他脸上，上仰的视线最终对上了一张藏在黑发间门格外苍白僵硬的面容。
祠堂是典型的木质结构建筑。除却瓦片和青砖，粗壮木头做成的横梁纵梁纵横着交叉在所有人的头顶。
不知道这个女鬼是什么时候顺着横梁爬到他头顶的，祂趴伏在梁上，拉伸延长的脖颈最终让他的头颅正正出现在赵思远的头顶。
“你认识我么？”说话间门，此时女鬼的笑容也显得格外僵硬。
赵思远险些控制不住自己的尖叫声。
他咬牙咽下自己发颤的声音，握着武器的右手毫不犹豫地向上一挥，也不管自己有没有得手，便率先冲出了房间门。蒋钦紧随其后，一时连屋内半敞的井盖都顾不上了，唯一能做的就是把门反手关上。
然而这扇门瞧着似乎并无用处。
身后的门“哐当”一声被大力撞开，他们几乎能感觉到身后女鬼越来越近的冰凉呼吸声。
想想那扇从外面被锁链锁住的门，他们此时几乎都要有些绝望了。
直到即将跑进正堂时，那扇紧闭的门外突然传来一个陌生的说话声。
“欸？昨天难道有人忘记了要锁门么？！”听声音，说话的应该是个老婆婆。
不是他们所期望的陈宇的声音，来人是个npc。许是因为这个意外，后颈上传来的冰凉呼吸声至此消失殆尽，周围的温度也恢复了正常的室温。
但门外是准备开门的npc，身后是不知道会不会再次朝他们发起攻击的厉鬼，两人一时有些进退两难。
门外，躲在树上的陈宇看着天光乍亮便来到了祠堂的npc，脸上跟着露出了绝望的神色。
……
与此同时，相比起另外三个轮回者的忐忑，在山上散步、真的开始等日出的谢临渊和时煜堪称是安逸。
考虑到为了防止意外发生方便跑路，他们选定的集合地点视野开阔。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倒也真能算是个看日出的好地方。
……要不是时煜看着依旧还带着点警惕，谢临渊险些真觉得自己这趟是出来约会的了。
在其他碍事的轮回者没出现前，谢临渊看着站在离自己相隔一米多远的时煜，趁着这个机会开始试探时煜的想法。
谢临渊朝着时煜的方向凑了几步：“时煜，你相信么，我是真的想要带你离开这个世界的。”
“或许你忘记了我最开始说的那些话，可能你也没把这当回事，但我保证我说的每句话都是认真的。无论你是谁。”因为在开口前就在心里默默排演了几遍，谢临渊说起这话时无比流畅。
考虑到自己说得太直白可能把人吓跑，甚至可能是违反无限游戏的一些隐藏规则，谢临渊的用词刻意隐晦暧昧了不少。
他坚信在之前三个……啊不，严格算起来两个半的副本共事经历后，时煜一定能读懂他的意思。
但他显然还是高看了自己。
时煜跟着往后退了几步，他扭头看向谢临渊，觉得这个开场白简直莫名其妙。
时煜试探地回了句：“那……谢谢临渊哥？”
谢临渊只好换了个说辞：“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无论你我现在是个什么情况，无论将来要面对什么，我都会竭尽全力带你离开副本。”
“你愿意和我一起离开么？”
时煜听到这话后的第一反应就是把那个“竭尽全力”在脑中替换成了“刷bug致富”，直到之后听完所有内容才反应过来他们npc和这些轮回者的不同。
就光是是从立场上来看，他们双方的利益就没办法达成一致。
而且说真的，他的记忆、他的过去都还在系统商城里，他怎么可能在记忆还未兑换完成前就离开无限游戏呢……更别说就看谢临渊至今还留在副本里的铁证，对方目前十有八九也没什么合适的办法。
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谢临渊说起这些话时的语气甚至都让他忍不住联想到了私奔……时煜脸色古怪地想到这，忙晃头把这段莫名的联想晃出脑袋。
只是话说到这份上，时煜算是彻底清楚了，自己如今“新人轮回者”的马甲至此算是彻底被扒下来了。
他一个小boss，撑不到一天就被扒了马甲，这场副本最后结算的积分估计会显得很尴尬。
“离开副本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什么事情都得离开了副本后才能再说吧。”抱着“没直白挑破可能还有救”的想法，为防之后出现什么炮灰活到脱离副本的意外，时煜也跟着隐晦地敷衍拒绝了谢临渊。
谢临渊忍不住叹了口气：“果然，我们的缘分只剩下副本了。”时煜果然不想和他一起离开。
就看过去时煜“反抗为主，敷衍为辅”的计划方针，不难看出他们npc和轮回者之间门的身份带来的天然隔阂。
简直就像是无限游戏里的罗密欧和朱丽叶……谢临渊难得文艺地这么想着，不过考虑到时煜对他的感情有那么一点点的复杂，或许用无限副本的马文才和祝英台来形容会更贴切一点。
想到这，谢临渊忍不住又为自己坎坷的爱情叹了一口气。好在爱情窒息后理智回来了，他此时也能用更理智的角度来看他和时煜的关系，顺便想想后续的解决办法。
只是此时偏巧正是日出的时候。就在这个时候，朝阳终于升起了。
初升的太阳晕红了浅蓝色的天空，空中稍显厚重的云朵在明暗间门也透出了轻盈的暖红色。这算得上是一个足以叫副本设定里驴友忘我的美景，到饶是如此，这一切在此刻似乎也只能作为背景板存在。
背光的站姿也让时煜脸上略显警惕的神情软化成了更加柔和的、近乎于笑的模样，发梢也在清浅的日光与微风中跳跃。时煜就这么站在朝阳正中，扭头朝他看过来。
他的头应该不会突然掉下来吧……此情此景之时，谢临渊听着自己开始加速的心跳声，脑子里却突然生出了这样一个莫名其妙的想法。
好在越发急促的心跳很快就让他忘记了那个有些风马牛不相干的想法，催促着他继续努力奋斗。
只是谢临渊实在没有这方面的经验。
越是心慌，他就越难找回自己的理智，难以想到什么靠谱的办法，然后更加心慌。
如此恶性循环。
于是他只能在心里以下葬的惯常殡葬礼仪对着自己的爱情深深鞠了一躬，并哀悼做出一个临时的迷惑性判决：你暂时是没救了，还是先安慰下来准备等死吧。
他这么想着，还忍不住伸手锤了锤自己的左胸口，觉得它实在不争气。
只可惜这次的结果就和之前一样，他依旧没能骗过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