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阴影
这次，唐念给阿衫准备的是几颗溜溜球，同样是木制的，上了不同颜色的漆，绑了根结实的绳子。
唐念其实不大会玩，她给阿衫简单示范了一下，阿衫立刻就上手了，且自创了很多花里胡哨的花式。
“阿衫真是个有创造力的孩子。”唐念毫不吝啬她的夸奖。
阿衫抬头对她嘻嘻一笑。
姐姐夸的，他自然是喜欢。
不过，唐念把阿衫叫来府上不仅仅是要送给他新玩具，还想问关于路离的事。皇宫中人多眼杂，她不敢问这么敏感的问题，怕引来祸端，而今日在她自己府上，便安全多了。
“阿衫，姐姐问你，祭祀那日你同姐姐说的，路城主有虐童癖，是什么意思？”唐念看着阿衫差不多玩儿累了，便拉了把小椅子给他坐下，装作不经意地问了出来。
阿衫喝水的手一颤，五官渐渐皱在了一起。
“怎么了阿衫？”唐念见阿衫表情不对，连忙伸手安抚他，“没事，想到会不舒服的话就算啦。”
只见阿衫把他的小手放进了唐念的手中，顺势往她的怀里蹭了蹭，这才开口：“没事，阿衫都告诉姐姐。”
那是在两年前，阿衫尚且六岁的时候。
他调皮贪玩，总是爱在皇宫各处窜来窜去。彼时，跟着照顾他的是一位仅大他四岁的婢女，年纪虽小，却做事沉稳，所以皇帝安排她照顾年幼的九殿下，也是希望九殿下身边有个同龄人陪着玩。
那时正是祭祀夜的前一天，阿衫蹲在紫竹林里玩，婢女正在给他用竹叶子做假螳螂。那里是皇宫最僻静的地方，同样也是最偏远的角落。来的人很少，因此有些荒凉。
天渐渐转黑，婢女开始督促阿衫回殿，于是阿衫心不甘情不愿地站起来，两人一同往紫竹林外走去。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了对话声，正是路离的声音。阿衫见过他，因此很快便认出来了。
贪玩的他不顾婢女的劝阻，非要偷偷走过去偷听，结果被抓了个正着。
碍于他九殿下的身份，路离当下并没有对他做什么，却抓走了那个年仅十岁的婢女。
他永远忘不了那日，路离如阎罗一般可怖的脸，一边盯着他，一边掐住那婢女的脖子，令她缓缓腾空。那婢女在空中扑腾着想要挣脱开那只手，却终究是白费力气。渐渐的，她再没有了力气挣扎，直到最后，头一歪没了动静。
他将那个婢女往身后随手一丢，一个黑衣人便闪身出现，拖走了她。
偌大的紫竹林只剩下了他们俩。路离弯腰缓缓靠近阿衫的时候，阿衫感觉自己的每一根汗毛都竖了起来，他害怕到颤抖不止。
“小殿下。”路离那张原本紧紧抿着的嘴发出了骇人的声音，“今日之事，若您说出去半个字……”
他眼神下移，落在了阿衫的脖子上，阿衫顿觉那里一片冰凉。
随后他起身，很快就消失了。
阿衫是被皇帝派来的人接走的。皇帝去他的寝宫没等到他，便派人在皇宫内搜，终于在紫竹林里发现了瘫坐在地上的阿衫。
皇帝问他发生了什么事，那婢女又为何突然没了踪影，他都拒不回答，只是窝在被子里，趁人不在的时候偷偷哭。这件事也因此成为了他一辈子的阴影。
“事情就是这样。”阿衫讲完，眼睛已经红成了小兔子。
“没事了没事了。”唐念一把把阿衫揽进怀里，心紧紧的揪在了一起。对一个年幼不懂事的小孩子尚且如此残忍，那对她这个坏他大事害他贬职的女子，他又会怎么做呢？
唐念也忍不住心里发怵。
怀里的阿衫闷闷出声：“姐姐，那个路离抓人很随机的，可能女子在街上走着走着就会被他抓走。姐姐，你如今可要小心啊！”
听完阿衫这句话，唐念脑子里突然浮现了从唐府逃跑那日鱼儿对她说的话。
“但是有一年鱼儿的娘亲进城采购东西，突然就不见了……说起来马上要到娘亲的忌日了……”
唐念心下一惊，当即断定鱼儿娘亲的失踪定与路离有关。不管是时间，还是方式。
“阿衫怎么知道这些的？”唐念抓住阿衫的手，急切地问道。
阿衫眨了眨眼睛：“就是那日偷听到的呀。”那日，指的就是两年前他婢女死的那日。
唐念点点头，心中对路离的厌恶之情再难抑制。
书房的门被敲响。
“小姐，是林嬷嬷来寻九殿下回宫了。”阿灵的声音自门外传来。
“好！”唐念出声回话，随后起身拉起还拽着溜溜球的阿衫，“今天就先玩到这吧，姐姐送阿衫出去。”
阿衫瘪瘪嘴，看上去意犹未尽：“姐姐等着阿衫，阿衫过些日子还来找姐姐！”
唐念笑着点头，摸了摸他的小脑袋，便牵着他的手往大门口走去。林嬷嬷果真带着马车已在外等候。
她目送着阿衫上车，再目送着马车向着皇宫的方向远去，这才命下人关上门。
“唐姑娘。”这时，小呆从阴影处走出来，“属下有要事相告。”
唐念马上带着他回了卧室，关好门，这才开口问道：“是你主人那边的消息吗？”
“这是主人的飞鸽传书。”小呆从袖子里取出一张小小的字条递给唐念。
唐念马上展开：“明日午时，锦绣食府。”
“主人的意思是要唐姑娘明日午时去锦绣食府等待，他准备好了马车送唐姑娘离城。”小呆解释道。
“离城？”唐念眉头一皱，看向小呆，“发生什么事了吗？”
“路离一党即将回城，主人恐他们会对唐姑娘不利，故安排唐姑娘尽快离开。”小呆面无表情。
“那我府上的人？”唐念想到了阿灵，还有其他为她尽心竭力的下人们。想要带他们一起走，显然是不可能的，想必他们自己也不会愿意。
还有阿衫，想必他还在满心期待着下一次来找她玩，若她就这样一走了之，他该有多伤心啊……如果能去和他道个别……
“此事谁都不能说。”小呆开口道，彻底打消了唐念的念头。
“行，我现在收拾东西。”唐念咬牙一点头，马上开始着手收拾行李。
果然还是到了这一天。她也知道只要有路离在的一天，她就不能安稳呆在这里。只要她不在这府上，府上的下人们应该不会受到路离的伤害吧……
庶日。
“小姐这是要去哪？”阿灵看见唐念一早就开始梳妆打扮，好奇地凑上前来问道。
唐念顿了顿，笑道：“锦绣食府的文公子邀请我今日去他那处坐坐，所以我得早些准备准备。”
“文公子！”阿灵惊讶地捂住了嘴，随后有些激动地凑上前来，“文公子仪表堂堂文质彬彬，小姐可要把握好机会啊！”
“别胡说。”唐念挥了挥手，撒谎让她感到有些不自在，“今日我带子佩前去即可，你呀，就呆在家里收拾一下屋子。”
阿灵的脸瞬间蔫儿了下来，但小姐的话她又不得不从，只得撅着嘴应了声：“是，小姐。”
小呆一早就在门口等着了，唐念最后环视了一周自己的卧室之后，便提起裙摆出了府。
马车缓缓驶动，唐念心里开始七上八下，一股烦闷之气油然而生。
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总觉得，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马车刚行至半路，外面渐渐的便出现了许多嘈杂的声音。突然，一声尖叫划过天空，然后就是此起彼伏的叫喊声。
唐念急忙掀开窗帘，只见许多穿着军装的士兵正骑着马驱赶着人群。
“回去！不许出来！”他们手上挥着棍子，一个个凶神恶煞的模样。
“发生什么事了？”唐念马上伸出脑袋问在前驱车的小呆，却见他的脸色并不好看。
这时，已经有士兵骑着马到他们面前了。
“哪家的小姐，回府去，现在不让出来了！”许是忌惮着她或许是个名门小姐，这个士兵讲话的语气稍稍好些。
“士兵大哥，想问一下是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白日也不让出门了呀？”唐念壮着胆子提问道。
那士兵回头看了眼自己的同僚，见没人关注他，这才回头小声回话：“凤起城闹了大瘟疫，已经封城了。为了防止传染更多人，这才要大家都回家呆着。这位小姐，你还是快些回去吧！”说完，他转身挥着棍子去驱赶其他的百姓去了。
“瘟疫……”唐念喃喃道，缓缓闭上双眼，“真是，够倒霉的啊……”
阿灵等人刚送完唐念出府，这没过多久，却见她又回来了，一个个面露疑惑。
“小姐，你不是刚走吗？”阿灵急匆匆从唐念的卧室跑出来，手上还拿了根抹布。
“大家，都听我说。”唐念关好大门，还落了锁，“现在咱们城里爆发了瘟疫，大家从现在起便不要再出门了。”
“瘟疫？”下人们听见这两个字都慌了。
唐念此时在一众人中显得无比镇定自若，她看向徐巧红：“徐娘，你带几个人去清点一下府上的食材，看看还能撑几天。”
徐巧红应了命令，马上带着些人小跑着去了厨房。
“剩下的人，不要慌张，还没说是什么瘟疫，没准不是很严重的。大家都各自准备好一条厚实些的布做成面罩，若有十分要紧之事需要出门，就用此面罩捂住口鼻，这样可以一定程度上防止被传染。还有，素日里多清洗自己的手，可以用厨房里的酒来洗，这样会起到杀毒的作用。”唐念照着现代学到的防疫小知识给府上的众人传输着，下人们纷纷点头，马上就回到各自的房里去准备面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