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2章 夏恬
“我周末白天被爸妈排满了补习班，晚上又有生日聚会，实在是没有时间嘛。苏西，还是你自由，你舅舅从来不给你报补习班。”
夏恬一口气说完一长串话，然后眯着眼睛看着苏西笑，扯了扯她的胳膊，撒娇般地说。
这个从小到大都任性而耀眼的女孩，是班上唯一不在乎苏西冷淡的人，她总是会找各种各样的机会和苏西讲话，哪怕没有什么回应。
渐渐地，苏西对她的态度也缓和下来。
就像现在，她本来想说：其实我周末也很忙……可是张了张嘴，话却变成了：
“好。把主题发给我吧。”
“苏西，我就知道只有你对我最好了！周六晚上的生日聚会你记得来，我请你吃冰淇淋！”
话虽然说得亲热，但是在苏西点了下头以后，她便立刻蹦蹦跳跳地向班级跑去。苏西似乎还能感觉到自己一边的胳膊上，留着夏恬身上的温度和香气。
她自然不会相信所谓什么“最好”的话。夏恬是班级里人缘最好的女孩，她几乎会对所有人说这样的话，但是所有人依然喜欢和她亲亲热热。
“夏恬。”
“嗯？”夏恬停住了。
“周六我会去你的生日会的，冰淇淋记得给我留巧克力味道的，可以吗？”
说完这话，她有点别扭地转过头再看向三班。已经看不见顾信恒坐在哪里，只有朗朗读书声渐起，苏西深呼吸一口气，跟着夏恬快步跑向高一五班的后门。
其实她没有指望顾信恒能认出来她这个只做了不到一个星期的同学，但是她还是没来由地感觉到快乐。
……
“凝望深渊的时候，深渊也……”
安静的星期六午后，校园里几乎看不到什么人影，粉笔落在黑板上沙沙的声音显得格外清晰。马尾发梢在阳光下微微泛红的瘦小女孩，戴着白色头戴式耳机，在飞扬的粉尘中正努力踩着板凳踮起脚往板报右上角的空白处补名人名言。
“同学，你的鞋带开了。”
忽然有一道声音从下面传来。苏西没听见，她耳机里播放着流畅的钢琴曲，随着她写字的幅度一路流淌下去。
顾信恒显然也发现了罩在女孩耳朵上的耳机，他略微考虑了一下，还是伸出手去，捏住了苏西耷拉在一边的鞋带。
苏西穿得是一双手绘的高帮帆布鞋，自己配了樱花粉色的缎带，打在脚腕后面。直到漂亮的蝴蝶结被抽紧，苏西才感觉到不对，一个惊惧的转身，差点跌下板凳。
“小心。”还好顾信恒及时扶稳了凳子。“对不起同学，我刚刚提醒你鞋带开了，你没听见，我怕你下来的时候被绊到，就……”
苏西略显慌乱地扒下耳机，连连说着：“没关系，没关系……谢谢。”
到底该说没关系还是谢谢呢，苏西红着脸说不清。倒是顾信恒大大方方扬了扬手，说没关系，只是举手之劳而已。
顾信恒见苏西过于窘迫，倒是不急着走了，而是欣赏起苏西手下的板报。
“同学，你的字很漂亮……我也很喜欢尼采。”
“这么喜欢尼采，为什么语文还是考不到平均分呢？”苏西歪着头，嘴角居然噙着了丝笑意。“别叫我同学了，我们之前在语文老师那里见过，我叫苏西。”
他没有认出自己。无论是很多年前的自己，还是那个在语文办公室，被托付要多关照一下语文学习进度的自己。苏西有一点点的失落，但是十六岁的年纪，她也早就过了沉溺于童话和偶像剧的年纪。
如果有人看到这一幕，一定会奇怪一向沉默的少女，居然也会如此神色鲜活地与别人搭话。
顾信恒恍然大悟，似乎也终于想起在办公室的一面之缘，难得露出了几分不好意思的神色，苏西又把目光投向他手中的练习册。
“你……现在才高一，就这么努力吗？”
“是呀，一刻也不能放轻松，做完这些必须要做的事情，才能做我想要做的事情。”
“顾信恒同学，那我祝愿你成功。你的语文成绩也是。”
顾信恒笑着挥了挥手，继续往教学楼去了。
苏西转过头继续对着那句名人名言努力，她俏皮地把那句话写成“凝望深渊的时候，深渊说我也爱你。”
然后又擦去，重新端端正正抄上了正确的句子。
出完板报的时候，火红的太阳只剩下半张脸还挂在天边，苏西突然想起来夏恬的生日聚会就在下午，她掏出手机，翻出来班级群里的消息，是管理员夏恬设置的群通知。
聚会地点是一家餐馆，就在学校几公里外，骑自行车五分钟就到了。一中的地理位置优越，周边就有商圈，苏西边看边推了下自己的自行车，感觉有点沉，蹲下来细看，果然轮胎又没气了。校园外的修车小铺周末也是休息的，她计算了一下时间和距离，走过去也不是不行。
只是当苏西好不容易气喘吁吁地找到那家餐馆所在位置时，却被店员告知，夏恬小姐定的包间是午餐时段，就在半个小时之前，他们已经吃完离开了。
苏西道了句谢，刚想离开，谁知道热心的店员已经拨通了夏恬之前留在这里的电话，娇糯的声音带着歉意从电话那端传来：“对不起苏西，我们已经转战到家里了，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都没有跟你讲……要不你来我家吧，就在……”
夏恬飞快报出一长串地址，那是接近郊区的别墅区，苏西弯起了嘴角。
“不用了，我舅舅突然有事找我。那……生日快乐。”
挂断了电话，苏西落荒而逃。
她没说错，周末是她一个担任主角的魔术情景剧首映，本来舅舅要带着她多做几次彩排。可是一听说有朋友过生日，舅舅立刻准了她的假。
“你也大了，要多交一些自己的朋友回来啊。”
从家里离开时，舅舅笑眯眯地说，还破天荒多给了她五十块零花钱。可是……她还是被忘下了。
第一缕晚风吹醒苏西时，她惊觉自己的手里还握着一副扑克牌，那是想要送给夏恬的生日礼物，自己最近亲自设计钻研出的小魔术。
像练习过很多次的那样，她把四张a挑出来在假想中放进了夏恬的手心，然后打火机充当蜡烛，轻轻吹一口气，火苗熄灭，再翻开来看的时候，那四张牌变成了苏西手绘的“生日快乐”四个字。
她沉默着盯着自己特意买来带着金粉的从彩笔勾画的爱心，将打火机的火苗靠近，打算把这幅牌付之一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