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44章
等到九条贵利矢感觉自己喊到嗓子都冒烟的时候，老人终于恍然大悟般连连“哦”声，而后他戴上老花眼镜，接过九条贵利矢的手机，端详起屏幕上的照片。
这是宝生永梦小学体检时所用的照片，那时的他并不像现在这般爱笑，发梢微微遮住眼睛，看上去甚至有些孤僻。
老人看端详了许久，最后还是摇着头，用浓重的江户腔说道：“老了，老了，不中用了。抱歉啊，小伙子，我对这个孩子一点印象也没有。”
九条贵利矢见状便一边客气的道谢，一边想把手机拿回来。可是就在手指碰触到手机壳的时候，他迟疑了下，又单手撑在柜台面上，大声喊道：“那您——还记不记得一个——绯红色眼睛——长得像混血儿的——小女孩！”
说着，他边用手指把宝生永梦的那张照片划过，手机的屏幕上当即出现了他昨天凭着记忆速写的那张祁本未来的肖像。为了凸显祁本未来的个人特征，他还特意把那双只要看过一眼就很难忘记的眼睛涂上了绯红色。
老人看着手机里的那张图片，不自觉地把手放到那双绯红色的眼睛上，喃喃自语起来：“绯红色、混血儿……绯红色、混血儿……绯红色……绯红色……”
他看起来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但是之前他对待宝生永梦那张照片也是这份认真，九条贵利矢的注意稍微有些分散到这间粗点心店本身。
就在这时，马路对面的小学大门忽然拉开，戴着小黄帽的小学生们如同小黄鸭一样三五成群地走出来，一位穿着西装，满头白发的儒雅中年男人还站在门口朝他们笑着说话，应该是“再见”“注意安全”之类吧。
听到喧闹声的九条贵利矢立马透过窗玻璃看去，就见到那位儒雅的中年男人正朝孩子们挥手，然后他又回头看向店内墙壁上的钟表，才下午一点半，小学生就已经放学了。
而这边的老人还在思考，九条贵利不由地有些着急，毕竟他进入这家粗点心店只是一时兴起，今天来鸟矢町的主要目的，还是去对面的那所小学探寻线索。
可是就在这时，老人的那双浑浊的眼睛里忽然闪烁起微光，他像是陷入了回忆般，抬头看向窗外马路对面的那块木牌。
虽然鸟矢町小学的大门已经换了几番，但是那个经历过风吹雨淋的“鸟矢町小学”字样的牌子从来都没有变过。恍惚间，往日的景象重现，老人似乎看见窗前跑过一个浅金发的小小身影，同时耳边还传来清晰的叫喊声：未来……未来……
那个孩子啊……
老人眼底闪过一丝怀念，九条贵利矢并没有错过这个细节。
“我记得在阿贵还是小小狗的时候……”看着窗外的景色，老人缓慢地开口道：“这个学校里有两个看起来很像外国人的小孩……一个漂亮的就像是那时银座玻璃柜里摆放的西洋人偶……一个肤色偏深……那个男孩总是像小狗一样跟在女孩的身后，喊着未来、未来……阿贵这个货真价实的小狗则会围在女孩脚边打转，直到女孩蹲下来摸摸它的脑袋，它就会立马躺下来露肚皮……”
说着，他颤颤巍巍的从柜台上的玻璃罐里掏出几枚糖果，苍老的面容浮现出近乎悲天悯人的神情，声音也更加低沉：“那个女孩摸完阿贵就会走进来买这样的果汁空心软糖……她不会想到的，现在这种糖果依旧是孩子们喜欢的类型……”
后来老人又说了很多话，九条贵利矢的神情也随着老人的讲述逐渐变得严肃起来，等他从店里走出来的时候，口袋里多出了三枚空心软糖，正是刚才老人随手掏出的数量。
趴在门口外的那只名为阿贵的拉布拉多也依旧像刚才那样身体缓慢的起伏着，而九条贵利矢的脚步也没有停歇。
他走向鸟矢町小学，这时门口已经没有小学生的身影，然后凭借着法医证件以及他随口就来的谎言，他非常容易的就被站在门口目送学生放学的矢的初范校长带进了校园里。
这位五十多岁，抱有超高教育热忱的校长在他的巧言如簧下，眼泪汪汪的把他带去了一直以来都存放着各届学生留下的杂物的仓库前。
矢的校长握住九条贵利矢的双手，真挚地说道：“宝生同学是我的学生，现在他在如此灿烂的年纪躺在病床上，我实在无法忍受，请让我也传递出一份力量吧！”
面对这样的情形，九条贵利矢自然张开就来，“矢的老师，如果永梦得知您为了他而缺席关系着全体学生的月中总结会肯定会无地自容。虽然作为朋友，我希望他可以……活下来，但是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我和他都会微笑面对。”
看着矢的校长的背影渐渐远去，保持着微笑的九条贵利矢终于甩了甩那双被校长先生紧握过的手。
不愧是名人曾经的班主任，不仅已经过去十六年还清晰地记得自己学生的名字，而且手劲儿还那么大。这么想着，他边甩着手，边转身走向仓库。
然后在这个位于校园偏远角落的建筑内，九条贵利矢花费了一个半小时，终于发现了对他这次调查有用的物品——一张蜡笔画。
因为仓库内干燥的环境，画被保留的很好，所以他还是可以透过孩子稚嫩的笔触，看明白这幅画的内容。
金发红眼睛的女孩、黑发黑眼睛的女孩、浅金发皮肤偏深的男孩和他同样高的黑发男孩，还有墨灰色眼睛比他们都要高的男孩，以及脚边有一团黄色的大约是狗的生物的黑发男孩，他比其他五人都要矮许多。孩子们手拉手都在大笑，简笔的太阳画在左上角，还有用蓝色蜡笔画上的云朵。
而像是古代象形字一样糟糕的签名落在蜡笔画的左下角——宝生永梦。
九条贵利矢双手拿着这张画，放在背面的指肚还感觉到与纸面不同的触感。他翻过来，便看到五句字迹不同的用蜡笔写下的话。
除了其中字迹最为成熟的写的是——我会成为最优秀的游戏创作者，与正面签名笔迹相似的写的是——希望六人一起玩桥本哥哥制作的游戏那天快点到来，其余三人写的都是：
永梦、桥本哥哥，生日快乐。希望你们的愿望能够达成。
“啪嗒”，一滴水突然砸到纸面上。九条贵利矢的第一反应是用袖口吸干纸面上的水渍，但是当他做出这样的举动时，他才意识到那是自己的眼泪。
可是他自从成年后就很少流泪，离这最近的一次还是他五年前在殡仪馆见到蒙着白布的朋友尸体的时候。
镜飞彩确实查到了他的朋友是回家的路上意外遇到交通事故身亡的，而非是他，九条贵利矢从一开始就挂在嘴边的——他有一个朋友在五年前被bugster杀死。
但是五年前，他的朋友也确实是因为bugster而死，因为当时对方就患有游戏病，而这个消息是九条贵利矢在秘密从卫生省得到资料，然后查明病症后，告诉对方的。
九条贵利矢无法这么直白地告诉宝生永梦等人，因为这个事实对他来说就如同要把尚未愈合的伤口再撕裂开给人们看里面的血肉。
而且从朋友死去的那天起，他就再也没有说出真话的勇气，因为他突然发现——所谓的真相往往会扰乱他人的人生。
所以为了保护宝生永梦他们不会被真相伤害，他原本不打算将黑色假面骑士是檀黎斗这件事告知，但是宝生永梦再次无条件的信任还是让他不想见到对方被蒙在谷底，所以他告诉他们——他看到了檀黎斗变身黑色假面骑士的画面。
这是真话，但是阴差阳错的被镜飞彩和宝生永梦视为了谎言。
还真是自作自受啊。
在这个只有天窗是敞开的半封闭环境中，回想起从前的九条贵利矢单手捂住自己的脸苦笑起来。沉浸在自己世界的他并没有发现，仓库的门缝间有一只瞪大的眼睛正在偷看这一切。
“正男！你在做什么！！”
仓库外的声音让九条贵利矢立即把这副蜡笔画塞进手提箱内，然后他起身快步拉开仓库大门，所有的警惕都消失在了阳光照射进仓库的瞬间，他露出适当的疑惑说道：
“请问是……”
还没等他说完就被人扯住了袖子，一个目测身高一米九以上，身体严丝合缝把倾洒在九条贵利矢身上的阳光挡住的黑发青年硬生生地挤到他身侧后方。
九条贵利矢全身的肌肉顿时僵硬起来，但是随即他就听到这个黑发青年在他的身旁，用小孩子般的腔调地说道：“大哥哥……”
“……”九条贵利矢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他仰起头看向身旁的这个青年。虽然对方的眼睛很清澈，甚至还能传递出一些可怜巴巴的意思，但是谁家小学生下巴还有些许胡茬，这未免太过早熟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