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十一章
萧以歌朝身后招了招手，佣人跟上苏杭为她引路。
这段插曲引来的争议持续不久，萧以歌的态度显然是跟苏杭亲近的，谁也不会跳出来去问上一嘴，很快便恢复了苏杭来之前的热闹。
身在人群之中的萧曼仪耳听八方，又将刚才那一幕看进眼里，她若有所思地笑了笑，跟上苏杭寻找位子的脚步。
佣人得了萧以歌的指示，带着苏杭去清静角落的桌椅。
周围宾客稀少，隐约还听得到潺潺流水声，在这个聚会里显得安心舒适。
只是苏杭才想坐下，一道高跟鞋声从容不迫地紧随而至。
她礼貌地点了个头，对方却没有要离开的意思，而是笑着抬了抬下巴示意她一起坐下。
路过的佣人为她们上了两杯香槟，苏杭默声落座，不动声色地将对方打量。
岁月将她雕琢出成熟的风韵，华丽优雅的旗袍加身，雍容缓步，仪态万千。
萧曼仪端起香槟微微摇晃出波纹，颇有兴味：“苏杭？”
“是。”苏杭应道。
这长辈应该是萧家生意上伙伴，她不能给萧以歌添乱，适当应付几句也就过去了。
萧曼仪思索着点了点头，嘴边蓦然显出一缕捉摸不透的笑：“你跟以歌是什么关系？”
苏杭老实回答：“高中同学。”
萧曼仪将苏杭这自然而然的反应纳入眼底，暗暗叹息。
没有分毫迟疑，不遮不掩的模样，可刚才在众目睽睽之下的那一幕，别人没那么敏感，她可看得一清二楚。
这孩子还没开窍呢，心动而不自知。
她的宝贝女儿还有得熬。
想到这里，她悠悠地叹笑：“希望将来能看到你的成长，不要让我失望。”
这话说得模棱两可，成长指的是什么，又为什么抱有期望。
苏杭听得一头雾水，她皱着眉正想问，对方已经端着香槟站起身转身离开。
她仔细回想，女人的长相似乎跟萧以歌有几分相似，又是出现在萧以歌的生日宴会上，再看这年龄……
萧以歌好不容易撇开宾客们，往这边过来时看见的就是苏杭沉思的脸。
她想起刚才的骚动，那些议论清晰入耳，苏杭却言不入耳，只专心为她戴上手链。
是当真没有被影响，还是内敛的性情掩饰了内心的波动。
想到这些，萧以歌加快了脚步。
不想身边有保镖模样的男人过来，俯在她耳边说：“萧总，程昱哲来了，被挡在外面。”
萧以歌眸光骤凛，沉声交代：“别放他进来，也别弄出动静。”
她没必要给程昱哲这个面子，程家还没这个能耐对她干什么。
何况苏杭前几天才去了一趟程家，谁也不知道这对父子给苏杭施加了什么压力。
“明白。”男人应了声便走了。
担忧的心情被打岔，萧以歌稳了稳情绪，放轻脚步走到苏杭身后。
女人神色沉静，直到一双纤软的手从脑后环到眼前，右手腕上冰凉的手链垂在她的侧脸，那雨后的玫瑰香也从身后漫开。
含着柔色的声线压得极轻，仅剩气声：“猜我是谁。”
像是清泉，温柔而热烈地包围她的心。
她静了静，轻声回道：“红玫瑰。”
萧以歌满意地笑了声，继续问：“有没有因为刚才的事情难过？”
“没有，”苏杭毫不迟疑，“我只想给你戴手链。”
萧以歌双眸柔光浮沉，松了手去她对面坐下。
“还适应么？”萧以歌边问边对远处端着托盘的佣人招了下手。
苏杭点头，“还好。”
佣人给萧以歌上了杯果汁，把两份蛋糕摆上。
萧以歌举杯碰了一下苏杭的香槟，双眸弯成月牙模样等着她。
苏杭意会地抿起极浅的笑，举杯的同时再次神色郑重：“生日快乐。”
两个人各自饮下一口，这幅画面在渐显的余晖里，透着股历经时光终究安稳的质感。
萧以歌放下果汁，抬手晃了晃手链，随口问道：“设计是不是都有代表的意思，那这手链要表达的是什么？”
她其实并不期待这条手链会跟自己有太大的关系，比如借物喻人什么的。
因为苏杭说这是第一次参加设计大赛的作品，据她了解，苏杭首次参加设计大赛是大学的时候，那时候的苏杭怎么会专门为她设计呢。
能把这第一次获奖的作品送给她，已经是心意十足了。
“设计元素是雨，”苏杭看着她的手腕，目光里有星芒闪动，“我们不常遇到雨天，但雨水在生存环境里必不可少，意思就是虽不常见，却始终珍贵。”
不常见，却始终珍贵。
萧以歌弯起的眼眸蓦然凝望过去，半真半假地笑了笑：“你把它送给我，是不是也把它代表的意思送给我？”
她看见苏杭眼中波澜微动，嘴唇抿紧又放松，回答的话显然已经酝酿在唇齿间：“我……”
“以歌！你人呢！要发剧本了！”
莫菲菲的吆喝早不来晚不来，正在苏杭要回答的时候来。
萧以歌一口气都憋到了喉咙顶，忍不住舔了下唇，往声音传来的方向冷冷瞟了一眼。
苏杭大半句话都被噎了回去，没了聊天的气氛，她端起香槟小口抿着。
“走吧，领完剧本再回来吃。”萧以歌长出了口气，只能先放弃诱导苏杭。
“也有我的？”苏杭有点好奇，跟着放下香槟。
“当然，”萧以歌挑眉笑，起身拉上她一起往人群里去，“还记得我在电话里跟你说的么，是明天的节目。”
苏杭“嗯”了声，任由自己被牵着走。
“你有没有玩过剧本杀？”
“同事带我去过。”
她们边走边聊，萧以歌偏过脸看余晖下苏杭的侧脸轮廓，悄悄勾起神秘的笑。
聚会策划是个跟她们年龄相仿的女生，此刻正在绿茵上被围在中间，捏着一沓订成册的a4纸分发给人群中的几个人，并扬声交代规则：“今晚是熟悉剧本的时间，正式开局在明天早上。参与的人员必须按照剧本要求来操作啊，有需要私下沟通的，注意不能超过内容规定的尺度！”
参与的都是年轻一辈的宾客，几个人拿到剧本以后，边上都有其他宾客要围过去看。
“诶我还没玩过，给我看看！”
“去去去，吃完蛋糕回家得了，跟你有什么关系！”
“都是什么剧情啊，快来看看。”
“真是年轻啊，我们这年纪哪玩过这些……”
年轻男女们嬉闹着，长辈们在一旁笑看着感慨。
莫菲菲跟男朋友魏嘉明都参与游戏，两个人领到剧本便迫不及待翻阅。
看见萧以歌跟苏杭过来，那策划忙拨开人群，将最后两份剧本发到她们手里，完成任务的她轻松一笑：“这是萧总跟苏总监的剧本，今晚要花点时间读熟哦，明天游戏开始是不允许带着剧本玩的。”
“不允许带剧本？”苏杭眉心蹙了蹙，翻开剧本粗略看了一眼。
萧以歌看她不解，为她解释道：“是我要人设计的沉浸式剧本杀，游戏不局限在桌面上的你来我往，而是要以我家的一个区域为游戏范围。我们所有的参与者就像演员一样，去把这个剧本里的故事演绎出来。”
苏杭的神色在萧以歌耐心的解释里逐渐松了，还多了些兴趣，“听起来很有意思。”
策划一直在观察苏杭的反应，此刻看她被萧以歌哄上了贼船，忙将喜闻乐见的心思藏好，再次对大家叮嘱道：“剧本里的事发现场已经安排好，所有参与人员今晚入住。明天一早游戏开始，中途不允许脱离角色，最迟晚饭前要破案。”
大家闻言再次起哄，领到剧本的几个宾客开始吹嘘起自己在剧本里的设定。
一个清秀的年轻男人爽朗地大笑：“我林辰在剧本里也是有钱人！”
曾看着苏杭入场，问过萧以歌这人是谁的男人拿着自己的剧本凑到莫菲菲跟魏嘉明身边：“菲菲你是什么身份，嘉明呢？”
莫菲菲啧啧有声，两根手指头敲着剧本：“我是市长的女儿！跟以歌是同学跟闺蜜，这剧本可真还原啊……”
魏嘉明则是嘿嘿一笑，搂着莫菲菲骄傲道：“我是市长女儿的男朋友，我们剧本里也是一对！成彦你呢？”
苏杭牵起唇角，原来这就是需要再多停留一天的节目。
萧以歌兴味浓浓地笑了笑：“我们也去看剧本？”
余晖渐沉，晚风拂来，将她的尾音化得更柔。
想待在她身边的念头，忽的就被这悠悠晚风将种子吹入心底，又极快地开出花来。
吃蛋糕也好，看剧本也好，什么都不做也是好的。
苏杭看着她弯着的水眸：“好。”
萧以歌带着苏杭回到刚才的桌椅处，这处远离人群的小角落被添上了些水果和西式餐点。
萧以歌舀了口蛋糕，扶着耳边长发低头去吃，余光里的苏杭已经打开剧本。
她借着吃蛋糕的动作掩饰嘴边笑意，期待着苏杭多年如一日的冷淡表情出现裂纹。
其实她并不知道剧本里的具体剧情，只在生日之前反复跟策划沟通这部分的情节要求。
那年轻的策划十分有想法，甚至似乎有些明白她的意图，前些天直接给她发了条激动的语音：“萧小姐，萧总，我可以给你们来点禁忌又刺激的，不过感情线必须要清晰，怎么样？”
萧以歌连考虑都没考虑，直接回复道：“没必要。如果今天我是个男人，这个行为就会对她造成困扰，你设置一点暧昧的牵扯就够了。”
最后剧本完成以后，她看了不含解析的梗概，而策划给了她几个字总结：不是爱情胜似爱情。
被撇开奶油的蛋糕口感绵密，萧以歌回忆着那八个字总结，抬起头想要喝口橙汁时瞥见苏杭的下颌线不自然地绷紧。
她明知故问：“怎么了？”
苏杭思虑着道：“……你先看看剧本。”
萧以歌放下叉子拿起剧本，靠进椅背里打开，将最前面那段早已看过的梗概再看一遍。
剧本里的背景是民国时期，萧以歌是刚从海外求学归来的富家千金，她趁着父母远游举办了个小聚会，将年少时的同窗约来欢聚。
案发当晚，萧家的一件贵重物品被偷走，嫌疑自然落在那些前来欢聚的昔日同窗身上。
这些人之中，其中几个曾经去过收藏珍宝的藏珍室附近。
其中苏杭是报社里的小记者，家世跟萧以歌天差地别，可当年同窗时性格孤僻又家境贫寒的她不被同学欢迎，只有萧以歌对她施以温柔，对她的鼓励和安慰更是从未给过其他人的偏爱。
在这份养料的滋养下，苏杭被养成了萧以歌一个人的宠物，萧以歌出国后的每一天，她听不进任何人的话，只在苦苦等待萧以歌的归来。
短短几段话，不但与现实有所重合，更提前展现了剧本里偏执与炙热的冰山一角。
萧以歌轻声笑了，抬起的眼眸里有期待与笑意凝成的星光：“好刺激的故事，你准备好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