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我求了平安福啊
如果林默读之前没有接受任何训练，一周后的比赛对所有人来说都是侮辱。
操场边上有个亭子，上面用精美繁复的花纹笼成亭盖，只有四只空心的大柱子，密密麻麻地刻满了字，既不遮雨，也不挡风，冬天飘雪，夏日漏雨，图它拍照好看，现在也锈迹斑斑。
晚自习取消了，因为学校交不起电费，在过去违规补课的那段时间，校长连暖气都不敢开，不过电量还是超额了。
林默读刻苦训练的时候，蒋思齐就坐在凉亭里看书背单词，秧城的天还是很好看的，尤其是蒋思齐所在的风景。
“蒋思齐，背到哪里啦？”林默读做完规定的任务后在跑道上远远的向蒋思齐打招呼，她视力很好，可以看见他手上捧着的《牛津英语词典大全》，看样子已经背了一大半了。
“xenophobia,仇外心理 ”，蒋思齐把摊在腿上的词典从右往左合，纤细的手指自然的窝住书页，仔细用红笔在单词下划下横线。
他抬头看向继续奔跑的少女，马尾在她脑后甩出漂亮的弧线，由胯带动双腿自然驱动，像森林里的梅花鹿般矫健。
在椅子上写作业终归不太舒服，他更喜欢阅读历史读物或者政治理论。
落日只剩半边脸的时候，林默读就能结束常规训练，开始负重加练。
她跑向蒋思齐，从口袋里拿出一把驱蚊手环放在他手边，蒋思齐习惯的拧开水杯递给她，里面是特意放凉的温水。
“蒋思齐，你为什么要陪我啊，回家不好吗？”林默读接过杯子小口小口的吞咽着。
“不好，”蒋思齐懒得编理由，也不想费尽心思的圆一个又一个的谎。
“哦，跑步去了。”
蒋思齐淡淡嗯了一声，抬头注视林默读的眼睛，“注意安全，别摔死了，我可不殉情。”
后面一句太小声了，林默读没听清，不过她还是大声的回应。
这几天的训练也就比当球员那段时间累一点，区别就是室外和室内，有热度和没冷气罢了。
不过蒋思齐觉得效果显著，林默读的嗓门比之前大多了，人也壮了不少。
书包是林默读拎着的，美名美曰举哑铃锻炼臂力，蒋思齐抢不过她，只好松开抓在书包上的手，跟个受气小媳妇一样跟在她后面。
“蒋思齐，走快一点嘛，”林默读实在看不下去蒋思齐的磨蹭，拉着胳膊把他往前推。
“叮，您有一条……”未等说完，林默就读点开信息，莫紫姜灰暗的头像又亮了起来。
“蒋思齐，姜姜给我发消息了，她肯定病好了，书你先自己拿着，”林默读把一路上不舍得撒手的书全交给蒋思齐，开心的到树荫下回信息。
〔你好，我是莫紫姜的妈妈，你是那天拜访的女生对吧。〕
〔是的，紫姜妈妈，紫姜好了吗？她还能来临鹤上学吗？我有好多好多话想对她说，〕
林默读紧张的手冒汗，脑海里闪过无数见面时久别重逢的对话，含蓄的，热情的，典雅的，煽情的……无论怎么样，结果是她就好，删删减减就一句，欢迎回来，我的门将。
〔紫姜死了，我们没留住她〕
〔我们没办葬礼，也没通知其他人，很抱歉我自私的想让我的女儿安静的死去，她活着太痛苦了〕
〔请你原谅我这个不称职的母亲，抱歉这么晚才告诉你〕
后面的就看不清了，手机滑落砸在地上，钢化膜碎了整个屏幕，林默读坐了下去，刚洒过水很脏的地。
蒋思齐跟着坐在她旁边，她止不住的颤抖，怎么也捡不起手机，哆哆嗦嗦只抠了一指甲泥，好像刚掌控这副躯体的傀儡，被不高明的木偶师操控，僵硬的没有思想。
蒋思齐替她捡起放在她手里，努力放平声线，“发生什么了，林默读，我们一起想办法好吗？”
“蒋思齐，莫紫姜死了，”林默读没哭，抬头呆呆的看着蒋思齐，好像接受了这件事，又好像没接受，她乖乖的起身搬书，像以前一样。
“你难过吗？”
“不知道，我只觉得心像被人剜了一大块，血淋淋的疼，或许再过段时间我就没那么想她了，可她现在死了，在我求了平安福后。”
林默读像被抢了全部糖果的小孩，当大人声明要收回那些糖一样的无措。
“没事的，她很开心的，不是吗？你已经尽了最大努力了，这是预料之中的结果，别哭了，别哭了，”
林默读翻看着跟莫紫姜的聊天记录，不停放大缩小把对话放在未碎屏的区域，一点一点的扣开钢化膜，眼泪决了提的往下滴，手机被碎片划开，密密麻麻的疼。
“蒋思齐，我求……了平安福的，我我……求了平安福啊，是最灵的娘娘啊，我明明许愿的啊，怎么不灵了，我求了……平安福啊，”林默读全身都在抖，蒋思齐把她揽进怀里，轻声安抚道，
“我在，我在，没事的，没事的，都会过去的，没事的，都会过去的，”
“蒋思齐，我什么也没做，什么也没做，”林默读揪紧了蒋思齐臂侧的衣服，久久的不肯松开，深蓝的校服上挂上泥渍，从前的体面不知所踪。
蒋思齐感受到胸前的湿润，他试探的将手放在林默读肩上，轻轻的，碰一下就缩回来了，捧起林默读的脸，耐心的帮她擦干净眼泪，粗砾的大拇指划过洁白的面庞，把垂下的眼尾往上挑。
林默读眼睛终于没了涣散，直愣愣的盯着他看，“蒋思齐，我哭够了，我们回家吧 。”
“好。”
席卷而来的云，与春日清朗的风混成朗姆酒味，站在电线杆上叽叽喳喳聚会的鸟儿看着渐行渐远的两人，都没骑车，他们走的很慢很慢，把傍晚都走成了带着漆黑灯光的白天。
现在是3月17日，莫紫姜走出了那个寒冷的冬天，她穿着凛冬的冰雪，度过流淌的岁月，拼尽全力的走向盛春，百花齐放，这是独属于她的新年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