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征民夫
金色的麦浪中,赤膊的少年正在田间劳作。
“纯良,麦子割完了么?”
少年直起身子,看向身后。
他的皮肤黧黑,体格结实健壮,笑容淳朴,眼神单纯。
就像个随处可见的农家少年。
“王伯啊,我这边快了,天黑前肯定能干完!”
“好嘞,好嘞。”
老伯擦了擦汗,俯身抱起了少年割好的一丛麦子,朝远处的打谷场走去。
远处的麦垛上,躺着一个身着破烂灰袍的道姑。
说是道姑,但是她是腰里却别着一个酒葫芦,这会儿也是喝的醉醺醺,打着呼噜睡得昏天黑地。
可就算这样,她还是紧紧地抱着怀里的一把——刀。
狭长的刀鞘被灰蓝色的布条缠着,刀柄上已经磨损的很严重了,黄铜的刀锷被盘的油光锃亮。
随着道姑的呼吸,刀身在她的怀里也一动一动的。
就好像一对正在午休的母女一样。
可这宁静安详的画面并没持续多久,一阵马蹄声迅速接近过来。
少年警惕地抬头看向烟尘飞扬的方向,这一刻,少年眼中的憨厚和纯良一下子都不见了。
就好像一把出鞘的宝剑,只剩下逼人的锋锐。
村民们从麦田中纷纷抬起头,惊慌地朝村中奔逃。
少年从被扔在一旁衣服中取出一把长刀,可犹豫片刻后,他又把长刀裹进衣服,藏到了麦田里。
随后少年跟着村民们一起逃向村中。
那醉醺醺的道姑似乎是嫌怀里的刀身太硬,翻了个身,把长刀踢下了草垛。
——
村中的青壮纷纷拿着农具走出家门,在村长的带领下挡在了村口。
那群骑士也纷纷停了下来。
烟尘散去,村民们的表情稍微放松了一些。
因为面前的这群骑士,是兵不是匪。
这并不意味着官兵就不可怕,所以村长还是颤颤巍巍的。
“官爷,来鄙村,有何贵干啊?”
为首看上去像是校尉的官兵下了马,大摇大摆地走到村民前面。
他身后的士兵们也纷纷下马,跟在他身后。
兵和民,终究是不一样的。
别看这里只有区区十几名官兵,却把面前的几十名青壮的气势压了下去。
官兵们进一步。
村民们就退一步。
少年低着头,混在村民里,眼睛却一直盯着校尉腰间的马刀。
7年前,少年也有过这样的一把刀。
“你是村长?”
年不到50,却像个垂暮老人一样的村长站了出来。
“官爷,小老儿就是村长。”
“奉府尊大人之命,征调30名民夫,随军南征。”
村民顿时变得恐慌起来。
“官爷,现在正是秋收时节啊,现在征调民夫,粮食就要收不完了!”村长恳求道。
“那就把粮食收完再走吧。”
村长错愕了一瞬,他没想到官兵竟然能这么好说话。
可随即,官兵的一句话就让村长的心沉到了谷底。
“到时候粮食也带上。”
村民中爆发出一阵骚乱,可随即就是一连串长刀出鞘的声音,村民们又瞬间安静了下来。
少年低着头,心中一片平静。
他并不打算做出头鸟,但是只要一个村民发出一句反对的声音,他就会冲过去夺下那校尉的刀,将他们赶出村子。
区区十几名兵痞,少年并不放在眼里。
然而,等到最后,少年也没听到一句反对的声音。
村民们沉默下去。
他们将手里的农具收了起来,继续回到了田里干活儿。
那些官兵则进到了村里,在妇人和孩子的招呼下吃喝起来。
他们一边大口地喝着酒,一边大声地笑闹着。
村民的脸上的惊恐和愤怒,他们视而不见。
少年在田间闷着头干活儿。
他今年只有15岁,大概不会被征为民夫。
毕竟媳妇都没娶呢。
少年叹了口气,“那个死八婆,又把我的老婆本翻出来了,就一眼没看到,就给我输光了。
赌运不好,就不要老去赌钱啊!
要不就赌钱,要么酗酒。
老子早晚趁你喝醉的时候把那把刀偷走当了!”
师徒关系持续恶化中。
“王伯,这一垄割完了!”
“来了!”
少年直起身子,他却见到一个两名村民正急匆匆地朝这边跑过来。
“王伯,王伯,不好了!”
王伯仍不紧不慢地抱着一捆麦子往打谷场走,嘴里问道:“怎么了,慌慌张张的?”
“儿媳妇,王伯你家的儿媳妇被……”
王伯手里的麦子落在地上,两眼发直地朝村中跑去。
少年看了看被藏在麦田里的佩刀,最终,还是没有取来,只是空着手跟去了村里。
村里已经闹了起来,王伯的儿子正在被好几名村民按照,不然他已经要冲上去跟那些官兵拼命了。
少年找了个村民打听了一下,原来是某个喝醉酒的官兵见王伯的儿媳妇长得漂亮,借着酒劲儿上去骚扰。
王伯的儿媳妇不敢反抗,只能一边道歉,一边躲避。
谁知那官兵得寸进尺,王伯的儿媳妇不堪受辱,便狠狠地抽了那个兵痞一巴掌。
谁知,这一巴掌,便送了她的性命。
那醉酒的官兵当着王伯六岁孙子的面,把那孩子的母亲砍杀了。
不仅如此,他还想对孩子动手。
要不是其他村民大声呼救,那孩子恐怕也难以幸存。
这种事,放在谁身上,都受不了啊。
少年知道,这肯定要打起来了,肯定要拼命了。
少年已经打定了主意,一会儿先抢了那校尉的刀,随后将他作为人质,把这群兵痞赶出村去。
——
一个时辰后,少年被麻绳绑着双手,作为民夫的一员,朝着军营的方向走去。
“不对啊,这不对啊,他们怎么不反抗啊?
那个家伙还算个男人么?老婆都被人杀了,居然就这么忍气吞声了,而且还要跟他们去打仗,要给去给他们运送粮草物资?
我要是这男的,我不当场投敌就算了,多少也要烧了他们的粮仓啊。
想不通!这我想不通啊!”
少年闷着头走路,心中百转千回。
现在他已经没了夺刀的机会,如果到了军营,就更逃不出来了。
难不成真的要去当民夫么?
正想着,队伍突然停了下来。
少年抬头一看。
月光下,一名身着破烂道袍的道姑站在路中间,手里拄着一把长刀,吊儿郎当地掏着耳朵。
那道姑身姿绰约,长发飘飘,虽然衣衫褴褛,却有种淡然出尘的气质。
校尉抽刀遥指道姑。
“你是何人!胆敢阻我行军!”
那道姑也不搭理校尉,只是踮起脚,朝民夫的队伍里喊:“喂,纯良徒儿,你要去从军,多少也要跟师父禀告一声才是啊,怎么一声不吭地就走了,师父可要伤心了。”
少年暴怒地从人群中站了出来:“你还有脸说!你可睡醒了是么!溜溜睡一下午啊你,说好两个人一起干,到手的报酬平分,结果从头都尾就我在干活儿!”
道姑连忙拎起刀朝少年走过来,嘴里还不停道着歉:“小纯良还生气了,乖啊乖啊,是师父的错~师父这就来接你回去~”
“还愣着干嘛,把她给我拿下!”校尉一声令下,顿时就有三名士兵策马朝道姑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