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无趣的宫宴不合本宫胃口
贺酒儿看了殿中真真假假的阿谀奉承，只微笑着点头回礼，最后的目光却落在老将军封震阳的脸上，风淡云轻地对他一笑。
封震阳的心头一震，眼前竟有些恍惚。
他是第一次见到安宁长公主，但是显然，长公主的神情表明她不是第一次见到他。甚至，长公主那高深莫测的一笑，似是含了什么深意，有那一瞬间，封震阳感觉，他就如同猎人圈定了的猎物，只待他自投罗网。
贺酒儿缓步至最前端，先拜见了少年天子，又对戚太后说了些吉祥话，这就落座了。
也不知是谁安排的位置，她的左手是柳首辅家的柳雨烟母女，后面有戚太后母族的命妇和世家小姐，不远处的杨宣胡幼薇面露嫉恨，再远一点便是魏家、邢家，顾家的一群女眷，魏子娴正在其中忿忿不平，邢昭月和顾湘则满脸崇敬。
而对面的男宾里，西南藩王元家的嫡长子元慎，与贺酒儿隔着中厅相对而坐。那元慎将手中的酒杯举起，对她遥遥一敬，潇洒不羁的姿态引得好些个世家女惊呼：
“元世子竟是如此样貌，真乃人中龙凤！”
贺酒儿翻了个白眼，真是愚昧无知的小丫头。元慎那厮确实是人中龙凤不假，可西南疆域那边却是个没下限的泥潭深渊。
西南多美人，而平西王府的姬妾美人数量，远超京中几代后宫妃子的总数。
美人数量多还只是西南王府的冰山一角，据听风堂探得的消息，元崇明的姬妾多，庶子庶女也极多，后宅关系混乱，最小的妾氏年龄比贺酒儿还要小两三岁。
甚至因着管制空白的原因，西南王府后宅的道德泯灭，以至于妾氏与庶子合房，有血缘的兄妹同宿。如此混乱的关系直接催生了第三代子孙夭折殆尽，至今尚未听说有长孙在世。
如此一个烂泥坑，贺酒儿只庆幸自己没有在那转生过。
小皇帝与朝臣们来来回回说了些场面话，又扯着戚太后上演一番母子情深，再一声令下，端午宫宴便正式开始。
贺酒儿托着腮想着昙华书院的小狐狸，直接无视了元慎的频频示好，只偶尔与小皇帝和戚太后遥遥敬酒，又虚情假意地回敬了来奉承的世家女眷。
乐师和舞师们竭尽全力地烘托气氛，朝臣和女眷们也各自借饭局笼络心腹，少年天子面对一片祥和、歌舞升平而满怀欣慰，戚太后暗地周旋一天而面露疲惫。
贺酒儿冷眼看着周遭的一切，缓缓地饮下一杯酒。
无趣。
无趣呀，这世间真真是无趣。
柳雨烟不知吃错了什么药，竟趁着这觥筹交错的火热，壮了胆子过来向安宁长公主敬酒。女眷这边上的酒都是果子酿成，浅淡清甜，并不醉人，杨家胡家那群世家女们却嗤嗤笑着，如同醉了的猕猴。
贺酒儿玩味地看柳雨烟半晌，直盯得她发毛，末了，还是允了她这份示好，愿意喝上一杯，却不接她手中的酒，只端起自己案几上的杯子，笑道：
“柳大小姐不计前嫌来敬本宫，那本宫也不能太小气，就祝大小姐早日觅得佳婿，生活美满顺遂。可莫要再惦记本宫的小狐狸了。”万一她长公主殿下心情不好杀了这姑娘可怎么好。
柳雨烟心底暗恨不已，对长公主的挑衅已经到了忍无可忍的边缘。旻禾这贱人果然知道她的酒里有东西，如今她再送上去已然毫无意义，只能挑了手中没有下过药的杯子喝了，假意和解道：
“多谢长公主吉言。长公主殿下也太谨慎了些，若是在偏殿等候的小青姑娘，也如殿下这般谨慎小心，怕是今晚什么也不用吃了！”
柳雨烟柔弱地捂了嘴，似是恍然大悟：“哎呀，烟儿怎的将这事给说出来了，可别影响到公主殿下的心情才好呀！”
她咯咯地笑着，耐心等待贺酒儿勃然大怒，甚至殿前失仪的模样。她是知道长公主是多么的在意小青那个贱丫头的，走到哪里都带在身边，如今，旻禾若是知晓小青中了药，甚至有可能已经被宫中的外臣或侍卫给……
一想到这里，柳雨烟的心底就涌起一种畅快，她要看到高高在上的安宁长公主旻禾悲愤尖叫的模样，她要这民间来的无耻、无知、鲁蛮的贱人失态痛苦在泥泞里！
胡二公子那般芝兰玉树的人物，怎可被这粗俗的女人玷污？若非腿疾，他该是这世间完美的存在！
柳雨烟的面目越发狰狞，看着贺酒儿的神情也越发奇异，似是在这宫灯幻影与觥筹交错的麻痹下，有些虚伪开始剥离，她的脸上有一刹那的病态的红，转眼又褪了下去。
贺酒儿歪了歪头，身形却未动：“你们给青儿下了药？哪种药？要命的毒药还是催情散？”
柳雨烟掩口轻笑，眉眼生动：“长公主殿下不若去看看？”也到了出乱子的时间了，也不知道她们引了人过去围观没有。
贺酒儿保持着公主的仪态，缓缓坐回案几上，再浅抿了一口酒，过了一会儿才让内侍去偏殿将青儿给叫过来。
在柳雨烟看来，安宁长公主此刻正在强装镇定，她的心定然已经慌乱了，只要再等等，就是长公主旻禾大丢脸面的时刻！
到时候，众人便都知道，长公主贴身的宫女小青竟然在端午宫宴的时间，于殿外假山与人苟合，这是触怒龙颜的大罪，是旻禾这贱人大出丑的好时刻！
柳雨烟端起惯用的大家闺秀模样，返回她那一群世家好友中，大家相视而笑，因为心知肚明。该换个怎样的好位置来观看闹剧呢，想到这里，柳雨烟再次回头瞟一眼长公主那边，却见个青衣的小宫女跪在旻禾脚边，一脸委屈。
那……不是此刻应该在殿外假山与人苟合的小青？
柳雨烟愕然！
贺酒儿面无表情，拿一根筷子戳案几上的鱼肉。这宫宴的鱼做得不好吃，本该是贺酒儿最喜欢的食物，偏偏因这鱼腥气放弃了入口。
“主子……嘤嘤嘤……”青儿跪在案几旁假哭，比跪坐着的贺酒儿也矮不了多少。
“说吧，知道自己错了什么。”贺酒儿皱着眉挑了另一道金丝鸭脯，吃了两口又放下筷子，转而去喝汤。
“主子，今日咱们宫中的奴婢在偏殿的桌上，有道人家极为喜爱的酸笋兔肉……人家就忍不住吃快了些，还有些咸辣的点心也吃得多……”青儿苦着脸，“人家错在吃得太快，没尝出来里面有药……”顺手还撂倒了几个莫名其妙想来敲晕她的宫婢。
贺酒儿拍了拍手，叹了口气：“无妨，左右你也无事。就是从今以后，你这百毒不侵的体质，怕就要瞒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