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番外四
冥铉见南辛面色不对, 狐疑的将他睇着。
希希昨晚分明说南辛只将她当做阿姐,可这副怀嗔生怒的模样,怎么瞧都像是醋劲大发?
南辛察觉他眼神几分探究, 更给不出好脸色,冷声问:“你带希希去了哪?”
瞧这问题, 酸醋味都漫出来了。
冥铉耸耸肩, 答得不清不楚:“我还能带她去哪儿?”
“你们去了哪?”南辛语气愈冷几分, 急迫要得到答案。
纵然冥铉喜欢希希, 倒不至于故意弄出些误会。
“昨晚希希”他正要解释。
希希突然侧身,疾言厉色抢过话:“我与他去了哪里, 非得说与殿下说明吗?”
南辛怔了一刹,显然没料到她会驳回他的话。
冥铉即刻收声,心中赞叹希希是条汉子,敢直言怒怼这天界没人敢得罪的人。
眼看两人剑拔弩张,冥铉不敢逗留,连忙道:“我还有事, 先回去了,你们好生谈谈, 勿躁勿怒。”临走还不忘劝两句。
等冥铉离开, 希希一句话也没说,转身往屋子走去。
关门的刹那,她后背缓缓靠在门上, 绷着的脸立马就垮了……
酒这东西果然不能碰,虽说酒意已散去大半, 可残留腹中的酒仍能壮胆,教她脱口而出那番后悔的气话。
她视帝后为以命回报的恩人,南辛是帝后的孩子, 自然也是她必须守护的人。
一直以来,她也是这么做的。
南辛死时,从雪狼口中得知大帝需要一副完好的仙体容纳南辛未散的一缕残魂,才能复活他,她义无反顾献出好不容易修炼的仙体。
并非仅仅为回报帝后的恩情,只是急切的要救他,顾不得太多。
随着南辛长大,她一直坚信自己会护他一辈子。
直到东海小公主出现,天庭传言四起。那时才幡然醒悟,她根本不可能护他一辈子。他将来会娶妻,组建一个新的家庭,一个不需要她,也不可能容纳她的家庭。
想明白的当晚,她浑浑噩噩躺在床上,心中蓦然空虚,仿佛被挖了个大洞,嗖嗖的灌着冷风。她渐渐恐惧,他娶小公主的那天,就是她彻底远离他的时候。
也是那晚,她惊觉自己喜欢南辛。更不该的是,她会不自觉的因为南辛和小公主的关系,而与他置气。
怎么想,全是她不可理喻。
“唉……”希希闭眼,长长一叹。
若再不好好反省,往后二人估计只剩生疏和尴尬,形同陌路是早晚的事。
待情绪缓和下来,她才睁开眼,起身往屋内走。还没走两步,只听哐的一声巨响,房门被推开,猛地撞在门墙上,似要震碎一般。
吓得她心脏陡然一蹦,回身看去,就见南辛抬手将门扫合。
又是哐的一声,力度十足,无不彰显他的怒气。
希希只觉心脏随着门板撞击声,再重重一跳。
南辛目光将她锁住,大踏步朝她走去,气势汹汹的样子着实吓住希希。她下意识往后退,不过三四步,身后便抵在桌旁,无路可退。
希希瞄了眼旁侧,左脚刚要迈过去,南辛一个跨步,瞬间阻断她要逃开的路线。
他果断抬手罩下一个结界,将两人圈在这两三尺的半径之地,这下希希彻底没了退路。
她抬头望去,如此近的距离,才发现自己如今只到他肩头,不知不觉间,他又长高了许多。曾几何时还是小小的幼童,而今这宽大的肩膀足以予人安心。
她的视线不自觉落在他肩膀,脑中刹那浮现他与东海小公主在仙果园相拥的那一幕。他肩膀的安全感是给予东海小公主的,又非属于她。是否宽大,与她何干?
她的使命是保护他,而不是妄想得到他的欢喜和保护。
思及此,口中尝到一丝苦涩,咽了咽,仿似嚼着满口的莲子心,苦得她直皱眉。
而她神色的变化,全数落入南辛眼中。他还以为是自己鲁莽闯入惊吓了她,遂尽量压下情绪,使面色温和些。
经过一番努力,南辛彻底放弃。只要想到冥铉送她回来,根本无法冷静!
他索性冷着一张脸,直接问:“我只想知道一个问题,你这两天去了哪里?为何冥铉会送你回来?”
希希眨了眨眼,提醒道:“这是两个问题。”
“你…”都什么时候了,她还在计较这是几个问题!
南辛深吸一口气,再次压住情绪,以免被她这拿不住重点的话给刺激得跳脚。
“你先回答我这两个问题,行吗?”语气终于柔软许多。
他睁着明亮清澈的眼睛,恳求般将她看着,她哪里还硬得下心肠,明明白白交待。
前晚与南辛争吵后,她在屋中烦闷难纾,遂离开天庭,去了趟御空山。
原本想找昔日的伙伴狸猫,怎料狸猫早已离开御空山。她便在曾封印姽宁的洞中逗留了半日,而后动身回天庭。经过九龙潭时,她思来想去,终是去找冥铉要了两壶酒,当晚就近在林间独自饮酒。
直到半夜,才发现冥铉一直静静待在不远处,是因担心她酗酒无度才跟过来,希希才叫上他一同饮酒。
希希酒量不好,加之饮得急,不久便醉晕过去。
醒来后,冥铉仍在旁。她起身要回天庭,他担心她酒劲还未过,半路有什么差池,才一路陪她回来。
“来到天庭,我便叫他回去,他说要看见我进屋才放心。冥铉本是一番好意,我总不能将他赶出去。”
听她说罢,南辛松了半口气,却还提着半口气。
看样子,他们二人仅仅喝了一宿酒,只是…冥铉为何如此关心希希,不仅暗中护着她,甚至一路将她护送回到伏魔宫。
南辛猜测出一二,但实情究竟如何,恐怕只有冥铉自己晓得。
“还有其他问题吗?”希希问道:“没有的话,我得歇息了,醉酒实在难受。”
听这话,他心中一提:“哪里难受?”
希希揉了揉额头:“脑袋疼啊,要裂开似的。”宿醉真不是常人能忍,难怪帝后每回宿醉都捂着脑袋叫嚷,她也是自找罪受。
南辛忙伸出两手,掌心分别贴在她左右太阳穴的位置,一边施以神力,一边轻缓揉着。
若是小时候,他抱着她亲近,她心中一暖,认为这是孩子的依赖。
可今时今日,她哪里还敢将他当做孩子,只是手掌触碰,便已越过她心里的防线。
希希急忙抓着他袖口,想拽下来,他一句温柔但不容置喙的:“别动。”便教她住了手。
“爹爹每回也是这么帮娘亲舒缓宿醉后的不适,应该会舒服些。”他的无心之语,却惹得她心中动容,眼眶发热。
南辛自小就是个体贴又温柔的孩子,昔日她若在天庭遭了其他仙家的气,但凡被他知道,定会去帮她讨个公道。
这几日,她对他冷言厉色,这会听见她说不舒服,他还是会第一时间想要帮她舒缓不适。
扪心自问,她不过一株依靠帝后的力量才得道的桃树精,如何能得到他的关怀。
希希松开手,缓缓闭上眼,哪怕心怀罪过,此刻也不舍再将他推开。
她放任自己享受这短暂的珍贵,一丝一缕的温热力量自他掌心涌入她脑中,慢慢舒缓脑袋刀挫般的疼痛。
不知是不是他掌心太热,烘得她脸颊红扑扑的,就像一颗水蜜桃,粉嫩又水润。
南辛痴痴看着,手掌不由缓缓而下,小心翼翼的捧着她的脸,宛若捧着易碎的珍宝。
希希睁开眼,不解的望着他:“我只是脑袋疼,脸上也要施力吗?”
南辛双目一睁,惊觉自己失态,连忙撤开手,磕磕巴巴一句:“这是我雕的桃花枝,给你。”
说罢,他忙不迭将桃花枝拿出来,搁在桌上,转身一声不吭的离开。
希希看着他的背影匆忙消失在拐角,颇为纳闷,突然怎么了?
目光一转,落在桌上。
她将桃花枝拿起,细致端量。上头雕刻两朵绽放的桃花,还有两粒未开的花苞。桃花上了矿料,花瓣上的纹路雕琢清晰,栩栩如生。若不是这枝干是原木色,乍一看,还以为是真的花枝。
南辛自小爱做木玩,做的东西十分精致,也送了她不少。
桃花枝,却是第一次。
希希抬头,木然望着门口,手中握紧桃花枝。
“对我这么好,因为我是阿姐吗?”
良久,她复低头,目光落在桃花枝上,拇指轻轻摩挲每一朵花瓣,眼眶终于承不住泪水的重量,落下一滴,打在花瓣上,流入花蕊,渗入木缝。
仿佛是她蓄积多年的感情,化作这滴消失的泪,不得不释怀。
她笑了笑,即便苦涩,却心甘情愿:“只要是你希望的,阿姐便阿姐吧,我会当一个好阿姐。”
半个月后,东海龙宫。
东海龙王举杯与众宾客敬酒后,便一脸喜庆的说道:“待成人礼结束之后,有关小女的大事要于今日宣布。”
此话一出,宾客们交头接耳,越发热闹。
大家的猜测基本都是:“大事必定是婚事了。”
“莫非是要宣告置元星君与小公主的喜事?”
“十之八、九是这事。”
“可这事不该大帝和帝后宣布吗?怎轮到龙王来宣布?”
置元星君正是南辛成人后,天庭授予他的仙号。
今日小公主的成人礼,所来宾客当中,阶位最高的当属伏魔大帝和帝后,是以他们的桌位与龙王并齐,在正东位的最上方。
希希则与南辛一桌,坐在他们旁侧。
姽宁端起酒杯,与怀苍碰了碰杯,小呷一口,听着大家热闹的声音,嘴角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饮罢,她瞄向旁边僵着身子、攥着酒杯的希希。仙家们讨论的这么热烈,没听进全部,她定也听了个七七八八。
再目光一转,看向希希身旁的南辛。
啧啧,这都流言满天飞了,他还在淡定的品酒,这酒是有多好喝?
“南辛!”姽宁施法传音。
南辛听言,即刻扭头,就见自家娘亲正挤眉弄眼:“没瞧见希希脸色不对吗?”
他这才看向一旁的希希,果见她脸色发白,眉头紧皱。他担心的询问:“怎么了?可是哪里不适?”
希希未看他,只摇头:“没有。”
南辛问不出究竟,只好看向姽宁,施法传音:“她说没有不适,娘亲看出她哪里不对吗?”
姽宁无语叹气,傻小子唉,到时候媳妇丢了,可别怪她这当娘的没提醒。
一个时辰后,成人礼结束,龙王领着小公主,红光满面的走向众宾客。
希希侧身与南辛说了句:“我想起有事要与青牛交代。”便起身离开。
她哪里有什么事找青牛,不过随口编个谎跑出去。至于龙王说了什么,她一概不知,她也不想知道。
希希心事重重,遂走得漫无目的,等回过神,四下张望,清一色的珊瑚和山石,也不知走到了哪里。
龙宫实在太大,比伏魔宫大多了,好在地形并不复杂,沿着走的路,势必能绕回龙宫中央的大殿。
她一边往回走,一边努力回忆来时的路径。
正行至一条花园小径,前方陡然出现一条岔道。
希希诧异的看着那原先没见过的路,尽头黑森森,也不知通往哪里。
她还是顺着花园小径走去,没走几步,又出现一条岔道,与先前一样,通往未知的漆黑尽头。
这下,希希才觉事情蹊跷。
她虽迷路,却能笃定,从龙宫的大殿一路走来,根本没见过这条岔路。
就在她困惑时,那条岔路的路面忽而涌动两下,从下方忽然冒出一颗气泡。气泡往上升起,越变越大,直至能容纳一个人那么大。
希希正好奇的打量前方悬浮的气泡,突然,那气泡朝她扑来。她尚未反应,惊呼一声,就被气泡罩入其中。
她想要游出来,可这气泡内的空间似有麻痹的作用,令她顿觉乏力。
希希无计,惊慌不已,欲唤人。奈何她刚张口,似有什么东西涌入她喉咙,堵住她的咽喉。
不消会儿,她便失去意识,昏迷在气泡内。
气泡飘啊飘,带着她往岔道的深处飘去,眨眼淹没在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