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HE 番外
“殿下, 殿下,小心点,小心点, ”茗礼半支着竹梯,着急仰着头,她脸冻得发红, 却还是焦急地左右指挥。
“知道了知道了, 放心放心。”钟盈竹梯上左右晃动,抬着手小心翼翼敲着廊下因天冷结成的冰条。
“殿下, 差不多就可以啦,不要再过去了,”竹梯随着钟盈的动作剧烈摇晃起来,茗礼咬着牙吃力不住, 竹梯左右晃动的幅度愈大。
“哎,哎,茗礼, 撑住啊。”钟盈身形晃动,可整个心思还落在那冰条上, 手里捶着它们,可身下的竹梯少了支撑, 钟盈便是整个人在这上头摇摇欲坠, 只堪堪找了点勉强挂着。
茗礼见钟盈几乎要倒了下来, 飞扑试图定住底,可她毕竟是个姑娘家, 自然撑不了多久。
“殿下,殿下,您快些, 我不行了,我……我不行了。”茗礼咬着牙,她好不容易挤出的话如同此刻的竹梯一般,毫无任何底气。
钟盈眉宇一扬,手里的冰条悄然落在手心,与此同时,她的身体却不受控制地向一侧倒去。
她闭上眼睛,这怕是躲不了要来个仰面摔。
耳畔茗礼的尖叫贯穿耳膜。
万念俱灰之时,却发现自己安然落尽了一个怀抱。
“殿下,您没事吧?”钟盈被人揽在怀里,少年的呼吸扑撒在他脖颈。
“荀安,你做什么!”茗礼在旁大声,“还不快放开殿下!”
荀安这才一松手,钟盈落了地。
“着你去山下买蔬果,你买了吗?”茗礼挡在钟盈身前。
荀安这才叉手:“都已经备在厨下了。”
“殿下手里的是……”他余光注意到钟盈的掌心。
“我想敲几个冰棱下来,做冰箸。”钟盈抬了抬手道,手里这两块冰棱子敲得并不仔细,上头缺了很大一角,“可惜还需细细雕琢一番,才能更好看些。”
清越低头瞥了眼那冰楞子片刻,又抬头问:“殿下早日里,不是说是要挂灯笼?”
“灯笼……”钟盈默了半晌,“对啊,我是准备挂灯笼。”
“那,灯笼呢?”荀安问。
钟盈发现自己被问住了。
也不知怎的,自带这荀安回了南山,头两年他还算谦恭,对她的话从无反驳,可时日久了,他好像愈发开始嚣张。
夏日里让她莫要贪凉,冬日里着她多穿衣……有时候她觉得他像个爱管事的老婆子。
偏她也做不得什么反驳。
“你,你你,管我挂什么。”她忽然提了声音,“茗礼,外头冷,我要进去了。”
她把那些冰棱子往荀安手里一放,然后掀起帘子进了屋。
身子缩在榻上,茗礼拿过毯子,又捧过来手炉。
外头还开着窗,荀安还站在那处,他正抬头看着廊下。
然后朝远处小道招了招手,小道们提着灯往他方向跑来。
他拿过灯,衣袍一掀,踩着竹梯于顶,与她笨拙身形不同,他脚尖轻盈,一个旋身便将灯一盏盏挂上去。
钟盈歪着头极有耐心得看着他挂灯笼。
少年好像今日格外愉快,身形如同飞燕,衣袍在他身上像是飞燕的翅膀。
她突然觉得自己此刻的心思有些奇怪,自己盯着他这么久做什么?
她不可遏制得回忆起以前的事来。
自第二次穿越,系统便声明她有一段缓存记忆,是否要立刻查看。
她不喜欺瞒,素来只要清楚明白的东西,也是在南山这个竹屋里,她将前一次的穿越所历看得彻底分明。
看完后,她孤身站在廊下许久。
心头闷闷的,却也说不清自己具体感觉,回了邑京,只先着手了临王和陇右的事情。
她还不想重新面对,也不愿猜测他是不是还和以前一样虚伪欺瞒。
因而她将他暂搁一旁。
直至公主府相遇,再是山野相救,他跪于她身前说了那番话。
她不能否认,她的确心有震动,也未曾想到,此次重逢,他竟也带着前世的记忆。
可以往的不信任,那道伤口还匍匐在心头,她心有芥蒂,仍有抗拒。
至于他来元盈观做花园子,她早早就知晓了。
留他在身边,猜疑是真,里面还有一层别的原因。
她其实,也想留下他。
折断了他所有的可能,想看看,或许,他们也会有别的结果。
水中的月亮抓不住,却可以用庭中任何有水的地方固住。
“殿下!”她把脸支在窗边,窗口突然冒出一个脑袋。
少年桃花眼好看得微微眯着,近的几乎能看清他瞳仁。
“做什么?”钟盈后退了些,“你,你靠这么近做什么?”
“我是想与殿下说,您看我挂的这排无骨灯,好不好看?”他的桃花眼亮晶晶的,笑盈盈道。
他站在窗外,冲她放肆笑着。
“这些灯我可是几月前就开始做了,花了可多功夫了。”他仰了仰头,神色很是得意。
“花园子不够你做,如今是要做灯匠了?”钟盈道。
廊下灯笼整齐,至夜里应当会很好看。
“殿下若是嫌弃我做花园子,那我做灯匠,只要殿下喜欢,自然也是可以的。”他眨了眨眼睛。
“殿下,殿下。”廊下跑来了小道,对着钟盈叉手,“外头来了几个山下的村妇,说是,说是要寻荀郎君。”
“寻他?”钟盈不解,话音还未落,前院里已然有了声音。
“这方才在山下可是和你们道观里的小郎君说好的,咱们卖他的菜减了钱,他就是要来做咱们庙会上的九天玄女娘娘,可不能不守信。”
“是啊,小郎君,小郎君,你可快出来了,莫要让我们这些老婆子等急了。”
少年的脸色一点点僵硬,钟盈倒是挑了眉。
“九天,玄女,娘娘?”钟盈一字一字念着,靠近荀安的脸。
少年却一步一步往后挪。
“茗礼。”钟盈唤了声。
“殿下。”茗礼走近。
“你去与外头说,说荀郎君定会赴约,让大娘们放心。”
茗礼低头抿嘴一笑,退身出了门。
“殿下,”倒是荀安突然抬头,“殿下竟这般想看我穿女装?”
他从窗子里探进些,几乎靠在钟盈耳侧说这句话,两人靠的近,能听见彼此的热息交织。
“对。”钟盈也不避开,“荀郎君面若好女,扮了九天玄女娘娘,岂不是倾国倾城?”
少年轻轻笑了一声:“殿下若是想看,那我便扮给您看。”
钟盈猛然觉得,这件事,似乎是自己讨了没趣,他好像乐在其中。
……
南山村野间常有庙会,钟盈以前少去,但今日她也难得换了衣衫想去凑热闹。
但她素来怕冷,窝在村里庙会的退室里,等着庙会正式开始,再出去瞧一眼那九天玄女娘娘。
茗礼先出去看了热闹,未有多久,门外有敲门声。
“茗礼,你怎么这么快……”钟盈还未说完。
进门的是个只着了单衣的少年,他手里捧着一大叠的衣衫。
走近几步,他脸上因赶来起了红晕,桃花眼里如同沁了水,神情委委屈屈地将那衣服递到钟盈面前。
“殿下,女子的衣衫,我有些不大明白。”
他说得认真,前头衣领微微敞开,露出显山不露水的春色,可是偏这样一张妍丽的面容下却是一脸天真疑惑的神情,就显得勾人心魄。
钟盈避开了少年注视,低头看了眼那团衣服,这是宝团纹花的衫裙,外罩青金色缠枝纹样的大袖衫,是如今长安妇人时兴的装扮。
“求殿下帮我。”他许是注意道钟盈出神,又近了一步求道。
“啊?”钟盈倒是认真研究起来,她拿过衫群左右看了看,“是有些麻烦,你把衣服放下,转过身去。”
少年按着她指令转身,低头时却微微勾了勾唇。
他做过多年乐人,扮女相也是常有之事,这女子裙衫于他,简单不过。
不过是找个借口,要离她近些罢了。
外衫他配合得顺利,至裙时,他将裙递了过去,便等着她替他着身。
钟盈缓缓凑近,很快他闻到了她身上独有暖香,渐渐沾染了他的鼻尖,指尖,发端。
他还没有晃过神来,便被笼进了整片玉色之间,像是陷入了某种缥缈之境,恍恍惚而不知其所去。
唯一能感觉到的就是钟盈的指尖顺着他的腰线缓慢绕了过去,像是沿着春日山路攀爬,所触之地便生出了遍地繁华。
这种感觉片刻抽离,钟盈抵至他腰后,她顺着群带也绕至身后,玉色道袍漫上层层叠叠的彩色裙尾,衣袂与衣袂如鸳鸯交颈缠绕。
荀安喉珠滚动,呼吸不知觉里急促几分。
他能察觉到她正在认真系着,带子上绑着的覆瓣莲花纹宫铃碎碎传入耳畔,随着身后女子身上若有若无的香气,在薄薄阻隔的纱层下蠢蠢欲动。
“抬起手。”喉咙底的呻。吟几乎抑制住时,身后的女子开口道。
他顾不得多思,若牵线木偶般乖巧地抬起手,宽大的宫装衣袖便如展开的羽蝶舒展。
他方才稍稍松散了身躯,便又感觉到钟盈的手指携着宫铃清响环上了他的腹部。
“殿……”荀安轻呼出声,低头见钟盈已然用二指抵裙带,她早已离开了他的腰身,转到了荀安的正面。
荀安瞥见钟盈因身形而露出那段脖颈,本来这些脖颈都安放在玉色寂静处,如今悄然露出来,像生机勃勃的山脊。
“好了。”她退后一步,仔细看了一遍。
“倒是,挺好看的。”她由衷夸奖。
“殿下。”钟盈丝毫没有注意到少年的声音喑哑,她抬头,才看到他的桃花眼里像是沉沉春潭,神情也很是僵硬。
“怎么了?”钟盈不解,“我系得过紧了?”
她低头去碰他的裙带,却被他一手拉住。
“我能不能,抱一下殿下。”他哑着声道。
钟盈方要拒绝,身体已被搂了过去。
他的鼻息蹭着她的脖颈。
“我说过,不会再欺瞒殿下。”
鼻尖蹭了蹭她的脖子。
“自重生以来,奴日夜都在肖想殿下,夜不能思,几不成寐。”
“殿下既要监察奴一辈子,不如,先监察一下别的地方……”
他故意用了奴的自称,逼仄的退室里,缠绵的语气愈多了层禁忌色。
压低了声,能感觉到她也没再挣扎。
“殿下能不能允奴……”话还未说完。
外头起了敲门声。
“殿下,荀六是不是来您屋中了,前院正四处找他呢。”
“找你呢。”钟盈推了一下荀安,懊恼道,“下次不准对我不敬。”
少年勾了勾唇:“奴自然,会听从殿下的旨意。”
茗礼推门进来,抬头见到一身裙衫了荀安,她愣在原地。
“他不会穿,来寻我帮忙。”钟盈慌忙摇手解释道。
她觉得自己此刻很像被人差点撞破奸情,说话都磕磕绊绊的。
茗礼听毕倒是恼了:“你小子,如今竟敢指挥殿下了?真是愈发没有规矩了!”
“前头她们寻你呢,你还是莫要误了庙会时间。”
待荀安离去,钟盈这才有了神。
方才,他抱她的时候,她是不是?
也没有抗拒?
人群如织,方有落幕之时。
昏黄夜幕里只有淡紫色的几缕垂怜于此,茗礼端了茶给钟盈,她看到钟盈的的耳朵红得像春日南山开的桃花一般。
茗礼不解,自那荀六从殿下屋子里出去开始,她就发现殿下的耳朵通红。
难道是天气过冷冻着耳朵了?
明天还是着殿下多穿些才是正事。
茗礼想毕摸了摸自己的耳朵,摇了摇头。
……
钟盈睡得混沌,夜里下了雪,梦里也不知怎的,总能瞧见荀安的脸。
一时能闻到少年身上清晰的味道,一时又想起环过他腰时的触感……
醒来的时候,她用力拍了拍脸,才勉强让自己清醒些。
钟盈套上袖袜,鞋履,扯过长袍出了门,迎面是冬日冷风,雪已然停了,天地间静寂一片,廊边院里都附了一层白雪,檐廊处又结了冰楞子,晶莹剔透,或急或缓地向下滴着水。
钟盈的目光落在昨日荀安挂灯笼处,那里垫着一方巾帕,上方正整整齐齐放着一排冰楞子,她趿着鞋,蹲下身凑近去细看。
见那些冰楞子都被雕刻成一双双冰箸,每一双冰箸纹饰,箸柄各不相同,云纹,草木,缠枝……都缠绕在这些冰楞子上,粗如顽石之物幻化成精巧器物。
钟盈挑起一支,冰箸晶莹,提于指尖,似不是凡物,她心生欢喜。
“殿下醒了?”茗礼端着银盆,“殿下怎么穿得这般少就出来了,别又冻坏了耳朵。”
钟盈倒是并不在意,问到:“这些是谁刻的?”
“那些啊,都是荀六刻的。”茗礼满不在意道,“方才我出去时,便看见他在雕刻最后几个了。”
“你是说,荀安刻的?”陵景把那冰箸放回巾帕。
“是啊。”茗礼点头。
钟盈又低头去看那些冰箸,这些冰箸平整齐合,棱角处还折射着并不刺目的光色,这些折角处极为圆润,看得出打磨的人花了极大的耐心敲琢。
“他人呢?”
“被昨日庙会的几位大娘叫去,挨家挨户帮忙挂桃符去了。”茗礼道。
钟盈点头,她视线望向庭中。
前头雪已经化了,天虽灰蒙蒙的,但已经有了点点金光。
再过些日子,就是除夕,他们会在庭院里升起庭燎,一起包角儿,做饺牙肠。
等过了年,她便回邑京去看望五郎和故人们。
一切都和以前一样,也和以前不一样。
想到这里,她唇角翘了翘。
她踮起脚,朝观口望了望,她从未像现在这般,期盼那个少年回家。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完结啦!!!
谢谢大家的一路的陪伴~爱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