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往事如烟
见清醒后,日日都有上好的补品药材送进来,今日是太后,明日是皇后,后日是白娘子。虽说宫里的东西自然是顶好的,只是白娘子的二哥哥在塞外西北,得的好东西自然更为稀有,所以,白娘子才会一波一波的往东宫里塞。
见清卧在西间窗子边的卧榻上,倚靠着紫檀桌子,手里捧着一本《诗经》,也不知读的是哪一页,只见她垂下眉头,长叹。
陪在一旁的恣砚笑道:“主子可是乏了?要不咱们去院子里看看?院子里的蔷薇花开的甚好呢!”
“蔷薇甚好,只是花期短暂,今日看了,也许明日便败落了。”她淡淡道。
恣砚不解道:“主子,这蔷薇的花期不算短呀,怎会今日看了,明日就败落了呢?”
“什么花才能开一辈子呢?”见清望着窗外。
恣砚知道主子这是又伤感了起来,便不再作声。
“恣砚,院子里的海棠可还好?”
恣砚微微低下头,小声说:“那院子里的海棠,前几日下大雨的时候都凋零了,瑛姑姑便命人将那些海棠都搬出去了。”
恣砚看见清低头不语,又道:“是主子昏睡那几日,外头连着下了两三天的大雨,殿下也到那廊子下看了好一会,然后一言未发,只是沉默着,那海棠凋零的可怜,花瓣落了一地,不过也是怪了,别的花都好好的,唯有那海棠,全部凋零。”
“从此以后,院子里不必再种海棠了。”见清道。
“是。”恣砚怎会不知,曾在楚国时,主子与公子最喜爱海棠。
“也不知道那棵桃花树怎么样了。”
见清平静的盯着那一页看。
她想到离开楚国的前一夜,自己悄悄逃出宫去,在宫墙外的那棵桃花树下,又埋下了一封信,那是写给回家了的程祁的,走时程祁承诺她,回来时一定向父皇请求赐婚,可是在他走后的第三个月,就下了圣旨,自己要前往齐国联姻。
只愿程祁安康无恙,便别无他求了。
清清,倘若明日我便能娶了你便好了。
阿祁,将来咱们去江南,那里的风光极好,我们有个小院子,种满海棠,再种两棵桃花树,等春日来,就酿一坛桃花酒,埋在树底下,待冬日过上元节,拿来喝。
好啊,那我就教咱们的孩儿读书背诗,你便检查他们的功课,傍晚时分,我们一家人就去到江边钓几条大鱼,晚饭我来炖鱼汤给你们喝。
清清,何时能成亲?一刻也不想等了。
阿祁,我害怕
别怕,清清,我来陪你,我捂住你的耳朵,这雷声便听不到了
为何父皇不喜欢我呢?夫子叫我们背诗,我是第一个背完的,父皇还是不喜欢我
怎会不喜欢你呢?陛下只是朝中事务繁多。我们清清是天底下最好最好的女子,哪里会有人不喜欢呢?
这过往的一切,滴滴点点都在见清的脑海里重现,见清只觉得心痛极了,她不仅仅是心痛那些过往,也痛恨自己的游离,只觉得对不住自己的夫君。
午后见清睡下了,听着窗外滴滴答答的雨声,也算好眠。
熟睡间似听到有人进来为她掖了掖被褥,然后悄声的离开了,她实在睁不开眼,也无心去思考是谁来过,又沉沉地睡去。
她没有做梦,睡得也很沉,一觉醒来已经天黑了,她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潮湿气味,还有花草的味道,她掀开被子起身走到外面,只见几个宫人忙进忙出,不见咏竹几个人。
“咏竹去哪儿了?”她问住一个小宫女。
“回娘娘,咏竹姐姐带着恣砚姐姐几个人去了太后娘娘处。”
“太后娘娘可是有何事啊?”
“奴婢不知,但是玉溪姑姑亲自来叫的,连瑛姑姑也同去了。”
“知道了,你去吧。”
她坐在廊下,看着池中的鱼儿,发着呆。
“你瞧什么呢?”传来熟悉的男子声音。
“你瞧这池中的鱼儿,像不像我们?”
见清歪着头。
“怎会?”赵垣道。
“他们在这金光闪闪的池中,浸泡在甘甜清爽的水里,是河中的鱼儿都比不了的,可是池子再如何金贵,也只有这一方小小的天地,就如同井底之蛙一般,见不了外面的世界。”
“你可知这世间不是事事公平的,也并非每一件好事都落在一人身上,反之也是,它既已选了尊贵体面,又如何还能再抱怨这一方小小天地?”
“臣妾又岂能不懂这个道理?但却也时时艳羡宫墙外的人儿,她们见识的多些,有许多景色山川都并非是你我这样的身份能够见到的。”
“山川湖泊自然好,孤又何尝不想到外头看看,奈何命运弄人。”赵垣无奈道。
“殿下与臣妾一般喜爱山川湖泊,那将来若是有机会”见清忽然觉得自己说错了话,便不好再说下去。
赵垣看着她,笑道:“若是将来真有机会,咱们一定去看看,孤喜爱江南的水,西北的大漠,还有那一座座高山。”
见清看着他,温温柔柔的笑,眼底尽是爱意与向往,她又低下头,在心中暗暗骂自己蠢,赵垣是齐国之储君,是将来的天子,怎能陪她看遍山川大河,而她是储妃,将来的皇后,怎能妄想那些不切实际的事情。
二人来到廊下,并坐在一起,面朝南边,见清遥望远处,却被那朱红色的宫墙遮住了视线,她出了神,仿佛一眼便看见了高山延绵,还有川流不息。
赵垣转头望着自己的妻子,不觉低头笑着,然后握着她的手,见清不曾抬头,只是感受到他手心的温度那一刻,她似十三四岁少女那般红着脸弯眉浅笑。
他们并没有看到彼此的脸,但却能强烈的感受到彼此的心跳,两人映在淡粉色的晚霞中,廊亭下几盆玉兰花似开了花,在二人身后,仿佛照应着他们的漫长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