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上下求索
等到许行终于迷迷糊糊的苏醒过来时，他发现自己的胸前被结结实实的包缠十几圈儿，牢牢地固定住肋骨伤势的同时，又不影响正常呼吸，就连许行这个深谙医术的行家里手都不得不赞一句：端的是好手法。
稍稍缓了缓，许行撑着床沿艰难的坐了起来，借着窗外渗进的一缕皎洁的月光，打量起这是何处来，许行刚往旁边才看第一眼，就发现自己这些天一直担心的徒弟陈相就躺在旁边的床上昏迷不醒。
许行担心徒弟是出了什么事儿才到这来的，于是强忍着胸前的剧痛，半个身子都靠着墙面上，一点儿一点儿挪过去的，好半天才挪到陈相床边，许行就听到陈相轻轻的打着鼾，于是他无奈地摇了摇头，坐在了陈相床边上，以此来缓解胸前的剧烈痛楚。
就在这时，一阵脚步声传来，门帘儿被来人慢慢掀起来，当先探出一个梳着两个小羊角辫的小脑袋来，正眨巴着大眼睛，看着屋里，突然小脑袋的主人发现许行居然自行坐起来了，“呀”了一声，从门帘儿底下钻了进来，急急忙忙的说道：“老爷爷，您怎么自个儿坐起来了？咋不喊人呢，我费了好大劲儿才包扎好的，您这一乱动，万一又错位了怎么办？”
许行在来人奔至眼前，才借着月光看清楚来者究竟是何人，原来是一个粉雕玉琢的女娃娃，许行强忍着疼痛，勉强扯起一个难看的笑脸，抬起双手行礼回道：“没事没事，就是小神医救了老夫和老夫的弟子吧，老夫在这里先行谢过了。”
小姑娘见自己的病人不仅不听自己说的话，反而还变本加厉的乱动起来，板起小脸来，严肃的说道：“老爷爷，您别觉得我年纪小，就觉得我说的话不用听，您这断了的肋骨才刚刚固定好，距离基本定型，最少还需得十天半个月呢，您这样乱动如果导致再次断裂的话，那可就是伤上加伤，到那时要想长好，可就不只是十天半个月那么简单了。”
许行笑眯眯的听着小姑娘像个小大人似的，小嘴巴不停的叨叨叨的念叨着，刚想和她说：老夫其实也略通医术，心里有数的，不用过于担心的。还不等张嘴，就听到门帘儿外传来一句话。
“好好听小女侠的话，不然老夫就把你的骨头再拆一遍！”话音刚落，一道身影就突然浮现在许行身边，还不等许行看清来人，就见那道身影突然出手抠住自己的脑袋，顺手一甩，许行就发现自己突然腾云驾雾般飞了起来，落在了原本的床上，还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比之此前更剧烈百倍的疼痛紧随着刺进了许行的大脑，让他只能张口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小姑娘得意的叉着小腰，看着冷汗淋漓的许行，语气中掩饰不住的开心自得道：“听到了吧，大夫的话可要好好听呢，更何况我还是”小姑娘欲言又止，想接着说吧，又感觉有点过于自吹自擂了，不说吧，心里又有点小小的不甘心
感受到小姑娘瞟过来的目光，鬼谷子回以温柔一笑，善解人意的接着替小姑娘说道：“更何况还是女侠加大夫的话呢，更不得加倍的好好听？”小姑娘闻言，大眼又弯成了一对月牙儿。
许行听着这没头没尾的话，又看着正在傻乐呵的小姑娘，感觉自己是不是昏迷了太久了，以至于已经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了？
小姑娘开心了一会儿后，又叨叨叨的念叨了起来：“呐，老爷爷，是这样的哦，如果您饿了或者是渴了的话呢，就叫我哈，我会给你送水和吃的进来的哦，千万千万不要再乱动了哦。”
许行表示记住了，于是又询问道：“还不知，小大夫”话还没说完，许行就感受到来自鬼谷子森冷凛冽的目光，许行表示并不理解又是哪里冒犯到了这位怪老头，于是疑惑的回看了一眼，继续说道：“还不知，小大夫如何称呼啊？”
小姑娘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回答道：“您就叫我婷婷吧。”
许行点了点头，示意了然了，然后摸着干瘪的肚子，和小姑娘说道：“婷婷，不知道现在有没有吃的啊，老夫有点饿了。”
小姑娘犯了难，因为这大半夜的哪里找东西给许行吃？她每天都是自己去山上采的野菜蘑菇吃的，也没有什么保存粮食的习惯，毕竟这里一直以来也就她一个小姑娘，吃不了多少
鬼谷子不等小婷婷开口回答许行，直接对许行回答道：“婷婷出于礼貌跟你客气下，你还真把自己当什么了？要吃要么自己动手，要么就叫你徒弟做吧，真想让一个救过你命的小姑娘给你端茶倒水？救命钱都还没给呢！”说完，就弯下腰牵着小婷婷的手转身走出去了，出门前鬼谷子还顺便一脚踹在陈相床边上，把正睡的香甜的陈相给震醒了过来，便扬长而去，小婷婷不好意思的对着许行笑了笑，然后乖巧的跟着鬼谷子走出了石屋。
陈相一脸懵逼的看着掀开门帘儿走出去的两人，脑瓜子嗡嗡的，一回头看到师父居然已经能坐起来了，顿时清醒过来，翻身下床，跪伏在地上，一套动作堪称行云流水，丝毫不拖泥带水，干净利落！
“师父！弟子总算是找到您了！！”陈相痛哭流涕，一边大喊，一边回忆起这段时间来，自己心中对于失去师父产生的浓浓恐惧之情，真真是悲从心起，情难自禁。
许行看着徒弟跪地痛哭，自然也是想得到这段时间自己的下落不明，对于徒弟来说有多么的煎熬，一时间也是热泪盈眶，挣扎着伸出手去，想将陈相扶起来了，但无奈许行现在是躺着，手够不太着儿，许行忍着痛楚，勉力的够了够，发现实在是短了那么一截儿，才无可奈何的安慰道：“我农家子弟，不兴这一套，快快起来，莫要让旁人看了笑话。”
陈相听到师父的话语，才终于抬起头来，看着师父苍白消瘦的脸庞，内心无比的刺痛，跪着向前挪动几步，直接趴在师父床边，颤声道：“师父这些时日，受了不少苦头吧，看着都轻减了许多。”
一讲到这个，许行就来了精神，陈相眼看着师父双目爆射出精光，精神抖擞的说道：“相儿，你既然到了此地，应当就知道这就是药王谷吧？”
“是的，师父，弟子已经知道了。”陈相不明所以的回答道。
“不知你来时，可曾到一处毒草田？”许行继续说道。
“嗯，弟子到了，并且弟子还发现了，那处毒草其实应该是药草所化。”陈相继续认真的回答着师父的问题。
“哦～不曾想，你居然已经知道了，你是如何得知？”许行听到徒弟这般回答，好奇问道。
陈相见师父问起这个来，顿时一脸的尴尬，不知道该如何作答，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话来。
许行见徒弟突然做这等小儿女姿态，突然意识到什么的样子，小心翼翼的轻声问道：“你莫不是尝了一口那个毒药草吧？”
陈相听到师父居然猜了出来，一时间竟不知是摇头还是点头，随后放弃挣扎道：“是的，而且弟子当时是尝了两口，所以才这般虚弱。”
许行听罢，哈哈大笑起来，然后不仅不责骂陈相，反而肆意夸赞道：“哈哈哈哈哈，不愧是我最看重的徒儿，好！好好好！哈哈哈，我农家子弟就该像这样效仿神农氏尝百草之行，秉承神农氏之志，舍身忘死，上下求索矣。”陈相见师父不仅没有讽刺责骂自己的行为，反而赞不绝口，也是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了，只得摸着脑袋“嘿嘿嘿”的笑了起来，说道：“不曾想，弟子这一愚笨之举，师父居然还如此赞赏，弟子真是愧不敢当。”
许行听完徒弟的话，也突然尴尬的挠了挠头，说道：“因为为师也是像你那样求学心切，最终才变成这副模样”
陈相呆滞了，这一句话让整个空气仿佛都呆滞了下来，而某处的某老头此刻已经抱着肚子笑倒在了地上
陈相呆了一会儿，问道：“师父，也是尝了几片那个毒药草才变成这副模样？可那个毒性我都能承受啊，怎么会将您弄成这副模样？您当时不会是饿了吧？吃了顿饭？”
许行一巴掌削着出言不逊的徒弟，啐道：“胡说八道什么呢？那玩意儿又不好吃？”
陈相揉了揉生疼的脑壳，依旧不依不饶的问道：“那您怎么会变成这样？”
这会轮到许行支支吾吾，语焉不详了起来，在陈相几次三番的追问下，许行才终于吐露出真相：“为师为师为师当时发现毒草其实是药草异变而来，就有点兴奋过了头，一时就没忍住就就又尝了口那毒药草底下的泥巴”
陈相顿时对师父惊为天人，还不等他说点什么，他就看到自己的师父又张开了嘴巴，说道：“然后，那泥巴的毒性太过猛烈，为师刚一咽下去，就昏迷了过去”
陈相看到师父说到一半不说了，于是接着说道：“然后就昏迷到了现在？”
“额并不是，为师没过多久就清醒了过来，于是为师就暂时将体内的毒素隔绝在了一边儿，然后额然后为师又试了一次”许行惆怅的说道。
陈相此刻已经完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只能继续听着师父把自己作死的全部过程娓娓道来。
“如此差不多额差不多，为师也已经记不清多少次了，终于在最后一次”许行停顿了下来。
陈相激动道：“在最后一次，您终于发现了那处田地的秘密？”
“额并不是，只是在最后一次尝试中，为师体内积累的毒素终于冲破了为师隔绝的力量，然后为师就一直昏迷到了现在，期间应该是剧烈的毒素冲击我的心脉，导致为师的几根肋骨都断裂开来。”许行越讲越顺畅，越讲越是没有了心理障碍，陈相是越听越觉得此生渺渺无望，越听越是感觉心中仿佛出现了一个个障碍，不过听到许行说到肋骨断裂的时候，肇事者心里“咯噔”一声，赔笑道：“哈哈哈，是吗，什么毒居然能够如此剧烈，还能直接冲断您的肋骨啊？哈哈哈”
许行深以为然，然后说道：“不过这也从侧面向我证明了，此处药田确实是非比寻常，不管是否能够作为农家的田地耕耘，都是一处宝地！我农家当兴于此！”
陈相看着瘫在床上的师父依然踌躇满志，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而此时，某个笑出了眼泪的老头，终于能够停下已然有些窒息的笑容，边喘着粗气边笑着，小婷婷不知这大叔为何突然笑得这般开心，问道：“大叔，你在笑什么呀，能不能说给婷婷听听呀？婷婷也想开心一下。”
鬼谷子自然不能让这纯洁的像一张白纸一样的小婷婷提前就认知道自己这鬼畜的能力，于是摆摆手和小婷婷说道：“我只是想起了我师父和我说过的话。”
“是什么呀？”
“农家一脉，人丁一直不算兴旺，但其子弟皆有上下求索之心哈哈哈哈哈哈哈嗝哈哈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