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4章第章 你说，朕缺钱？
她双手撑在地上，努力地想站起来，但有旧疾的腿，刚刚又被打伤，让她站都站不住，在连着两次跌倒在地后，她也不倔了。
只缓缓地爬向虞羲和，身下拖出了一道血痕。
她爬到虞羲和身下，抓着他明黄色的龙袍一角，抬头看他：“陛下，今日必须有一个人为此事付出代价，是吗？”
虞羲和低头看向她紧紧抓着自己衣裳的地方，没有回答。
慕雪尘眼光灼灼地看着虞羲和。
那眼底，带着一丝哀求和悲怆，还有些他不明白的情绪。
“就没有转圜的余地吗？”慕雪尘问他。
他仍是没有回答。
倒是在边上替虞羲和清理伤口的蒋方，不自觉地多看了慕雪尘几眼。
慕雪尘的目光黯了下去，紧紧攥着他衣裳的手，也松了开来。
就在她松手的那一刻，虞羲和心里猛地一跳，下意识地伸出手，可慕雪尘却如惊弓之鸟一般，迅速避开，抬眸看向他的眼神，多了几分警惕。
他的手僵在半空，看到她的眼神，心里多了几许烦闷。
两人就这么僵持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慕雪尘突然低喃：“陛下，如果婢妾能帮你解决你现下正苦恼的事，你放过了我们，可好？”
蒋方正在上药的手顿了顿。
他抿着唇，不说也不问，只心无旁骛地重复取药上药的动作。
虞羲和看着地上那道血痕，神色晦暗不明。
在听到她的话后，讥讽了一声：“解决朕正烦恼的事？朕烦恼何事？你又凭什么觉得，朕都没法解决的事，你能解决？”
慕雪尘说的十分笃定：“婢妾能。”
透过她那双眼，虞羲和不自觉地就信了几分。
于是，他瞥了一眼周围的环境，对蒋方挥了挥手，蒋方识趣地避开一些。
只见虞羲和纡尊降贵地弯腰，捞起慕雪尘进了内殿。
手一扬，紧跟其后的苏木就关上了大门，屏退了左右伺候的宫人，自己守在了门边上稍远的地方。
里边，虞羲和嫌弃地将她扔在地上，居高临下地打量着。
虞羲和：“你倒是说说，你能解决什么？”
慕雪尘被丢在地上时，咳嗽了一声，喉咙里的腥甜，被她硬生生地压下。
她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理了理自己凌乱的裙钗：“南境大军压境，江南水患肆虐，陛下现如今烦扰的，不正是这两件事吗？”
虞羲和慢慢地坐到软榻上，挑了挑眉：“后宫不得干政，慕贵人可知？”
“便是干政，又如何？”慕雪尘自嘲地笑了笑，反问道。
自古以来，后宫不得干政这话，不过是说给某些人听的。
防的，也正是那些高位嫔妃娘家势大，威胁皇权，可她如今，既非高位嫔妃，又无显贵外戚，更无一丝半点的恩宠，便是干政，又如何？
虞羲和苦恼之事，除了朝政，还能有什么？
他将自己带入这内殿，自是默许了她与他说那些事的。
正因为知道这点，所以她才敢这么问。
虞羲和挑了挑眉，笑了声，说：“倒是朕低估了慕贵人的胆识了。你又是从何知道这些事的呢？”
慕雪尘没应他前面的话，只说道：“陛下为了这些事，夜不能寐，整个七月，几乎不曾踏入后宫召幸嫔妃，这宫里，还有人不知道的吗？”
他不入后宫还好，谁知，一入后宫，遭殃的却是自己。
她笑了一声。
那笑容里，多了一抹虞羲和都看不懂的东西。
也许，就连慕雪尘自己此刻都没明白，她为什么笑，是笑自己重生在这一刻，十分讽刺？
还是笑，重生在这一刻，其实也挺好？
重生在这个时候，木已成舟，她连阻止太后的计划都没了法子，只能被动承受着虞羲和的怒火。
可若不是重生在这个时候，早一些，或者晚一些，此刻，她和立夏，又会如何？
慕雪尘有些茫然。
事情太突然了。
根本没时间让她可以好好地捋清楚这种种事。
“哦？那你说说，你能解决哪一件？你是能上战场呢？还是能去江南治水？”虞羲和不紧不慢地问她，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没错过她这前后的神色变化。
也正因为没错过，所以他反倒对慕雪尘起了几分好奇。
就这一夜里，慕雪尘太奇怪了。
与往日的她全然不同。
尤其是她那眼底，似乎对着自己没有任何温度？
慕雪尘扯了扯唇，反问他：“陛下缺的是上战场的将士，治水的官员么？”
虞羲和一脸玩味，说：“那你说说，朕缺什么？”
慕雪尘淡淡地吐出一个字：“钱。”
虞羲和顿时一僵，随即哈哈大笑：“你说，朕缺钱？”
这简直是他这辈子听过的最大的笑话。
从来还没有人敢，敢这么说。
慕雪尘没回话，只静静地看着他。
虞羲和被慕雪尘那双眼盯着，不自觉地动了动身子，莫名地有些被戳破事实的不自在，没等他再强什么，慕雪尘倒是开口了。
她说：“八年前，陛下登基，国库收入被三大世家所控，大禹一应收入，八成都入了他们的口袋，陛下能拿到的，不到两成。”
慕雪尘顿了顿，又道：“五年前，大禹西境大旱，又遇上了东南的地动和暴雨，田地赋税难收，百姓流离失所，安抚安顿灾民，几乎掏空了国库。”
慕雪尘慢慢说着，也不管对面的虞羲和脸色渐渐变得难看：“两年前，您虽将世家压制的厉害，可北契发兵北境，劳民伤财，刚缓过来劲儿的国库，又一次被掏空了。”
听到这儿，虞羲和已经知道她接下来的是要说现如今的情况了。
“一个月前，南梁侵边，几日前，江南连日暴雨，堤坝被冲毁，江南治水，势不容缓，可国库没钱了，不是吗？”
她清清淡淡的一句反问，伴随着她的咳嗽声。
虞羲和拧眉，堂堂一国之君，被这么直白地说穷，面上实在过不去。
以至于他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但他不否认，慕雪尘说的全是事实。
大禹国是这天下最强大的王国，北边有北契、燕胡等国环绕、西境是西羌、月氏、楼南等国、南边有南梁、夜郎等国、至于东边则为大禹所有。
大禹的国都，就叫禹安城。
大禹从前两代帝王开始，就已然国势强盛，西境、南边等不少小国早已归附大禹，只少数国家，仍保留着几丝倔强，没有归附，但也不会与大禹对立。
大禹基于种种考量，也对这些小国多是宽厚以待。
外人都以为大禹国力强盛，殊不知大禹内耗严重，早已外强中干，国之根基，早已被各个蛀虫，侵蚀的差不多了。
大禹国不是没有钱，但那钱，不在帝王手里，不在国库手里，虞羲和如何还有空余心力安邦定国，庇护百姓？
虞羲和自己也焦虑不已，但他也暂时没什么法子。
说白了，一分钱难倒英雄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