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寻找
江鸿他们开了快一整个下午才赶到梁阙的老家。车载着三人磕磕绊绊得开进了小路。
“具体是哪间啊？”江鸿下了车面对着一望无际的农田和远处散落着的小平房，一时分不清东南西北。
“这就真的不知道了，我们分头找吧？到时候电话联系。”梁琰360度转了一圈。小时候他好像来过，但时间过得太久了，他实在是记不起了。
江鹄还是没有说话，从喉咙处挤出一个嗯字之后就自发得往左边去。梁琰紧随其后去了右边，江鸿就这样踩着泥巴往前探去。
下午34点的太阳正旺，即使已经入秋阳光还是晃的人眼睛疼。江鸿一点点往稻田尽头走去的时候，心里还是七上八下的，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找到梁阙。
「雀雀，你可千万出什么事。」
这样想着，江鸿敲开了第一扇门。门打开，里面是一个皮肤都皱在一起老奶奶，看向江鸿的眼神都有些飘忽。
“您好，奶奶，你见过这个姑娘吗？”江鸿举着梁阙的照片，客气的问。
“这么漂亮的姑娘哦，没见过。”老奶奶眯着眼睛凑近照片看了好一会儿，先是夸了两句然后摇摇头。
江鸿谢过又往里面走。敲开好几家门都说没见过，江鸿头上都冒出汗了，看着日头往下落心里慌的很。桑梓已经在警察局报警了，但是他们赶来也是要时间的，江鸿在地上蹲了一会儿立刻站起来继续进行。
“这姑娘你见过吗？”
“没见过。”
“您再看看呢？”
“我们这个村里都是些老头老太了！这么俊的小姑娘要真见过，怎么会没印象呢！”背着锄头的老大爷摆摆手打发江鸿。
江鸿突然灵光一闪，抓住大爷的手有些激动的问：“你们村里之前是不是有个挺漂亮的女人带了个女儿的？”
大爷皱起眉来，啧了两声，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哦了一声：“你说小蝉啊？”
“对对对！”江鸿其实也不知道梁阙的妈妈叫什么，先满口答应下来。
“小蝉是有个女儿的，不过小蝉死了以后，女儿就被别人接走了的，这都快……哎！老陈！你来。”大爷许是一些细节想不出了，看到身边经过另一个人就拉住他。
“咋了。”那个老陈被拽住，表情有点不好。
“这小伙子要找小蝉的女儿嘞，你这两天见过么呢。”
“小蝉？哪个小蝉？”
“哎哟！还能哪个！好几年前掉进河里淹死的那个哎！”
两个人用家乡话说了半天，江鸿听得一知半解。但没办法，只能站在原地等。
“哦！想起来了！”老陈一拍大腿。
“你找她家干么事？”
“我是来找她女儿的，这两天回来的。”
“你是她什么人啊？”他们两满脸狐疑。
“我……我是她男朋友。她跟我闹脾气，跑这里来了，我找她呢。”江鸿想了想，找了一个最贴切的借口。且不论私心如何，这种小两口吵架的戏码总是会激起大家的八卦之心。
“你是她男朋友？我不信。”没想到他们将反其道而行，转身就要走。
“哎哎哎！老爷子们！你们就当帮帮我，怎么就不信呢！”
“小蝉一个人生的女儿，生完女儿之后就有点不对劲了，人时好时坏的，严重的时候还会打她呢。女儿吵架了还肯回来？你骗我们老头！”
“就是啊，而且这姑娘是知道自己娘都走了的，她和你吵架，还会回这56年都没回过的地方？”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江鸿听着愣在了原地。梁阙嘴里她的妈妈是世界上最好的人，怎么在别人嘴里就变成这样了。
“我没骗你们，我女朋友后来可能受的打击太大，失忆了吧，这些事她都不太记得了。”
但此刻没办法，只能是这样继续下去。这也不算编，毕竟梁阙确实不是什么都想的起来的。
“我好像是听说，小蝉走了之后小姑娘生了场大病，所以才让人接回去的。”
那两个大爷稀稀索索得又讨论了一会，看了眼江鸿，或许是觉得他也不像是骗子，便给他指了方向。
“你往里走到头，那里有个平房就是她家了。不是我说，小蝉的姑娘既然跟了你，你也对她好一些，小姑娘怪可怜的，年纪小小没了娘的，你找到了她以后就别再让她生气了。”
江鸿真诚的嗯了两声，谢过两人继续往里走。不用挨家挨户敲门打听，江鸿的脚步就快了很多，眨眼就到了那座平房门前，这正是梁阙前一晚被带到的地方。
房子还是那副破旧不堪的样子，除了一样东西。一把崭新的锁。
那把锁新的发亮，就这样挂在门上，江鸿快步上前把门敲得震天响。
“雀雀？你在里面吗？”
敲了大概有两分钟，里面还是安静地一点声音都没有。江鸿缓过劲来才想起要给梁琰他们发个信息。
“我找到她家了，但是里面没人。”
信息发送完毕又配上了房子的照片，做完这些江鸿把手机揣回兜里。
在等他们和自己集合的时间里他绕着房子走了一阵，江鸿突然被杂草掩盖的侧边有一条小道，看样子是通到房子的后边。长久没有人居住的地方杂草长得比人都快高了，这时江鸿也顾不上什么脏不脏，抬脚就往那里去。
乡下的野草叶边带着锋利的锯齿，只是轻轻从皮肤上蹭一下就会留下细红的伤疤。等江鸿绕到房子后面时，他的脚踝处已经到处是小口子，有一些还微微渗出血。
走到小路的尽头，入眼就是村中那条小河，弯弯曲曲从这间房子的后面流过。这儿还有一扇门，江鸿敲了敲，依然没有人回应。门边有扇窗子，黑漆漆的看不真切，江鸿把额头抵上去想仔细看看，没想到，咯吱一声，窗子打开了一条缝隙。
窗子是开着的！
意识到这点江鸿激动地用力一推，窗子就这样开了。屋里还是黑漆漆的，除了从这儿招进来的阳光在地上投射出窗子的样子，其他地方对江鸿来说还是黑的吓人。
他咬了咬牙，双手一撑就跳进了屋里。进到房子里之后，江鸿站在原地寸步难行，他低声喊了两声梁阙，回答他的还是一阵沉默。
江鸿伸手在空气中探了探，脚下一点点的往屋里蹭去。一边走一边不死心的叫着梁阙的名字。
没人回复。不大的房子里都能形成回声，一句句的传回江鸿的耳朵里，像是在嘲笑他又像是在可怜他。
不知道喊到第几声时，江鸿手里一空，人不受控制的跪倒在地上，膝盖的剧痛让江鸿坐在地上迟迟没有起身，再抬头时，发现自己进了里屋，关着的玻璃窗上糊着遮光的报纸，光线一下子比后院好太多了。
江鸿顾不上缓口气，立刻顺着墙壁摸到老旧的电灯开关，刮奖似的往上一推。灯竟然亮了。
这让江鸿意想不到，等眼睛适应后他环顾四周这才看清屋里的布局。
窗户底下是一套木质的桌椅，桌面上用一整块玻璃压了很多老照片。因为时间的问题，玻璃有很多划痕，模模糊糊地呈现出磨砂效果，隐约是能分辨出大多数是一个女孩和一个女人的合照，应该是梁阙和她妈妈。
里屋没有人是意料之中的，但是被褥有人睡过的痕迹，伸手去摸已是冰凉一片。看来，就算是有人，也已经走了很久了。而地上没什么灰尘，看起来经常有人来打扫。
“是梁阙睡的吗？”
江鸿喃喃自语继续翻找着，想从细枝末节里再找点东西出来。视线挪向角落的柜子，本着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的原则，他打开了柜子。
伴随着老旧木门的咯吱声，柜门被打开了，里面放着一幅画，画的色彩明艳的云彩。可能是在这不算明亮的环境里色彩的冲突格外鲜明，江鸿眯了眯眼睛觉得自己从未如此清楚的感受到色彩带给他的感触，甚至能体会到朝霞的温度。
他伸手把它拿了起来，画背后写着小小的燕雀两个字，字迹很稚嫩像个小孩子写的。看来这是梁阙画的。
江鸿把画放回了原位，把柜门全都打开，两件衣服露了出来。它们挂在看不太见的角落里，干净整洁没有褶皱，除了袖口领子有磨损的痕迹，其他地方都像是一件新衣服似的。
那是小朋友穿的，准确的说是小女孩穿的。江鸿突然意识到，这个地方应该是被人装饰成之前住的样子，应该就是梁阙小时候住的地方。
再看就没有什么可发现的了，江鸿准备把门关上去别处看看，就是这一瞥，江鸿看到门上的痕迹。
抓痕。柜门的理念有密密麻麻的抓痕，都分布在柜门的下半部分，摸起来光滑平整应该是很久之前留下的。江鸿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试着蹲了进去，扭头确认位置，发现这不像是一个成年人的高度。
江鸿突然不敢想了，他伸手摸了摸那些痕迹，又转过去看了一眼那副安静的躺在那里的画。甚至不太敢呼吸。
这时门口传来了敲门声，伴随着梁琰和江鹄的呼唤声，江鸿应了两声，简单的说了一下情况后，他把东西都放回了原位，打开手机的手电走回窗子边。他双手攀在窗框上，用嘴勉强咬住手机打光，突然看到了一样东西在窗框边一闪而过。
调色盘项链！！
江鸿顾不上爬出去，仔细打着灯找到了那条梁阙常带着的项链。
梁阙真的来过这里，也是从窗子爬了出去的！
江鸿把项链往兜里一揣，奔跑着和梁琰他们汇合，把自己的发现告诉了他们。
梁琰和江鹄皱着眉头听完这些，一时没了主意，这村里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梁阙如今已经跑出来了，她还能去哪里呢。
桑梓来过电话了说是警察出了一个人陪着他也往这里赶呢，但现在也只能靠他们三个先找了。
“被我找到一定给他送进局子！”梁琰眼睛里都快冒火了。听到江鸿说有人一直精心装饰那个房子，让那间房子维持原貌，而梁阙还在那样的地方住了一整夜，梁琰气的青筋暴起。
“你冷静点吧，你先分析分析这些有什么深意？”江鹄劝道。
“听我爸说，小时候小蝉阿姨好像经常会打她。所以小蝉阿姨走后，雀雀到了我们家来。她生了很久的病，之后不太记得小时候的事了。所以她硬要想过去的事就会很痛苦。”梁琰其实也是一知半解，而且好像也不太愿意提到自己的爸妈，说的话总是点不到题上。
“打她是什么意思？她不是说，她妈对她最好了吗？”江鸿懵了，这谁说的才是真的？
“因为小蝉阿姨有燥郁症，时好时坏的。可能因为这个，雀雀总是只能想起一些记忆碎片，她总是做梦，有时会和我说，但大多数时候不太愿意和我说。”
江鸿急的在原地打转，夏语缤这个疯子逼梁阙想过去的事，也不知道梁阙现在怎么样了。
““站在这儿也琢磨不出名堂，就还是刚刚的分工，分头找，手机联系！”
两个大男人关心则乱，最后还是江鹄拍的版，安排三人继续找。
梁琰正要离开就被江鸿抓住了。他的眼睛通红，狠狠盯着梁琰问道：“你再仔细想想，雀雀有没有说过小时候印象特别深的事或者地方。”
梁琰被江鸿的样子吓了一跳，但很快调整过来然后摇了摇头。
“能说的我都说了，我对她的过去其实也并没有比你们……”
“那不能说的呢！”江鸿打断他，吼了一句。第六感告诉他，梁琰有隐瞒。
“江鸿！别浪费时间了，先找人。”江鹄看情况不对，把他们两人拉开，低声劝江鸿。
江鸿盯了梁琰一会儿，扭头向田埂深处走去。
梁琰低着头没说话，江鹄陪他站了一会儿也准备去找人。抬起手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拍了拍梁琰的肩膀。梁琰猛的抓住她的手把她扯进了自己的怀里。
江鹄的脸颊贴着他胸前柔软的衣服面料，因为视线被挡住其他的五官一下子就敏锐起来。
青草味，满满的青草味。像是初春刚破土的嫩芽会散发出的那种清新又带了点泥土的芬芳。是梁琰身上的味道。还有他身上的温度，源源不断的传到她的脸颊上，她感觉自己开始发热发烫。
短暂的失神后她开始挣扎。但梁琰一言不发，双手死死的箍住她，像是要把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梁琰！！”江鹄克制的低喊了一声。
“都是我的错，所有的事，都是因为我。”梁琰的声音有些哽咽，用忏悔的语气诉说，却不知道在向谁恳求原谅。
江鹄不动了，她的心里冒出了一个泉眼，汩汩流淌出酸涩的液体。心疼和怨恨缠绕成藤顺着梁琰抱着自己的手臂一圈圈绕在江鹄的脖子上，像是要杀了她又像是要救她。
“雀雀就是为了我才出生的。我永远欠她，我永远是她的附属品。”梁琰说的话越来越玄乎，江鹄感觉他把自己抱的更紧了，甚至快要不能呼吸。
“梁琰，我们先去找她，找到她我们再慢慢说好不好。”
梁琰还是没动，就像是魔怔了一样。江鹄伸出手在他的背脊上顺了一顺，像是好多年前一样。
梁琰喜欢她这样摸自己的背，就像给猫咪顺毛一样，他说这样会让他觉得很有安全感。
江鹄就这样轻轻抚摸着他的后背，梁琰的手臂缓缓放松了下来，他没有看江鹄，转过身往村来时的路走去，只有手还是死死的抓住江鹄。
“梁琰，你放开我。”
“天要黑了，我要你跟着我。”
江鹄抬头看了一眼天空，想起刚刚他的样子便不再坚持，她任由梁琰牵着自己。刚刚拥抱的温度好像还停留在脸颊，被牵住的左手能感受到梁琰的手骨节分明，鬼使神差的，江鹄回握住了他的手，只觉得手心相对，本来被风吹冷的手都变得滚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