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师父的礼物
其实萧疏寒说这番话是有自己打算的,平日里自己就是一个不会表达的人,又因着身为掌门有些话也说不得,可不说自己又害怕,怕蔡居诚有朝一日有了喜欢的人,自己可真就什么也剩不下了,所以他要让居诚明白自己的好,就算不能表达自己的真实心意,至少也要在居诚心里占个一亩三分地。
蔡居诚这不转弯的脑子自然是明白不了萧疏寒的心思,两人各自打着自己的小算盘。
“马上要过年了,师父我帮您买套新衣服吧。”蔡居诚想师父老是那一套衣服,自己还没见过师父别的样子。
“我又不需要打扮的花枝招展,这套就挺好。居诚可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尽管提。”他还从未送过什么正儿八经东西给居诚,这师父当的也是不够格。
蔡居诚认真的想了想,“我也没什么特别想要的,不如就当师父欠我一个愿望吧。”
“欠?”从来都是别人欠他萧疏寒,他从未欠过别人。
“我说的不对,不是欠。”蔡居诚改了口,师父何时欠过别人,这词用的不好,一点都不好。可他一时半会又不能说出一个词来表达同样的意思。
“就当我欠你吧。”看着少年懊恼的样子,他不由得笑了笑。欠这个字好啊,因果,有欠就有还,若是他不还是不是就可以这么纠缠下去了。只是一个毫无意义的字,却被萧疏寒想出那么深的含义。
“明日可要下山去逛逛?”虽说和居诚一起下山是常事,但平日里都是居诚粘着自己一起去,主动同邀倒是头一次。
“好。”蔡居诚今天真是高兴坏了,先是师父说了一番令他心花怒放得话,而后又要送他礼物,如今又主动同邀。说不定他再努力一把,不当掌门,当上个掌门夫人也成啊。以后他那群傻师弟都得叫他师娘,连朴师叔也要叫声嫂嫂。
“回神。”萧疏寒拿起桌上的书本敲了两下,“傻乐什么呢。”
这孩子傻乎乎的,萧疏寒本想说他两句,可一想到刚才的情景就不由得心情愉悦。连进行注意仪表的训诫都笑了场。
训诫是训不下去了,两人先前的那一章也算翻了篇,师徒间的相处又恢复了往日的模式。
“想到什么好玩的,也讲给为师听听。”萧疏寒觉得自己平日里也是挺严肃的一人,听说山下镇子里都传他的画像可止小儿夜啼,可压邪祟,都把他当钟馗使,怎么在这小子面前就扳不住呢。
主要是萧道长没有正确认识到自己,在蔡居诚看来师父板不板脸都是那副清冷模样,天生带着生人勿近的疏离感。但他还是能从细微处感受的到,师父的心情还算可以。察觉到师父挺放松的,再看他那张脸也像是带了几分笑意,“没什么,听说山下的冰糖葫芦好吃,明日买来尝尝。”
“你不是向来不喜甜食吗?”居诚待在他身边这么久了,他可是从未见居诚吃过那种东西。
“人总是会变的。”蔡居诚胡乱的搪塞着。
这不过是他顺口编的理由,总不能说他在幻想师叔叫他嫂嫂的模样吧,师父倒是把他的喜好记得清楚。
“看来明日要多带点银两,半大小子,吃穷老子。”萧疏寒打趣着他。
“ 什么老子不老子的。就师父这相貌,出去说你是我爹,别人也不信。”
萧疏寒来了兴趣,“你倒是说说我什么相貌。”
“呃,倾国倾城,貌美如花,弱不禁风,破罐子破摔。”蔡居诚是个武痴,绞尽脑汁也就想出来这几个词。
“你还真是破罐子破摔,你那是赞美男子的话吗,全是和小姑娘说的,怪不得你朴师叔日日抱怨我这掌门当的清闲,他负责你们的课业岂不是要被你们给气死。”萧疏寒苦笑,他这掌门当的确实不称职,虽说是他主外师弟主内,可弟子的课业他从未关心过,以至于自己最看中的徒弟竟连句夸人的话都讲不出来,可真是罪过。
蔡居诚不明白好好的师父为何要叹气,莫不是自己没把师父给夸高兴,可那话本子里,才子遇见佳人夸来夸去不也就这么几句吗。
萧疏寒越想越觉得对不住师弟,好在武当的弟子不是一个个都像居诚这般不着调。“居诚,平日里多跟你郑师兄学学,什么时候你有他一半的成熟稳重,师父也就心满意足了。”不仅是成熟稳重,还有待人处事,居诚的性子太直得罪了不少人,什么时候跟居和一样修得个玲珑心,自己做梦都能笑醒了。
这才说了一句,蔡居诚就颇为不满,“师兄成熟又怎样,对打还不是输给我。”
“生来就是个武痴,明明是聪敏的很,就是不肯学。日后若是闯荡江湖,人家和女侠诗情画意,你就和熊瞎子单打独斗。等到百年后,其他少侠儿孙满堂,你就等着为师帮你把草席子一卷,顺着水儿就走了。”真是不明白了,居诚是天赋极高的,说是过目不忘也不夸张,怎么一看书就蔫了呢。
蔡居诚不知该如何解释自己的情况,他少时有了阴影,他原先就想着考取功名,可那个自称是他爹的家伙总是把他的书,换成一些奇怪的内容。久而久之,蔡居诚就有些抗拒读书。但这么丢面子的话,蔡居诚选择把它憋在心里。
“怎么不说话了,害羞了?”萧疏寒觉得自己欺负起小孩儿来真是半点罪恶也没有。
“呸,什么玩意儿。那书我都懒得看,闯江湖靠的是实力。书读的再多,一张口把人给夸出个花来,遇到拳头硬的还不是死路一条。”
“什么死不死的,快过年了,说话也不知收敛些。我和你师叔都挺文雅的,怎教出了你这蛮横。”萧疏寒虽是说教,但脸上还带着笑。居诚这小子看上去挺精神的,交往不深的人就觉得他脾气不好,实际上就是个二愣子,单纯的很,一根筋直肠子,也好骗的很。若真是让他自己去闯荡江湖了,还不被吃的连渣都不剩。
“师父。”郑居和疾步走了过来。
“到处都不到您,也寻不到师叔。有贵客到了,在金殿等着呢。”
“你去茅厕寻你师叔,我先过去。”萧疏寒这心里有些不安,按理说临近年关了,那位也该忙的很,怎么有空来了武当。
看见萧疏寒去了金殿,郑居和便要去找师叔了。
“师兄,若是在南崖宫的茅厕找不到师叔便去别的茅厕找。”
“嗯?”郑居和愣了愣,“师叔如厕还看哪处茅厕合他眼缘吗?”
“被师父罚了。”蔡居诚纯属是看热闹不嫌事大,近日来师叔避免被弟子们发现,都挑着夜深的时候去,也没被发现,蔡居诚一下就给捅了出去。
“知道了。多谢蔡师弟。”
“嗯,客气。”蔡居诚不耐烦的掏了掏耳朵,他这师兄太老神在在的了,平日里对他也是客气的紧,没有半分师兄弟间该有的亲热,如此也好,反正他也懒得和人交往。
那边萧疏寒已经赶到了金殿,刚要行礼便被制止了。
“萧掌门何须多礼,这又没外人。萧掌门坐下聊吧。”那贵客笑眯眯的看起来很好相处。
“多谢圣上。”萧疏寒的语气不卑不亢,习武之人感官自是灵敏,他没有错过贵客身边那老奴的表情。倒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这老奴比着曹公公逊色不少。
“我此次前来是有一事相求。”
“圣上言重了。”这小皇帝颇会拉拢人心,竟连自称都换成了“我”,若不是之前先皇驾崩时,自己曾滞留京中月余,还真容易被这副姿态给骗过去。
“皇上有一事想让仙人指点迷津。”那老奴操着尖尖的嗓音开了口。
“大人莫要折辱萧某人了,这仙人我怎当的起。”萧疏寒喝了口茶,这老奴在他看来就跟唱猴戏一般,还是双簧。
林公公本来就不喜萧疏寒,一是他长相玉树临风,这阉人有些嫉妒;二来过于清高。但这声大人倒是叫的他颇为受用,脸色也和缓不少,“近日来皇上总是彻夜难眠,一入梦便有一女子前来相会,皇上心系佳人。做奴才的也不愿看着皇上茶饭不思,打听来打听去才知道那是柳将军家女儿。”
话说到此,萧疏寒也就明白了,他虽人在武当,但京中之事多多少少还是知道一些,新皇登基不久,大臣们就逼着立后,这小皇帝恐怕是看上了柳将军势力,又忌惮将军,恐将军不肯。要自己做个推力。
“知道人不就好办了,皇上一道圣旨接柳姑娘入宫,还能成就一段佳话。”
皇上看出来了,这纯属揣着明白装糊涂,“萧掌门,朕也不绕弯子了,朕也向将军提过此事,将军倔的很,生怕女儿受了委屈。朕若是强求也不好,柳将军毕竟是大臣,还请掌门帮忙成全。”
小皇帝开始施压了,萧疏寒沉默不语,柳将军是两朝元老,又手握重兵,这柳姑娘入了宫恐怕不是享福是当个人质,将军子嗣单薄就这一个娇儿,自是不肯,小皇帝是想从这求个定心丸。他身为道教之首,说上一句两人天作之合向上天祈福一场,小皇帝再昭告天下,柳将军也没的拒绝。
就在小皇帝等的不耐烦时,萧疏寒开了口,“谨遵圣意。”
皇帝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乐呵呵走了,朴道生才赶过来。
“紧赶慢赶倒是来的晚了。贵客来临好事坏事。”朴道生知道一个从闲散王爷一夜成为上位者的人觉非良善之辈,生怕他难为武当。
“一句话的事,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萧疏寒把玩着手中的瓷杯,又松开了手,任由它落在地上,碎成几半。
现下的武当就像一只茶杯,用的上时捧着,若是它烫手了,看腻了,一松手就是个粉身碎骨。这种任人宰割的感觉,实在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