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四间砖房
最近,这烙馍的生意淡了。春天来后,这人就不怎么说羊肉泡了。用老板娘的话说,这些人是过年吃的塞住了。
那时,我开玩笑,要不要喂他们吃点巴豆,往出排一下?
是啊,想办法,让他们多吃羊肉泡了。
别的不说,我们是间接的,那直接卖羊肉泡的老板都急疯了。这三天半才杀一只羊,这生意还怎么做?
是啊,以前,都是一天杀一只羊,在店门口杀羊,路过的客人看的清清楚楚,大伙吃的高高兴兴。仿佛吃一碗羊肉泡就像走在路上捡到一块金条一样高兴。那些吃过的人都说,这羊肉是真羊肉,能闻到味。
对,他们镇上的羊肉是真羊肉,比我们县城后来的牛羊肉泡馍好多了。
我们县城一直喜欢弄虚作假。别的不说,一个正规的市场,市场上都有复称台。就是让你出来了称一下,看称够不够数。
针对这羊肉泡馍来说,他做的就是牛羊肉泡馍。为啥?这里需有学问。
啥学问?
就是差价。
羊肉一直比牛肉贵,无论是生的还是熟的地,都是羊肉比牛肉贵。
但是,这牛羊肉是一口大锅里面煮的。煮完之后,味道在各种调料的混合下,已经尝不出什么味道了。
再说,这人要羊肉泡,他给你放的是牛肉。除非是特别的人,才给你放羊肉。
而且这牛羊肉泡一个价。
行吧,现在明白了吧?
但是我所在的乾州这个镇上,只杀羊肉,没有牛肉。这样一来,当着你的面切肉,除非你是生人,给你多放点内脏。总体来说,都是羊肉,不会有牛肉加在里面。
这生意不好做了,大家都像被僵尸吸了血了一样,没了心情。
这时,他们就喜欢打麻将。在牌桌上赚钱。
当然,也有人开始寻别的事。
比如老板娘,前文说过的,喊着我们去给她妹妹家剪苹果花。
这些杂七杂八的活,干的让人心烦。
今年,老板回来了,这老板家的活也来了。让拉粪。
对,你没看错,是拉粪。这粪是他们家从别人羊场买来的羊粪。让我和小徒魏龙用架子车拉粪。
这放粪的院子与杏树园有1000米,感觉走一次都让人累。
不过,我喜欢。在这鸟语花香的季节,拉一架子车粪,进果园时,魏龙帮忙推一下,其它时间,都是我一个人在拉架子车。魏龙就站在地边上等我。
一边拉粪,一边欣赏这儿的风景。人家这儿的地就是比我们村子的地平。
这儿整个就像在一整块地平线上一样。
每家田地中间有20公分的地垄作为分界。浇地时,抽上水,将化肥撒入水中,这种地都是让人羡慕的。
我喜欢这儿的风景,我也喜欢这拉粪的活。父亲老寇说了,不能回家,对,那我就不要回家,好好在外面赚钱。就像父亲说的,男人这辈子钱赚下了什么都有了。他这辈子没赚下什么钱,害得我们跟着他受苦。
父亲在年轻时,给村上一个大户看果园。那人在对面的原上承包了几十亩果园,请了十几个去看。
那时候,穷人多,他们村上的人大半夜偷果子的很常见。
吃住都在果园。后来,那果园不卖钱了,也不承包了。最后两个月的工资用梨罐头顶了。我们一家发了三箱梨罐头。当时,我吃着梨罐头,父亲老寇在那儿流泪,说这以后没地方赚钱了。
那时,我还不理解他的痛苦。
直到我上班赚钱,失了工作回家种时,就像《人生》里面的高加林一样,面对黄土地,流出绝望的泪水。
我不能回去,我要好好在这儿劳动和打工。老板娘让做什么就做什么;老板让做什么就做什么。
用了三天,才将那堆羊粪拉完。
感觉这活还行,至少不像别的活一样累人。
这时,父亲电话过来了。
“良斌,房子盖成了。你就不要操心了。
房门让你二叔做好了,安上了。
我们自己用红油漆涂的。
现在就在装玻璃。这两天我们忙着搬家。过两天就收麦了。
今年麦子收下就放在新房里。
炕都盘好了,瓷砖都贴了,地面都贴了瓷砖。
啥都弄好了,你放心。”
我们那时候都穷怕了,就没听过甲醛,刚盖的房子都住进去了。每天开着门透气。
那油漆味,在空气中都散了。
父亲的喜悦就像看到自己栽的苹果树活了一样。这样的果园,是他喜欢的。
父亲脑扣在电话里那种喜悦高兴是,我从来没有听到过他,仿佛他生了一个儿子一样。
在父亲看来,娶老婆盖房子是农民一生中的两件大事。
这4间砖房是他从头到尾预备的。拉砖,拉水泥做的预制板,以及沙子,水泥,就连黄土都是他一架子车一架子车拉的。
这门上的板是多年前伐的家中的桐树,这次用了干板做的门窗。
这套房子是父亲老寇对家人的一个交代。
房子盖成了,但是在爷爷的嘴里依旧是一个没成就的。
爷爷这样对于旁人形容父亲:“要不是两个孩子出去打工,他能把这个房子盖起来?他本事大的很!年纪轻轻的,不出去打工也不做小生意,天天坐在家里睡觉。
不是帮这个妇女编筐子,就是帮那个妇女家锄草。天天给别人家帮忙了。
你出去这些活都是赚钱的。为什么要在村里帮人家白干?你是雷锋还是好人好事做上瘾了?别人老公都在煤矿上班赚钱,把你哄的给人家干活,你是傻还是怎么回事?
一把年纪了,让人家妇女哄的团团转,和猫咬尾巴一样。”
在爷爷眼里,只有村上那村长是个能人。
人家村长一声令下,免费给他家掰玉米地里锄草的大把的;就连厕所掏茅房的人都排队。
人活成这样才有意思。
是啊,爷爷以前在农业社时,当了个小组长,拖着风湿腿,跑的那叫个快啊。
冬天和一帮人睡在河道里,为的是看修河坝里的石头。
就是后来干农活,天不亮就起来,天黑了才进门,为的是挣工分。
那年头,他好好的身体就这样垮了,如同一堵墙倒了一样。
在爷爷看来,没有成为大学生,没有当官,就是没出息。从他嘴里说出来,就是窝囊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