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童话故事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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费恩打开休息室门的那一刻, 故事里的时间开始悄悄加速。光阴加速褪色，视野瞬间斑驳。
这整座建筑，在飞快地变旧。
没有电，没有灯, 电梯无法使用。飞奔的时间实质化为风，擦着皮肤抽过去。占满整面墙的电子告示牌却亮起来, 黑底猩红的年月日时分秒急速跳跃，并不是“今年”，是九年前。费恩一看, 脸上的血色尽褪。时间正在疯狂向着费米离开他的日期飞奔。分秒跳得看不清, 时和日恶毒地对着费恩眨眼睛, 月份不轻不重扇一个耳光，年份冷漠地提醒他。
马上要到费米离开的时间了。费恩眼前发花只能扶着墙, 他回头看到方豁然蹲在地上团成一团。
蝉鸣。
无休无止的蝉鸣像一根钢针穿透方豁然的脑袋一直搅，一直搅, 一直搅！
别叫了！
别叫了啊啊啊！
方豁然双手揪着头发看好几个费恩的好几个嘴同时张张合合，他向前一伸手做了个制止的动作。他现在脑子里开锅了, 记忆沸腾翻滚，熟悉的陌生的图形影像咕噜咕噜冒泡，一切都颠倒错乱。蝉在死命地叫。他恍然感觉自己从巨大无比的爆|炸深坑中孤零零地坐起，他还在原点，他一步也没有迈出去，他谁都没有遇见。
费恩听见方豁然念经一样嘟囔：“第一我叫方豁然。第二我要活下去。第三我要找……找……”
声音细弱不可闻，费恩轻声问：“你要找什么？”
方豁然头疼得全身发抖。费恩脸上汗跟着眼泪一起流, 他自己可能没发现：“方豁然，你得帮我。马上要到我女儿离开的日期了。”
短暂的停顿之后，费恩终于听到方豁然气若游丝的声音：“什么时候？”
墙上黑底红字的数字还在疯狂地跳，费恩惨笑：“就是游戏结束的那一刻。”
方豁然扶着墙站起：“那就把这个游戏……玩完吧。”
方豁然抬腿离开巨大的爆|炸坑。
方豁然抬腿走进医院门诊大厅。
【每层打开三个房间，但不要打开“那个”房间】
【蓝胡子看着你】
费米的病房在五楼，是个单间。电梯不能用，必须走建筑两翼的楼梯。方豁然拎着乌沉沉镜面的袖刀听不清也不在乎系统说了什么：“行，赶时间。”
半锈不锈的袖刀头一次吞噬武器，还是七级的高等级武器，滚滚的力量蓬勃燃烧，烫得方豁然手发抖。此时他们俩只有方豁然可以攻击，所以方豁然护着费恩朝楼梯口走。费恩站在方豁然身后看他细瘦高挑的背影心惊肉跳，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大脑翻江倒海。费恩的大脑堪称优异，大部分事情其实只需想一想。费恩在海斯的空间里看到一个恐怖的真相，阴差阳错现在知道的可能只有他自己。费恩看着方豁然木然机械的样子，什么都说不出来。
太暗了。方豁然被黑暗激得恼羞成怒，怎么这个任务这么缺光亮？他举起滚烫如岩浆的乌沉沉的袖刀，光焰顷刻缭绕袖刀周身，火焰光线通彻大厅。一声尖叫吓得费恩一激灵。袖刀火焰光映照出大片雪白墙壁上的黑色人影，被光从四面八方扯得畸形得长。人影张牙舞爪扭动挣扎，费恩的头皮发麻。方豁然举着火焰袖刀板着脸直愣愣往前走，墙壁上扁平的人影又冒出一拨，晃动更加剧烈，简直群魔乱舞。
影子。方豁然眯着眼看墙上袖刀火焰里的映像，人影纷乱闪闪烁烁。然而实际上，整个大厅空无一物，空旷得只有风。
墙上的是什么玩意儿？费恩刚换的衬衣又透了。火光本身不稳定，墙上黑色的影子瑟缩跳蹿，简直像是被火烧得手舞足蹈。一张纸被风高高撩起，打在费恩脸上。费恩习惯性想看纸上有什么字，轻轻叫住方豁然，对着火光一照，是一种劣质的传单式的报纸，正在飞速变得烂软，字体也像化了似的以极快速度模糊。费恩竭尽所能在火光中阅读：……医院半夜闹鬼……探灵者……冤魂……
那张纸变成碎屑，终于完成了降解。
时间。
冰凉的气流绕着方豁然和费恩，费恩打个寒噤，方豁然张开手护着费恩，冷漠地看着墙壁。
医用器具与摆设正在默默腐坏，医院门诊大厅另一头的走廊爆飞进一堆杂纸，在气流中飞舞盘旋，像是暴雪。那些纸张也开始变质，方豁然伸手抓住一张，在火光与魑魅魍魉的墙壁前仔细阅读：
……医院闹鬼……有人亲眼看见鬼火……
方豁然抬头看费恩：“原来这医院闹鬼，是闹我啊。”
时间正在飞速流逝，昼夜交替过于频繁迅速导致人眼无法识别，只能沉进永恒的夜。方豁然的眼睛在火光中生辉，美得暴戾凶残，费恩控制不住往后退一步。
【任务完成倒计时 01：33：56】
“我们快点去找你女儿，给她把故事都念完。‘诚实圈’里的小男孩活了下来，母亲追回被死神抱走的孩子，还有……小女儿干掉蓝胡子。所有童话的结局都很好，恶人死掉，善良的人活到最后。我们去告诉她。”
又一张纸飞过去，上面印着模糊不清的照片，被时间点燃完全降解之前费恩只看到几个字：剧组筹备……实景还原……
方豁然举着火把，对费恩微微一笑。
龙渊搬开废墟上的石头，幸存的人惊恐地蜷缩在断壁残垣里，仰脸用眼睛看他。一九七区的人不敢去喝死拉倒，异兽们践踏九区建筑时左丽用预知技能领着她们左躲右闪藏进一处地窖。她们是没被踩死，看到龙渊却更惊恐，她们害怕被龙渊迁怒。
龙渊低头看左丽：“你预知出来我会对你们不客气么。”
左丽轻轻回答：“不，你不会。”
龙渊看其他人，左丽解释：“可是她们不信你是不一样的。”
龙渊向左丽伸手。左丽稍一犹豫，被龙渊拉出露天了的地窖。
酒保老板倒是不意外看到龙渊领着那几个一九七区跑来的妇孺踏过瓦砾废墟来到喝死拉倒门口。来这里避难的九区人面面相觑，龙渊一指喝死拉倒的招牌：“以后有事就过来。这里的老板能救你们。”
酒保老板冷笑：“我可是被你胁迫的。”
龙渊一偏下巴，让左丽领着人走进喝死拉倒。不高的小楼房全部处在酒保老板九级防御技能下。据说是龙渊逼迫酒保老板，老板不得不从。以前谁管谁去死呢。
等会儿分配人员重建，谨慎使用技能，毕竟费精力。反正九区不是第一次，大家轻车熟路。酒保老板似笑非笑地看龙渊：“你心里真一点波动都没有啊？”
龙渊很平静：“冷静更有利于判断。”
良久，酒保老板叹息：“你总是让我想起以前认识的一个人，第一眼就是这个感觉。他说关键时刻不必要的情绪只会占用思考的时间，冷静才能争取主动。我想他和你来自同一个地方，冷静到残酷。不过……我也很好奇。你们这样的冷静，是天生的，还是后天训练出来的？”
龙渊挽袖子准备着手修复九区，背后酒保老板冒一句：“这种冷静能打破吗？”
龙渊没回答。
方豁然和费恩看了东西的消防通道，果然一楼往上的楼梯被铁栅栏锁了。小孩儿胳膊粗，晃都晃不动。每层开三个房间，并且必须保证前四层不能开到最终关，开最终关出来就是要么完成游戏出去要么死，那就到不了五楼。
火光中墙上的影子延长缩短地变形，嘈嘈切切的私语唰唰过去，隐隐听到笑声。一只影子的手试图“抓”方豁然，手的影子陡然从墙面延伸到天花板。方豁然仰头看五指长得畸形的影子问费恩：“你知不知道世间永恒的鸿沟是什么？”
费恩叹气：“时间。”
“是。”
墙上的倒影蠕蠕一动，聚合复散，那是另一个时间流速里人的倒影。他们“看”见方豁然。
医院设备在加速衰败，满地废纸去又复来。一片纸被风撩起，上面印着一组照片，模模糊糊看不清人脸，只有硕大几个“剧组开机仪式”依稀可辨。
时间正在飞奔。
所有人无可奈何。
【任务完成倒计时 01：20：33】
急诊室怎么想怎么凶残，收费站在恐怖片里出镜率可能小点。费恩把手放在球形锁上，方豁然攥紧滚烫的袖剑。费恩把心一横，一拧球形锁。方豁然一把推开费恩一脚踹开收费站的门，扑面温吞的阳光让两人愣住。
收费站里收拾东西的人被吓一跳：“费主任？”
费恩瞪着眼睛：“……小陶？”
小陶看到方豁然吓得往后一退：“你是谁？怎么个情况陶主任，你今天不是……不是去新区吗？”
费恩脸色苍白，小陶真有点害怕了：“费米的病还有希望，费主任别太难过。”
方豁然被突如其来的阳光刺得烦躁，一挥袖刀。乌沉沉的袖刀一比划，小陶头皮一麻：“收费站已经停用了！我是回来收拾单据的！”
方豁然没理他，一抬头正对着一窗春光。
小陶似乎觉得费恩和方豁然都不对劲，抄起帆布背包拔脚往外跑。费恩大叫：“小陶！你站住！”
小陶正一脚踏到门外，惊慌失措地问：“怎么这么黑……”声音戛然而止，年轻男子崩碎在时间的气旋中。
费恩只差一点就抓住小陶，眼看着他全身崩碎灰飞烟灭。方豁然拽回费恩，费恩对着收费站里面读秒正常的电子表灵魂出窍：“小陶的确大白天在这个日期……失踪了。”
方豁然拽着费恩离开收费站：“我们时间不多了。下一扇门我开，赌一赌我的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