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连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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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金鸿用传送符逃命回收税站, 连滚带爬将上下二层楼所有门窗钉死。他靠着曾经喝死拉倒的大门缩在屋内，抱着脑袋瑟瑟发抖。
复活技能。
即便在王都里也是个传说，没有人真正见过。战金鸿脸上一痒，他无意识地抹脸, 一抹一脸鼻血。方豁然这个技能王都知不知道？要不要把这件事上报王都……不，如果被龙渊知道了饶不了他。实际上刚才如果不是跑得快, 龙渊可能已经把他灭口了。他死了天权再派个税务官，并没有什么大不了。
龙渊即将面临最重大的坎，七级往上升, 非王都成员的玩家九成会死。战金鸿抱着头发抖, 刚才他被传送走的前一瞬, 正对上龙渊的眼睛——他后半生都将因那个眼神做噩梦，无穷无止——龙渊你死吧, 你死吧！
死在任务里别回来了！
方豁然不知道自己怎么回的家。队伍已经解散，龙渊的页面在团队里消失。方豁然翻自己的数据, 精力体力全有长进，升到五级。太快了, 他这是一路奔着死去的。一级一级往上升，升越快死越快，到了十二级之后成了npc，就像游乐园里的那个满脸血色锈泪的小丑一样，没有思维，没有生息，归于死寂。
方豁然用手按着额头。他被十字剑捅了个透, 现在伤口已经长齐全，那剧烈的痛感还在脑子里拉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消弭。他的技能虽然可以愈合伤口，却不能止痛——说不定加油升级的话，能有镇痛的技能，以及修复龙渊旧伤的技能。
叮一声，海雾小镇的任务奖励刷出。方豁然一挑眉，这东西……有意思。他看着任务奖励心里忽而一凉，他终于想起一件事情：
娘的！又忘了捡钱了！
龙渊在第九区戍卫军会议室里一顿收整。会议室里有他平时收集来的可以带入副本不绑定的武器，整整挂了一面墙，供戍卫军兄弟们使用。他本来是不需要的，现在……一条胳膊废了。他把各种长|枪手炮塞进手环，用牙齿和左手捆特制的皮带护肩，固定住右臂。狄岩从外面进来，惊道：“龙哥你刚从任务里出来，这要干什么去？”
龙渊转过身，示意狄岩帮忙捆肩带。狄岩挨个扣皮带扣，狠劲儿往里杀，龙渊咬着牙，一声不吭。
龙渊右臂的旧伤哥几个全知道，用肩带捆是常事。狄岩实在忍不住：“龙哥你搞成这样怎么过坎儿？”
龙渊面无表情：“我要先去刷点钱。”
狄岩眼睛一亮：“也对！先用钱拖延时间！龙哥我跟你去！”
“谢了。不用。”龙渊随手抹开自己控制面板上任务的倒计时，时间还够。
不知道“过坎儿”到底如何凶险，只知道那些没进王都不属于四个大帮的人九死一生，包括狄岩的父母。
狄岩猛地抓住龙渊的皮质肩带：“龙哥，兄弟几个想了想，你进王都吧！”
龙渊一拍他的肩：“我若回不来，九区兄弟们指望你了。”
狄岩别无他法：“我跟你刷钱去。”
龙渊叹气：“我是为了别人去刷钱，不是为了我自己。你的任务也快了，别耽误你。”
狄岩张着嘴：“那个……方豁然？”
龙渊最后一遍检查枪|械|弹|药。方豁然有问题，他升级太快了。只是时间不够，龙渊能做的也不多。他希望王都里能有办法把方豁然升级的速度放缓，方豁然必须进王都。
狄岩看着龙渊进刷钱的任务。
山海领域内平静的水面上匆匆奔跑过一人，怀里抱着特制的保险箱。任务副本里的任何东西都是无法被带出来的，然而……对于人这种生物来说，大概是没有真的“不可能”三个字，只要付足惨重代价。
尽管死伤巨大，“海雾”终于还是被带了出来。
近视儿童姬准出于好奇，查阅过这几年来对“海雾”的记录，他得出个有趣的结论：海雾，不是雾。是时间。
“海雾”唤起久远的记忆。所有的疼痛，恐惧，愤怒，痛苦，所有被反复折磨的时间，全部从记忆里苏醒。那些所有的疼痛都是记忆，记忆是永远无法被“治愈”的。
所以无论什么手段，全部无法对付“海雾”引起的剧痛，直到它消散殆尽。
姬准心想，很好，又多了武器。
方豁然稀里糊涂又睡一觉，迷迷糊糊用抱枕蹭蹭脸，钱币哗啦一响，听得舒心。光线朦胧中立着个影子，方豁然不用看，凭气息就知道是龙渊。他眼睛半睁半闭，表情安详，一拍床垫：“坐啊。”
龙渊没动。
方豁然闭着眼缓缓蠕动个最佳角度，方便让龙渊更好地观赏自己的脸。刚刚拗好造型，却嗅到一丝淡淡的血腥味。他立刻睁眼，龙渊又搞得一身伤。
方豁然坐起：“你刷钱去了？吊着个膀子你不要命了？”
龙渊默默打开方豁然卧室的门，金币奔涌而入。方豁然惊得彻底清醒，龙渊低声道：“收好。”
方豁然还在发呆，自己的控制面板自动跳出，金币数字哗哗往上飙，直到一走廊的金币全部被收起。方豁然愣愣地看龙渊，又被血腥味提醒，立刻放出春风花叶。升至第五级，花叶都见舒张，不是可怜兮兮花骨朵和新叶，矜持美丽地将绽未绽。
然而，对龙渊的手臂毫无用处。方豁然手指搭在龙渊的肩带上，心里难受。龙渊安慰他：“习惯了。”
金币逐渐消失，龙渊低声道：“你升了六级，就想办法进王都。”
方豁然盯着龙渊：“那你呢？”
龙渊没回答：“睡吧。”
他时间不够了。倒计时读条将要殆尽，总之还好来得及。方豁然抓住他的左手腕：“我一直没问你，你对我锁数据，是不是因为升级任务很麻烦？我能帮上忙吗？”
“不用。”
方豁然据理力争：“我现在五级，比你那些戍卫军兄弟平均水平还高点呢！我能帮上忙。”
龙渊整个人都是沉默而冷淡的。表情很少，说话语气没起伏。他在进诡域之前，接受的就是这样的训练，因为他需要永远保持冷静理智。
这样一个人，选择最不理智地射杀渔神。
控制面板还在叮叮当当跳数字。金币太多了，龙渊从哪儿刷来这么多？方豁然在寂静中听那清脆的声音，自嘲道：“我的来历是可疑，莫名其妙遇见你，稀里糊涂什么记忆都没有。那个战金鸿非说在王都见过我，可是我真的闹不清楚怎么回事……我甚至不确定自己到底是不是方豁然。”
“不是。”
不是因为这个。
方豁然红着眼睛瞪龙渊：“那为什么！我拖过你后腿吗？或者你讨厌我？讨厌我为什么杀渔神？你完全可以不动弹等开海庆典一开始就走人！如果觉得不干点什么良心过不去那你射杀君羲呀？为什么杀渔神！杀了渔神你就要跟我死一起了！我从来没告诉过你我的技能对npc有用，连我自己都是赌复活技能是不是对渔神管用！为什么！”
龙渊沉默半天，声音平静：“你知道我在进诡域之前是做什么的。为了更好地拯救与保护以及应付各种突发事件，我们需要接受各种专业训练。其中一条，就是告诫我们，被我们救助保护的人，极有可能把感激混淆成爱慕。”
方豁然一愣：“啊？”
进诡域前和进诡域后，龙渊应付过很多这样的事件，只不过全部是异性。
“睡吧。”龙渊想走，方豁然下死力扯住龙渊的左臂，突然就笑：“哦。所以你到现在都是一个人。你这大宝贝既然让我逮到，可没别人的份儿了。”方豁然比龙渊矮，仰脸看龙渊，一对眼睛里盛着光。龙渊转开目光，方豁然就是盯着他不放：“你讨厌我吗？不讨厌，对吧。”
满地的金币亮锃锃地挤眉弄眼，围着中间的龙渊和方豁然闪烁着打趣，直到金币完全消失，方豁然把数字亮给龙渊看。
这庞大的数字的意思，是什么呢。
方豁然眼睛比金币更亮：“我不跟你扯没用的。你想不想知道我在海雾小镇得到的任务奖励是什么？”
龙渊觉得左手小指一凉，他低头一看，小指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套了指环，那指环正在陷入皮肉，融入骨血。他抬头看方豁然，方豁然右手小指上有一枚一模一样的指环，也正在融入血肉。
“这对戒指的作用是即便在非组队状态下，共同完成一次任务。”
龙渊一惊，用力抓手指的皮肤，那指环彻底消失无踪。方豁然冷静地看着，反正就算他把皮肉都撕开，也能立刻治愈。
龙渊的控制面板上，倒计时读条像是滴着血的獠牙，撩开嘴唇一下一下对命运嘲弄。
死局。
龙渊拔出刀照着手指砍，方豁然一只手握住龙渊的刀锋，血液瞬间灌满指缝。
“你知道吗。虽然我有治愈技能，但管不到痛觉，该痛还是痛。”方豁然温柔又挑衅地看着龙渊，他胜利地微笑，他轻微地抱怨：“好痛啊。”
龙渊松开刀柄，方豁然用血在龙渊小指上轻轻描出了个指环。
“指环的名字，‘连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