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再见，乔可

    江夏不知道自己怎么走进男更衣室的，只是在看到靠着衣柜门躺在冰冷瓷砖上的乔可时，她脑子顿然空了。

    乔可的额头被打得渗出了血，更何况校服之下瘦弱不堪的身体呢。

    江夏走到她跟前跪坐着，手指颤颤巍巍的拉起她的裤腿，一道道黑青的淤痕出现在她冷白到近乎透明的皮肤上。

    此时，乔可睁开眼缝，脸上还挤出一抹淡笑，“没事，就是要麻烦你把我扶到医务室去。”

    闻言，江夏的视线变模糊了，嘴里泛苦，“你这是在说什么鬼话，我能为你做多少？还说麻烦，好歹我们也认识了一段时间了。”

    乔可嘴边溢出一点笑声，“好，是我不好，说错话了。”

    原本，江夏打算暂时避开伤心事，不提相关的问题，但在她看到那一清瘦后背全是新旧叠加的伤痕时，她再也忍不住的问了出来。

    “她们的教训是什么？为什么你刚才会被打，是因为我吗？有些伤痕怎么没处理好？这可是会留疤的。”

    一连串的问题向乔可袭来。

    乔可转身坐在江夏面前，摸着江夏的脸说：“江夏，你知道你特别干净吗？”

    又苦笑着，“我见到你的第一眼就觉得这女生真干净，真真天生的惹人怜爱，又值得宠爱，但我不是。”

    “他们说，大山里出来的孩子不过是贫贱的泥巴种，现在不在山里了，也是野蛮人进城，玷污了他们周围的空气。”

    “我知道我们不是的。山里的孩子只是被一座座大山挡住了他们的视线，但他们的心是广阔的，是自由的，性格是淳朴善良的。”

    “他们勤劳互助，养山靠山，才活出了一条命来，他们不是泥巴种，他们是大山养育的孩子，没有什么不同，也不比谁轻贱。”

    江夏听到这一段话，伸出双臂抱住了乔可。

    “你说得对，只是他们自恃高人一等，这都是他们的错。你也是干净的，在我眼中，你最干净了。”

    她不知怎么，有些害怕。

    正是乔可往日的随性和今日之事的加成，她意识到，有些事情已经不可避免地发生了，而有些事情，她只想尽力挽救，控制事态的发展趋势。

    江夏只想告诉她，她是值得的，值得一切……

    然而，计划总赶不上变化。

    江夏从她爸口中知道，位于云省的奶奶近来身体不大好，估计撑不了一两年了。

    云素娥，江夏的奶奶，曾经照顾了小江夏好几年。直至父母在江城定居下来，小江夏才离开。

    童年的回忆总是令人无限眷恋的，那是一段无所顾虑的日子，日子里有那慈祥可亲的笑容、年迈还算健朗的身影以及甜到心里的特产水果。

    云省物产丰饶，有“动植物王国”之称，盛产各种菌类和水果。

    小江夏吃着当地脆甜可口的水蜜桃时，丰沛的汁水沿着小江夏的嘴角流了出来，这时，奶奶总会笑着说一句：“小江夏，好吃吗？”

    而吃得口齿生津的小江夏总会睁着懵懂天真的杏眼看着奶奶，“嗯，好吃。”又用双手捧着水蜜桃，举到奶奶面前，“奶奶吃。”

    奶奶总会轻声笑道：“小江夏乖，奶奶不吃。”

    江夏脑中浮现出这段回忆时，她已经泪流满面。

    自体育馆事端之后，江夏没再见到乔可，她的班级和天台也都没有她的身影。

    乔可消失了。

    但是，紧急办理的转学手续下来了，她不得不走。

    江夏留下了两封信，一封直接被投递到校长信箱，另一封则是被她用她的旧便当盒装着，放在了天台角落里，不会容易引起别人的注意，也不用担心风雨侵袭。

    于是，江夏坐上了去云省的飞机，看着飞机窗外一大团一大团翻涌又零星分布着的云层，无声的说了一句犹豫在嘴边许久的话。

    再见，江城。

    再见，乔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