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0章 死亡……或者死亡
南极指挥室内，新任元首看着全息投影之中，以赤道为分界线，那被漆黑烁油覆盖的北半球，以及战火纷飞生灵涂炭的南半球，又看了看每天都在下降的人口数量，忍不住在意识网络中发出了一声叹息：“不能再打了……”
“打！一定要打！不打下去，我们的文明迟早会灭亡！”
元首的身旁，担任将军职位的三体人在第一时间反驳道：“我们的第一批无人战斗机器人已经下线，全部都搭载了最先进的武器系统，一定可以将咒缚军团的攻势彻底击溃！元首，我等正欲死战，你切不可先降啊！”
“打？打个屁！”
元首震怒的意识搅动着整个意识网络，震得将军以及指挥室内所有三体人都忍不住产生了一阵颤抖。
它指着全息投影中那些被攻占下来的地下城市，怒吼道：“难道你还没有发现吗？任何的机械物体，只要被哪怕一滴烁油沾染上，就会立刻被帝皇所腐化，成为他手下最忠诚的机兵，成为那些燃烧着火焰的漆黑怪物！
“不管用什么方式将那些漆黑怪物摧毁，它们最终都会在烁油的包裹下重生！完完整整，没有丝毫损坏地，重生！！！只要那个帝皇，那尊邪神，祂还在注视着我们的星球，我们就没有任何获胜的可能！
“将军，在这种情况下，你还要向前线派遣无人战斗机，那就是在为我们的敌人增添兵力！你，才是那个将我们的文明，推向毁灭边缘的罪人！”
激烈的言辞让元首的全反射镜面皮肤出现了大量的褶皱和波澜，这是三体人类似于气短和咳嗽的症状。
长久指挥的劳累已经将元首的身体逼向了极限，在这乱纪元中超量的太阳辐射进一步加速了这个过程。
将军连忙从指挥桌上拿起一个小罐子，将其中所剩无几的水雾喷洒在元首的身体上，看着那些液滴被眼前这个苍老的三体人吸收，它绝望地问道：“那我们还能怎么办？”
“……只剩一个办法了……”
元首用两根柔韧的触肢撑在指挥桌上，在意识网络中沉重地说道：“通知科学部，启动‘方舟’计划。”
“方舟……”将军颤抖着重复这个单词，“元首，您确定吗？这可是意味着我们要抛弃这颗星球，抛弃掉大部分的人民，只携带遗传信息和部分精英人员，在漫漫无边的宇宙里寻找一颗崭新的生命行星啊！”
“只有这条路了。”
元首将小罐子里的水全部倒在身上，却只打湿了头颅的上半部分。
它看着手中空荡荡的罐子，发出一声苦涩的笑：“你看啊，将军，我们的三体文明就像是这个罐子一样，看起来似乎体积不小，实际上只剩下一层薄薄的空壳。如果我们再不做出抉择，就连这层空壳都保不住，你明白吗？”
“元首。”
将军久久地凝视着那个罐子，它的意识逐渐变得坚定起来：“我明白了。我自愿留下，要和我手下的士兵战斗至最后一刻，战斗到飞船腾空穿过大气层的那一瞬间为止！”
伸出触肢，元首将自己头上的水涂抹在将军干涸开裂的头颅上：“我会陪着你们的……那升空而起的舰队，就是我们文明播撒出去的种子。只要有它们在，文明就不会断绝。
“终有一天，我们会成为故事里的人物。而那些在新的行星上长大的孩子，将会讲述着我们的故事，看着天上那颗不再刺眼的太阳。或者——”“——这种画面，永远不可能实现。”
如野兽嘶吼一般的意识横插进了脑电波网络之中，在场的人对这个声音实在是太过熟悉，熟悉到仅仅只是听见，就本能一般地恐惧蜷缩起来，生怕被那些包裹在漆黑甲胄之中的怪物找到。
元首惊惧交加地在意识网络中说道：“咒缚军团，你居然能破解我们加密过的意识网络？！”
嘶吼声没有回答，只是在同一时间，元首的脑海中响起了科学部人员恐惧到极点的尖啸：“油！烁油！烁油从飞船里渗透出来了！每一艘里都有！它们来了，那些漆黑的怪物！帝皇的魔鬼！它们来了！”
绝望不可怕，当微小的希望刚刚升起，就被更加炽烈的火光燃尽，这种得而复失的巨大落差感，才最可怕。
随着科学部人员的尖叫声戛然而止，沉重地打击如同一柄闪烁着雷光的重锤，狠狠敲打在元首的头颅之上。
它的身体就像是一截木头般直挺挺地跌坐在指挥椅中，看着全息投影中那地表上飞速蔓延的烁油层，听见耳边响起咒缚军团的嘶哑低语：
“苦难丰汝斗志，战争优汝科技，绝望滋汝勇毅。尔等乃是帝皇豢养的牲畜与牧草，此刻正是我等大啖食粮之时。”
“我们……”
元首本就黯淡无光的表皮，在此刻如同生了一层厚厚的锈，它喘促着说道：“我们无条件投降，请您……务必要给我们，一条活路……”
“卑劣的异形！你在侮辱我！侮辱我们这些帝皇的天使！”
咒缚军团的意识狂怒地咆哮着，如同洪流一般席卷过每个三体人的脑海。
它们的感光器官中齐齐溢流出漆黑的油液，光亮的表皮在玻璃破碎一般的脆响中开裂，一名又一名咒缚战士从三体人的体内，从满是机械装置的墙壁，从总控ai的控制中心中钻出。
烁油缠绕身体，烈火煅烧铠甲。
这些忠诚于人类，忠诚于帝皇的战士，在倏忽之间便挤满了指挥室，将干瘪瘦小的元首围在了中间。
钢铁手掌扣住眼前这颗在烈火烘烤下逐渐开裂的异形头颅，咒缚军团的意志凶恶地怒吼道：“寰宇苍穹，只有人类永存！尔等狡诈异形，所能从我等身上求取的，只有死亡……还有死亡！”
磅礴黑油从元首脑中奔涌而出，新生的咒缚战士挣脱细小枯瘦的躯体，自淹没整个指挥室的烁油中抽出链锯剑和爆弹枪，于意识网络中狂热地喊道：“烛炬帝志，洞灭魍魉！诛杀异形，效死帝皇！”
至此，三体文明，彻底灭绝。
“死亡天使们！”
咒缚军团的意识下达了命令：“帝皇需要我们对星海联邦发起征战，将那些愚昧蠢钝的异形种族尽数覆灭！全军出发，穿过星门！杀！杀！杀！”
话音刚落，明亮耀眼的星门自三体星的南极洞开，身着华丽骨甲的战士从星门之中跃出。
它摘下浮华的头盔，露出流淌着烁油的双眼，笑着对覆盖星球地表的咒缚军团招手道：“往这边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