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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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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十章

    吓?

    江恕笑了声, 吓倒是不至于。

    他只是惊讶于夫人那股子从未显露出来的狠劲和果断,看着分明是娇娇弱弱的,一双漂亮眼睛眨呀眨, 莹润的眸光天真而单纯,皱皱眉嘟嘟嘴便叫人不由自主地想将她捧到掌心呵护起来, 今日若非亲眼所见, 他如何能料到?

    不过,越来越有意思了。

    凶凶狠狠的, 又,可爱得紧。

    常念见江恕静默半响不说话,冷冷哼了一声:“本公主说过, 成亲三年内,这府上莫说通房姨娘,便是雌的蚊子苍蝇都不准出现, 贴上来的野女人见一个丢一个。”

    “好, 依你。”江恕伸手欲揉揉她气鼓鼓的脸颊, 熟料被一个侧身躲开。

    常念起身,拍拍衣角灰尘, 抱着胳膊也不看他:“宁远侯这营帐也该好好肃清风气,免得什么来路不明的阿猫阿狗都放进来,碍着本公主的眼。”

    说罢, 她便出了营帐。

    江恕落在虚空的手掌微微合拢, 回身看一眼, 狭眸露出点点危险光芒。

    很快,十骞进来, 又灰头土脸地出去。

    挨了训诫, 有差事办了。

    营帐内, 江恕指腹摩挲着邸报边角,眼神却落在不远处空无一人的地毯上,他慢悠悠笑了。

    -

    回府路上,常念叫马车在城东康定街的糕点铺子停了一会。

    中秋佳节临近,各大铺子摆出来的糕点都换成了各色做工精致的月饼。

    常念吩咐春笙去沿途几家铺子定了一批月饼,倒不是她吃,而是两日后分送给留守城门和在西北大营值守的诸位将士们,当做中秋当日不能陪伴家人的额外礼物。侯府厨房人手有限,一时半刻做不了这么大数量的月饼,即使是做买卖生意的铺子也难提供,只好分批去订。

    春笙回来,给她买了一袋糖炒栗子,笑道:“老板们听说是您定做给将士们的,都不收银子,奴婢好说歹说他们还给打了折,都说您心肠好。”

    “好什么呀,他们辛苦,是应得的。”常念闻了闻香喷喷的栗子,心情总算好了些。

    临街隔壁的药材铺子里,明珠朝这处招了招手。

    春笙道:“殿下,是宇文小姐!”

    常念透过车窗看去,露出个笑,她下了马车,明珠正好走过来。

    “殿下,许久不见了。”

    “是啊,上回是本公主不好,叫你白来一趟。”常念看到明珠手里的药包,不禁问:“你生病了?”

    明珠摇摇头:“是家母,她身子不太好。”

    常念便道:“不如叫华姑上府给看看,她医术好着呢,保准药到病除。”

    明珠有些不好意思,推辞道:“家父请郎中来过了,风湿痛是老毛病,近日天气转凉才要吃药的。”

    “好吧。”常念还想说些什么,春笙在一旁笑道:“殿下,街上人来人往,不如您和宇文小姐去对面茶馆坐下叙话。”

    “对对。”常念拉住明珠的手,二人便去了对面茶馆楼上雅座。茶馆有馄饨卖,常念许久不吃了,顺便点了碗馄饨,明珠放下药包,也要了碗。

    明珠看看常念,忧心问:“殿下,我看您脸色不太好,可是身子不舒服?”

    常念摆摆手:“本公主要病也是被气的,罢了罢了不说这些晦气的。”

    她半点不想回忆那糟心的女人,见状,明珠便不再多问什么了。

    店小二端着托盘上来,恭敬放下馄饨,热情笑道:“殿下,宇文小姐,这团圆节快到了,您二位可有兴致订个赏景雅座?小的定留本馆最上乘的位置给您!”

    常念初来西北,不大明白:“赏什么景啊?”

    明珠道:“中秋夜有放花灯祈福的习惯,阖家团圆的寄来年期许,若亲人不在身边,便遥寄相思,咱们银城惯是在那条浅江桥畔放花灯,花灯顺流而下,夜里五颜六色光影斑驳,飘得多了,便将整条河都点亮起来,素有“银河”之美名,加之远处烟火闪烁,满月升起,景色宜人,一年仅一次,大家喜欢定茶馆高楼雅座赏景。”

    “哦哦。”常念顺着明珠指的那条浅江看了看,河道蜿蜒,水流碧绿,远远看去像极了宫绦丝带,纵是白日,景色也算不错。

    小二在一旁附和道:“宇文小姐才思敏捷,正将小的要说的给说出来了!殿下,咱们西北虽比不得京城繁华,不过小的敢打包票,这十五月夜定有京城十分之八.九。”

    常念笑笑,“便定一间吧,要位置最佳的。”

    “哎!是!小的这就去给您安排!”小二眉开眼笑,这就下去了。

    常念吹凉馄饨,慢悠悠吃着,一边对明珠道:“到时咱们一起来。”

    明珠顿了顿,“您不与侯爷一起吗?”

    “他?”常念顿时放下汤匙,轻哼一声,有些嫌弃地道:“江恕糙汉一个,观美景如同猪八戒吃人参果,全不知滋味,到时既不会吟诗作对,也不会附庸风雅,好无趣。”

    明珠忍住笑,温声应:“恭敬不如从命。”

    如此,二人便约好了。

    -

    天将擦黑时,芦嬷嬷办妥事情,回来禀报,顺便也去怡红楼将事情原委都探查清楚了。

    知晓幕后是何人捣鬼,常念竟丝毫不意外。

    芦嬷嬷道:“这样不知天高地厚的妒妇,屡次惹您动气,可要老奴悄声将人做掉?”

    常念坐在小书房的案几后,双手撑着下巴想了想,“死了有什么意思?不如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芦嬷嬷立时明白该如何做了。

    常念又问了句:“可知那位柏祈是个什么人?”

    柏祈就是庄钰所嫁的柏家长子。芦嬷嬷探查原委时倒也顺便打听过,道:“听闻柏大人与侯爷年岁相仿,如今在军中身担要职,为人倒有几分能力,不过极看重其母廖氏,当初娶妻庄氏女正是廖氏的意思,其余倒没什么特别的。”

    常念改了主意:“这样吧,女人,便想法子让廖氏给她儿子送去,姨娘也好,外室也罢,多多益善,闹个鸡飞狗跳才好,也不用操之过急,慢慢来。”

    “是。”芦嬷嬷领命,自有她的手段去办。

    今日这一出,常念心里多少有数,面上是柏夫人求而不得生妒欲使绊子,实则何尝不是柏家掌权的睁只眼,闭只眼,甚至暗里帮了一把,不若人不可能轻易送得到营帐,姓柏的既不肯安分,日后大家就都别好过了。

    说起来还是她父皇当初办的好事。

    权臣互相牵制,平衡局面,哪曾想他闺女有一日要嫁来这大西北呢?

    柏家根基之深厚,几乎与江家齐平,只权势地位低几分,然要连根除去也绝非易事。说到底,这几十万大军是掌握在江恕手中。

    哦,要是江恕动真格除了柏家这颗眼中钉,老皇帝便又该睡不着觉琢磨起来了,兴许会想:宁远侯莫不是想独霸西北、有朝一日起兵造反?

    如今这局面尚算平衡,江家是绝对掌控地位,小麻烦,也好解决。

    常念忽然有点想她父皇了。

    父皇虽然生性多疑,然这些年对母妃,对她和哥哥,是真心爱护。

    这时候,父皇该是在永乐宫看看书,母妃就坐在梳妆台前……

    常念的思绪飘到了京城皇宫,连江恕是几时进来的也不曾发觉。直到颈窝被羽毛轻轻拂扫而过,痒痒的,才忽的回过神。

    江恕屈腿倚在案几旁,狭眸垂着,晦暗不明的眼神将她笼罩。

    常念却一把抢走他手里的羽毛,宝贝地放到匣子里,那是她给未出世的小外甥准备做拨浪鼓的小玩意。

    “生气了?”江恕低声问。

    常念抬头看着他:“本公主像是那么小气的人吗?”

    江恕倒认真想了想。

    常念哼哼两声,立时推他走:“你起开!”

    这模样,还说不生气呢。

    江恕识趣地起开些,见常念执笔写信,遂长臂微伸,取了砚石块给她研磨。

    常念揶揄他:“可不敢劳烦大忙人宁远侯。”

    江恕好脾气地应:“殿下客气,微臣愿尽绵薄之力。”

    慢慢的,常念的嘴角翘了起来。

    一柱□□夫后,二人才回了寝屋。

    今夜,寝屋多了面与人等高的大镜子,宽度差不多有成年男子伸开手臂那样宽,就立在梳妆台一侧,镜子四周镶嵌宝石珍珠,上方还有两颗夜明珠,闪闪发着光,异常夺目。

    常念进来,吓一跳,“这是从哪来的?”

    江恕淡淡道:“日后方便教你五禽戏,特叫人打造的。”

    常念:“……”

    倒也不必如此费心。

    而且,常念皱眉问:“五禽戏学完之后呢?岂非无用?”

    “或许有别的用处。”彼时江恕想的是再教她学些别的什么,尚且不知镜子的妙用。

    常念走近摸摸那些价值不菲的宝石和珍珠,低低念叨:“铺张浪费。”

    家规可是写了,不得铺张浪费。

    况且这宝贝可以做别的东西啊。

    江恕走到她身后,不甚在意地道:“库房多的是。”

    左不过镜子已经这般打造出来了,常念新奇地照照,这才发觉这面镜子照出来的自己格外好看,一时又笑弯了眼:“日后我要试穿什么衣裳便不要问春笙她们了!”

    “不过!”常念转身过来,一字一句对江恕道:“今夜本公主不学五禽戏。”

    “好。”如此说完,江恕眸光却深了些。

    常念听闻他一句“好”,心情正佳,也未曾深想江夫子今日怎这般好说话,换上了最近新做的衣裙,照着镜子越看越满意,最后看江恕时,不禁感慨了句:“侯爷别出心裁,我很喜欢!”

    江恕坐在榻边,对她招手,声音低沉:“阿念,过来。”

    常念过去,自然而然地坐在他腿上,两手勾着他脖子,“侯爷,咱们回银城也有些日子了,安城府邸空荡荡的,不如差人去安城请叙大人回来吧?你出面,定能成。”

    江恕微微一顿。

    常念解释道:“今日我看见明珠,才想起来,她们总这么分隔两地也不是个法子啊,天长地久,只会越来越疏远,最后能有什么结局可想而知,叙清一个人,孤孤单单的,怎么就不能放下过去与明珠成亲?”

    江恕却不咸不淡说了句:“你倒是关心叙清。”

    “哪有?”常念立时反驳,“我分明是想帮帮明珠。”

    江恕“嗯”了声,常念看他脸色不太好,还以为说到他往事伤心处了,柔声道:“侯爷,我只这么一说,你若不开心……唔,”

    他的吻落了下来,伴随一句低喃:“有什么好不开心的?”

    不多时,常念最满意的那身新衣裳被丢到地上。

    烛火摇曳,连帐幔都未及放下来。

    常念脑袋晕乎乎的,总算明白过来今夜江夫子忽然好说话的缘故。

    他教她学五禽戏,已是连着好几夜了!

    身上忽而重了的动静叫她无暇顾及其他,不一会儿,就红着脸抽泣出声:“呜呜……轻点呀!”

    禁.欲多时的男人,简直行尽禽.兽之举。

    最后被抱起来,又翻过身去,恍然间,常念看到一个陌生的自己。

    是在那面大镜子里,烛火燃尽了,四周只剩夜明珠的莹润柔和的光辉,安静映照出两抹交缠起伏的身影。

    江恕察觉她走神,忽而沉腰用力。

    常念受不住地呜哼一声,往后退了退,床角那里却正是镜子所照最清晰之处。

    她看到镜子里的人,变得更陌生了。

    雪肤玉体,乌发黏湿披散,酡红的脸颊像黄昏日落时粉色的云霞,可那迷离的眼神,娇中带着几许勾人深入的媚意,就像是……

    不,那不是她,她怎么会变成那样子!

    这回,江恕终于顺着她视线,回身看到那面镜子,此景却叫他本就深暗的欲.念更沉了。

    原来镜子的妙用在此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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