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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香囊(补文破万收当日欠下的万更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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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章

    常念作此想法, 也是思及防人之心不可无。

    毕竟罗姨娘一个外族送来受降的女子都能进到侯府跟她婆母成了姐妹,又成了姨娘,遑论这个宇文明珠, 上有深得江恕敬重的宇文先生, 今儿个观之, 与江老太太的关系也匪浅,她不害人,却也难以用平和的眼光去看待,甚至是与之交好。

    在花厅坐了没一会子,常念实在受不得罗姨娘那张不停叭叭叭的嘴, 便作头疼状,江老太太自是依着她, 不放心地嘱咐了明珠送她回去。

    明珠温婉安静, 要紧的是安静,常念倒也应了。

    二人先一步离开后, 罗姨娘在后头嘟囔了一句:“莫不是我给人吓走了?”

    江老太太睨她一眼:“知道还问?”

    罗姨娘讪讪不语了。

    -

    自花厅回后院厢房的路不算远。

    春笙夏樟也认得路。

    常念看着沿途一个个小标志,及至那熟悉的凌厉笔锋,嘴角慢慢扬了起来。

    明珠一眼看出那是宁远侯的字迹, 侧身瞧瞧这位公主, 皱了眉, 露出一个耐人寻味的表情。

    一路无言, 尚算平和。

    常念便是那你不挑事我们便相安无事的性子, 微笑作别后也不多加为难。

    明珠转身离去时, 驻足望向府上东南方向,犹豫许久, 最后还是回了花厅。

    花厅中, 罗姨娘退下了, 现下是江老太太和江恕相邻坐着,也不知方才说了什么,压抑的气氛透着紧张。

    江老太太见明珠回来,才换了笑脸,和声问:“念宝回去了吧?可歇下了?”

    明珠福身见礼,答道:“您放心,殿下已然歇了。”

    “那便好。”老太太起身斜了孙子一眼,挽上明珠胳膊道:“走,咱们上厨房瞧瞧,念宝那孩子爱吃甜口,有几道糕点想来你也喜欢吃。”

    明珠应是,走出花厅外时,不经意间回身看了眼冷目深沉的宁远侯。

    -

    再说罗姨娘,她原是一门心思傍着老太太,自银城侯府过来也是巴不得寸步不离地跟着,这会子离去,是约了时府的三姨娘出门。

    三姨娘看着比她要年长些,不过二人却是差不多的年纪。茶馆坐下后,三姨娘打量着罗姨娘的模样,不禁感叹:“一年未见,你竟是没变样。”

    罗姨娘摸了摸脸,笑一声:“说什么变不变的,还是侯府的风水滋养人。”

    三姨娘喝茶不语。

    罗姨娘那点事,她倒也晓得一二,这些年只怕没少拿候府的银子养野男人,滋润,想必也是这个滋润人。当然了,二人关系近,她虽心知肚明,这会子也不会提。

    罗姨娘特特空出功夫约见三姨娘可不是为了叙旧喝茶的,坐了没一会便问:“上回我托你办的事,可是稳妥?”

    “怎会不稳妥?”三姨娘奇怪地瞧着她,“我给你找的可是楚楼的头牌姑娘绿柳,花了上百两银子,那手段可厉害着,恐怕是你也没人家七分能耐。”

    罗姨娘若有所思地吹着茶,心道那便奇怪了。

    怎的今日她见那位公主,才说了两句话不到,便察觉不一般。

    于是又问:“绿柳当真可靠?”

    三姨娘不轻不重地搁下茶盏:“你不信我,便自个儿上外头打听去。”

    罗姨娘忙坐到她身边,给她夹了块糯米糕,安抚道:“我哪能不信你?这不是多问一嘴,求个心安。”

    三姨娘这才稍微好了脸色,“不是我说你,那位可是皇宫来的公主,老皇帝有多宠,你不是没打听过,要是在西北出个差池,就连宁远侯老太太都难逃干系,莫说你个姨娘,你有几条命去赔?适可而止吧,千万不要太过分了!”

    罗姨娘撇撇嘴,不以为然:“天高皇帝远,我总得为自个儿绸缪一二。”

    三姨娘叹口气:“这些年你在侯府捞的油水还少吗?要我说,眼下要想谋个好前程,你就使出七分哄老太太的手段,去哄哄这位公主,到底是皇宫大内出来的贵主儿,难不成她还能苛待你不成?你安分了,江老太待你也差不了。”

    “你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罗姨娘起身站在窗边,望着底下车水马龙,行人姿态各异,眼神却飘到北方边地。

    “我罗桔自出生就仰人鼻息,以往在家吃不饱穿不好,还要哄着主母哄父亲,好容易逃出来,到了钟鸣鼎食的侯府,日子好过些,又开始哄那善良心软的夫人,到如今,老太太当我是只鸟儿逗,我也得低眉顺眼尽心伺候,你竟还要我哄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丫头,这日子还有完没完了?”

    三姨娘幽幽问一句:“不然你还想怎样?又能怎样?你真当江老太这些年是老了不中用了不成?”

    罗姨娘抿紧唇,拨弄着手腕上翡翠镯子,许久不语,心中却想起江老太太那莲花纹的拐杖。

    老太太身子康健,拐杖却是从不离身,有一回她心痒摸了摸,生生被打了两棍。

    老太太板起脸来,拿拐杖便能将她活活打死。

    三姨娘见她有所动摇,才走到她身边和声道:“我是为你好才说这些话,不若费这心神讨你嫌作甚?宁远侯府的姨娘,至少也比寻常人家的夫人富裕宽绰,想活好,只一条,安分守己,顺势而为。”

    -

    傍晚时分,宇文明珠去了一趟书房。

    常念提着一盒糕点过来,正瞧见明珠进门的背影。她顿在原地不动了,将食盒丢给身后的夏樟。

    春笙急忙道:“殿下,不如咱们也过去……”

    常念冷冷打断:“过去打搅人家叙旧情么?”

    春笙垂头不敢说话了。

    常念站在原地许久,脸色越来越不好,最后寻了书房旁的凉亭坐下,主仆硬是坐了有半个时辰,才终于见宇文明珠笑着出来,手里还拿着什么东西。

    常念顿时气得拍了桌,拍得掌心一阵发麻,不知是疼的还是酸的,她眼眶涌上些许湿意,愤愤骂一句:“表里不一!今儿个冒出来恩师之女,明儿个是不是还要有什么战友之女、部下之女?哦,人家都是有恩情的,本公主要是多说什么,倒显得小气!”

    她心里不舒服,对宇文明珠的印象也阶梯似的直往下跌。可心中越气闷,面上就越是表现得风轻云淡。

    这厢用过晚膳后,常念回房重新描了妆。

    江恕回得早,见她这打扮,不禁微微皱眉:“今夜不睡了?”

    常念从镜子里扫他一眼,“祖母约了玩叶子牌。”

    江老太太的几个好友陆续都到了,上了江宅拜访,老友多日未见,叙旧拉家常,自是热闹,单是说话没意思,于是老太太组了牌局,又请了人来唱戏,特来问孙媳妇身子可爽利了,夜里来不来。

    常念满口应下。

    外边天黑了,江恕默了默,不由得叮嘱道:“祖母玩心重,你若乏了便早些回来歇着,别纵着她胡闹,夜里凉,少吃茶,厨房那边新煮了羊奶——”

    常念描眉的手一顿,皱皱眉:“果然人上了年纪就会啰嗦,就连素来少言寡语的宁远侯也不例外。”

    江恕:“……”

    他的脸色几乎是瞬间阴沉了去。

    常念讶异道:“呀,倒是阿念说错话了?”

    江恕露出个一言难尽的表情,走近看着镜子里娇艳欲滴的小脸,抬手靠近,常念忽然往另一侧躲开。

    江恕按住她肩膀,右手食指包着纱布,他换了中指指腹抹去她眉头上画歪的一笔,语气沉沉压着人:“我是上了年纪,你有什么不满么?”

    四方铜镜倒映出两人相贴的脸颊,江恕冷硬的脸庞像冰块,而常念一张倾城脱俗的脸庞有如高山雪莲般的清冷。

    冷碰冷,硬碰硬,都是叫人不敢轻易靠近的。

    静默半响,常念冷哼一声,也不答那话,推开他站起身来,从架子上挑了件水蓝色披风,转身那瞬,忽然被一双有力的臂弯捞进了怀里,又紧跟着,跌坐到一侧的昙花小榻上。

    她回头嗔怪,刚张了张口:“……唔!”

    春笙进来回话,看见此状连忙背过身跑出去。

    外头是芳妈妈,忧心问:“怎么了?”

    春笙摇头,实在说不出话。

    这两句话间,常念咬破了江恕的唇,气汹汹的,像只张牙舞爪的小猫。

    江恕拥着她挤在小榻上,一手垫着她的后脑勺,一手握住她两只纤细的手腕压在头顶,任她咬。

    常念娇嫩的唇上染了血珠,也被他舔去,一回一回,不厌其烦。最后倒是常念先受不住了,哼哼两声,伸手搂住男人的脖子。

    光影朦胧,暧.昧横生。

    江恕声音低沉:“你在气什么?”

    “你说呢?”常念别开脸,“你摸摸你的良心,答应过我什么。”

    江恕顿了顿,常念趁他走神便用力推开他,跑了出去。

    牌局散了,常念去了戏台,一路上将唇蹭得红肿。

    戏台上锣鼓敲响,正是刚开场。

    江老太太见她过来,忙起身招手:“念宝!”

    常念动了动僵硬的唇角,笑了:“欸。”

    众人起身见礼,纷纷让出一条道来。

    常念在江老太太身侧的座位坐下,后面是宇文明珠和罗姨娘,她留下一个窈窕的背影,头都没回。

    戏开唱了,江老太太本是给常念剥瓜子,见她有些红肿的唇,嘿嘿一笑,又换了雪梨软膏来喂给她吃,边道:“改日祖母定要教你个一招半式的,省的给那混小子欺负了去。”

    常念难得爽快应:“好!”

    罗姨娘张嘴欲插话,不知怎的又闭上口,宇文明珠拿着针线绣香囊,时不时看眼台上,罗姨娘便转为对她道:“明珠,这会子光线不好,可仔细眼睛。”

    宇文明珠淡淡“嗯”一声,手上动作不停。

    罗姨娘又问:“难不成是赶着送人?”

    明珠再应一声:“嗯。”

    常念的耳朵竖了起来,仔细听身后的动静,心中杂七杂八地想着。

    香囊定是送给心上人。

    宇文明珠还赶着看戏这会子绣。

    难不成头日进府就想挑衅她么?!

    休想!!!

    这出戏唱了什么常念全然不知,只知晓戏散了之后就差春笙夏樟拿针线来,又找了个简单花样,她连厢房也不回,另找了一间空置的房间,就在宇文明珠所住的房间对面。

    两盏灯互相映照,直到天明。

    清晨两扇门几乎是同一时间打开,宇文明珠见着她,惊讶得睁大眼:“殿下?您怎么在这?”

    常念扬了扬下巴:“怎么,本公主不能在此?”她瞥了眼明珠手上拿的香囊,针脚细密,绣工精美,再摸摸自己绣的那粗糙纹路、满是线头的东西,顿时不动声色往身后一藏。

    适时,身后传来一声“阿念。”

    常念手心一紧,连忙攥紧了些,迟疑回头看了看。

    江恕长身立在院子的垂花门处,不知几时来的,脸庞冷峻,仍是昨夜那身黑衣,缓步走近来,才见眼下淡淡乌青。

    他走过来,俯身靠近她:“答应你的事自不会食言。”

    常念的视线凝在他被咬破的嘴唇上,下一瞬就被打横抱了起来,江恕亲亲她的眉眼,又低声说了什么,她没听清,头脑发懵,只记得把那个香囊胡乱挂到他腰间的革带上,不忘打了个死结。

    一直在身后的宇文明珠愣愣看着,恍然有点像做梦。

    明珠记得,宁远侯一直是冷漠凉薄的啊,谈经阔论,武术招式,带兵打仗,样样出类拔萃,有时候都不像一个普通的有血有肉的人,因为他对别人狠,对自己更则。

    父亲也总说,太过凉薄狠心的人,好,也不好。

    好,是于家国大义而言,宁远侯是天生的掌权者,冷静理智,客观秉公,像一座巍峨壮阔的高山,阻在敌人刀剑前,守护着西北几十万民众。

    不好,是对身边的至亲至爱而言,江恕有责任与义务,唯独没有一份炙热浓烈的感情,自老侯爷和老夫人逝去这么多年,他脸上几时有过别的表情,便是江老太太病重,回来也只肃着脸吩咐府医进去看诊抓药。

    明珠摇摇头,不再多想了,她拿着装了安神药材的香囊走出院子,往江宅东南方向去。

    东南院落,住着叙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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