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心疤
“我亲眼看着那个沙克女孩死在我面前……但是旧骨人的力量太大了，我当时身上没有用于救治人类伤口的医疗设备……”
流放讲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
在场的所有人都沉默了，玉匠止住了流泪，换来的是满面的愁容。
忌子不知道流放的过往，不知道他为何有如此丰富的实战经验，也不知道那座黑沙城的背后有多少秘密。
“后来您带着那个沙克姑娘来碎片之家的时候，我也在场。”
他指的应该是玉匠带着忌子去碎片之家寻找露卡，却只找到了露卡的野太刀这件事。
当初玉匠看到那把野太刀时候的神情，那种诧异和愤怒，绝望又无助的眼神……忌子直到今天还铭记在心。
“离我近些。”
玉匠招呼流放朝他走进两步。
流放从桌子后面走出，他坐在了玉匠身边。
玉匠仔细的观察流放的特点，那个庞大的身躯，红色的电子眼睛，这一切都和那个碎片之家的骨人警卫对的上。
“你替我挡过刀，对吗。”
“是的，先生。”
玉匠拍了下流放的脸，将头抵在他的肩膀上。
“不怪你，你是一个聪明的骨人……我不怪你。”
黑沙城的事件意外的把在场所有人的身份串联在了一起，反观身世扑朔迷离的忌子好像和事外人一样。
玉匠松开了流放的肩膀，他扶着桌子挣扎着要站起来的样子。
但是他的脚很难支持他独自站起，忌子连忙去扶着玉匠。
“我要回去休息了……”
“我……我扶您回去，流放来帮个忙。”
离开了嘈杂的酒馆一楼，忌子和流放扶着玉匠走回了休息的二楼。
当忌子把玉匠放在床上的时候，她才注意到玉匠眼角的皱纹和鬓间的几丝白发。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是不得不感叹时间的残忍。
师父真的老了。
老到起居需要有人照顾，老到三餐需要有人来送。
老到他听见过往的故事，甚至会像个孩子一样流出两行清泪。
忌子轻轻的掩上玉匠的房门，门外站着沉默的流放。
现在是他们两个老战友独处的时间，忌子有太多话想问这个骨人，但也不知道从何问起。
是流放先开的口。
“你需要休息吗？”
“不用，谢谢。”
他们的对话变得客气而陌生。
流放还站在原地，忌子已经转身大步流星的往酒馆一楼走去了。
“忌子！”
空气中的气氛很尴尬，流放叫住了忌子离开的脚步。
“有一件事我没告诉你。”
“所以你还有多少事情是瞒着我的？”
忌子的反问明显带着怒火。
曾几何时忌子有着清晰的记忆，而流放身上满是谜团。
现在忌子的梦境破碎了，流放却想起了过往。
朝夕相处了这么久的战友现在带着一个新的身份出现在他面前，他不理解为什么这些事情要瞒着她。
“你忘了吗，我重启过一次。世界尽头的伊予教授没有找回我的记忆，他做的事情不过是恢复我上一次的编程存档罢了。”
“我听不懂。”
忌子的语气很冰冷，她理解不了什么编程和存档之类的名词。
奎因在发现那个警卫是觉醒骨人之后，给他带到了编程工作室，用工作室的程序让他流放到了服从之地。
这个程序的优先级要高于记忆。
所以流放原本没有名字，或者说，他们这种骨人都没有名字。
而当他的电子元件损坏之后，世界尽头的伊予教授无法恢复他现有的记忆，只能读取十几年前的记忆存档。
也就是当时在碎片之家的记忆存档。
“那我跟你说一件，你能听懂的事情。”
流放的语气也急促起来。
在得知当年两个沙克姑娘接连死在黑沙城之后，现在已经非常肯定面前这个姑娘的身世了。
“你说的所有关于黑沙城的回忆，我现在都记得起，毕竟我也是在场的警卫。”
“当初那个叫忌子的姑娘，她确实死在了黑沙城。”
“如果忌子已经死了的话……那么你到底是谁？”
虽然昨天晚上她已经得知忌子的死讯，但是她真的不能接受。
现在流放的回忆更像是审判一样，如期到来。
他是第三个在场的证人，驳回自己身份的人，更加证明了自己的身份不是忌子。
“我是谁？呵，我是谁现在还重要吗？”
忌子歇斯底里的大吼，她的精神崩溃了，走到流放面前心碎的说道。
“我失去了朋友，失去了师父，甚至失去了名字…我的漂泊已经没有意义了！”
“我真愚蠢……为了一个不属于自己的家，让塔克和银镯丢了性命，让那个男人失去了自己的女儿！”
忌子的眼圈红了，她含着一汪泪水颤抖着身体和流放对峙。
在一阵发泄过后，她情绪才稍微稳定了一些。
“即日起……小队解散，你们可以回家了。”
“家？你想让我去哪？黑沙城？”
流放没有半分的示弱，他不想离开忌子，也不想让这场漂泊落个如此下场。
“你难道让伯恩回洪泛地等到他自杀那天？还是让哔噗回到蒙格勒继续当乞丐？！”
“我们都没有家…他们也不是为了回家才去追随你，你就这样辜负他们两个的期待！”
流放的声音没有了往日的慵懒随和，而是咄咄逼人。
“我……我没有！”
忌子梗着脖子，她的眼泪止不住的流下。
“那你就不要哭了！拿出点沙克人的勇敢来！队长！”
这是流放第一次称呼自己为队长，忌子有些不习惯。
从蒙格勒出来那天，只有伯恩和哔噗会称呼她为队长，而流放每次都是直呼其名。
走廊年久失修的灯不合时宜的闪了一下，摇了两下然后彻底灭掉了。
忌子的身形在黑暗中动了一下，她趁着没有光线赶紧用袖子抹了一把眼泪。
从一开始在漂泊终地当奴隶被玉匠买走，再到斯昆的酒馆和露卡练习，和玉匠抵抗克拉尔之选，去黑沙城寻找露卡……
这一切的一切，都不属于自己了。
那些珍贵的回忆，伴随着各种生离和死别，一同埋没在时间的泡沫之中，已然不复存在。
就像大梦一场，这个沙克姑娘有了新的身份和新的目标。
“休整一天，明早准备出发去隐匿森林。”
“忠诚！”
看着流放一副浮夸的样子，忌子坦然的破涕为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