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离别
正房的屋里，张氏躺在炕上，三杏和南乔两个人头挨着头，不时的低声说些什么。
张氏心疼闺女，忍不住劝说道，“三杏，夜深了，别再忙活了，将那针线收一收，白日里，有空的时候再做吧。晚上黑，仔细伤了眼睛，到时候就得不偿失了。”
三杏羞怯的笑了笑，似乎很少能得到母亲如此关注，有些不好意思。
不过她仍没放下手里的针线。
“娘，我再做一会儿，现在还不困呢，再说了，这几天不定哪日征兵的就过来了，大哥到时候就得走了。
我若不紧着些，到时候大哥走了，我这衣裳还没做完，可咋办？”
张氏知道小闺女性子直扭，也不好再劝，只得任她去 。
南乔坐在三杏旁边，饶有兴致的看着山杏一针一线缝着衣裳。
这小姑娘看着年纪不大，可这做衣裳的手艺倒还不错，看这针脚缝得细细密密，就知道往常也肯定是做了不少这样的活计。
想想她自己，十三岁的时候在干啥？
估计也才刚上初中，生活还不能完全自理呢吧，洗衣服缝袜子还得父母来做吧。
心里不免对三杏更是多了几分怜惜，这丫头的命真苦，从出生就没见到过亲爹，如今家里又是这样地情形，也为难她整日里还能强颜欢笑。
南乔刚想到这里，就被三杏打断了思绪。
山杏比着那衣裳里怀的位置，问南乔，“大嫂，你的意思是说在这里缝一个内兜吗？”
南乔连忙点头，“对，就在这个位置再缝上一片布，周围缝得密实些，这样就不怕东西掉出来，到时候这衣服贴身穿着，即使放上点东西，从外边儿看，也看不出来什么名堂。
三杏心里不由更是佩服大嫂，瞧瞧大嫂的脑子到底是咋长的，居然能想出来这个主意。
在给他大哥新做的里衣内侧，缝上一个内兜，再放上些散碎的银子，万一有特殊情况，已备不时之需。
这要是她，可想不出这么精妙的主意，估计有了这些银子防身，不管大哥是在战场上，还是因为什么缘故离开战场，也至少有个保障，能从战场上活着回来才是最重要的。
南乔嘴上说着话，脑子也没闲着，她一直回忆着上辈子看古代电视剧的时候，或是在网络上看那些穿越小说的时候，那里头讲了，家里有去当兵的都需要准备什么。
每想出来一点，她便会告诉三杏，让三杏记下来，好在三杏的记性好，南乔只说了一遍她就都能记住。
南乔和三杏在这里忙着为苏大山的出行做着准备，张氏的心里也正在天人交战。
她知道南乔闺女是实在没了法子才答应留下来照顾这一大家子的，可是她心里，有件事却一直放不下，那就是到底该不该让大儿子和茵茵圆房这事。
之前虽然她说了不会让他们圆房，可这也是托词，毕竟自己儿子要上战场了，将来回不回得来还两说。若是他们真的走了夫妻之实，那不就是更好了吗。
她也曾和大儿子说过这个事儿，可每到说到这事的时候，大儿子就表现出来抵触。
自己的儿子自己了解，张氏通过这两日的观察，也能看出大儿子对茵茵是有着不同的。
他也想摁着大儿子的脖子，让他和茵茵将房圆了，如果，茵茵不同意，她也招数让茵茵同意了。
到时候茵茵要是怀上个一儿半女，他们张家不是又能添人进口了吗！
至少茵茵也能将心彻底的放在他们苏家，不像现在这样，万一到时候这闺女一旦吃不了那个苦，撇下他们孤儿寡母的跑了，他们这一大家子又该咋办？
无论张氏怎么劝，苏大山都不吐口，最后张氏也没了办法，只能随了儿子的愿。
不过她还是觉得有些可惜了，若是茵茵真的能和大儿子成为实质上的夫妻，那该有多好，那这茵茵才是她正儿八经的儿媳妇呢。
八月初六这日一早，村子里边闹哄哄的，躺在自家的炕上也能听到外头的吵嚷声。
苏田像个传声筒一样，一会儿一趟，往返于村里和自家阿奶的屋里。
“阿奶，官差和那些当兵的进村了，手里拿着好多个册子，挨家挨户的走呢，村长也跟着一起。”
“阿奶，现在他们走到七爷爷家了，七爷爷家的长松大哥，跟着他们一起走了，长松嫂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呢。”
“阿奶，他们已经到了咱们这条街上，再有两家就能到咱们家了。”
“阿奶，阿爹在门口等着了。”
随着大孙子每一次进来传递的话语，张氏的心里便会增加一份沉重。
早上，张氏破天荒的将一大家子都叫到她的正房，挤挤挨挨的在正房里吃了一顿早饭，美其名曰吃顿最后的团圆饭。
而苏大山的包袱，三杏也早早的就给他准备好了。
包袱不大，是那种农村常见的粗布做的，这种粗布耐磨，只要不是刻意的用刀划，用剪子剪，就不会坏，用的时间也能长些。
包袱里三杏准备了不少的地瓜，还烙了不少的地瓜饼，甚至还有两个鸡蛋。
除了这些，还有两身换洗衣裳和两双鞋子。
鞋子是三杏特意做出来的，就怕平日里走路走的多，鞋子坏的快。
从这到北疆还有不少路程，要是鞋子磨坏了可就不好办了，人家急着赶路哪有功夫顾及你的鞋子。
所以南乔就让三杏多准备了几双。里头还有两百文钱，当然，苏大山的贴身里衣里同样放了半两银子，那是留着特殊时候保命用的。
也就是一会儿功夫，老村长领着人就到了苏大山家门口，老村长的心情难以言喻，这村中不论是哪个汉子还是小伙子跟着走了，他的心里都不得劲儿，毕竟这些人都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哪个没有感情？好好的娃，唉，说不定此时一别，便是终身也再看不见了呢。
不管怎样，老村长心里再如何不得劲儿，这差事也依然要办。
他也只能领着官差过来，看见苏大山等在院门口，老村长上来先拍了拍他的肩膀。心里喟叹一句，大山一家子命苦啊。
老村长和那些兵士忙活了半上午，还有几分脸面，他别的忙帮不上，只能笑着和那来征新兵的小头目说了不少苏大山的好话。
什么身材结实身手好，还会打猎之类的，听的小头目对苏大山都高看了几眼，似乎对他格外感兴趣似的。
老村长不指望人家能多帮衬苏大山，只求他们能一视同仁就好。
苏大山明白老村长的好意，说了句感谢的话，又求老村长平日里多帮衬照看着自家。
老村长也点头，这不用苏大山说，他心里也记挂着呢，他们都是苏姓人，同宗同族，虽然不是嫡亲的叔侄，可也还没出五服，算是正经的亲戚。
若是家里有啥事儿，他肯定能帮就帮一把。
直到中午，官差才在大岭村走了一圈儿，将人都领走了。
南乔领着苏二林和三杏送出去了老远，直到快走到李家村，他们三人才停下脚步。
看着那渐行渐远的一行人，直到再也看不清眉目，他们才返回。
南乔心情有些闷闷的，很是不舒服。
这古代可是真正的冷兵器时代，战场上刀剑无眼，十去九不生，简直是——
她心里也只能长长叹息一声，希望老天爷对苏大山好些，之前让他有命活着回来。
三杏哭的鼻涕一把眼泪一把，一口一个大哥的喊着，直到那队伍走到不见影了，她还喃喃的喊着大哥，嘴里不停的说着，她小时候大哥如何如何对她好。
苏二林则是沉默不语，在抬头时眼里的目光晦涩不明，仿佛一夕之间，由一个别扭的青葱少年长成了个半大小伙子。
南乔看着消失在山路尽头的队伍，心里五味杂陈。
她想起昨日晚上苏大山和她说的那些话，突然就有种不知前路该如何走的感觉，直到三杏喊了她好几声，她才回过神来。
她看着二林和三杏，又想起家里三个小不点儿，至少未来可期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