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贼喊捉贼是谁贼
狗汪汪汪乱叫一通之后，只看几盏灯穿过一个月亮门，几个人身材魁梧的汉子跑了进来，仆人模样，口中大喊着：“抓贼，抓贼，贼人快出来，能逃哪去，看见你啦！”分散着向花园各处寻去。
焦海鹏猫着腰，放低姿态，一看事情不对。
左边两个人跑过来。
右边走来几个人。
大有被围之势。
虽然他不是贼，但跑到别人家的院子里又算怎么回事？
焦海鹏的脑筋转的极快，想当即跳出去，避免无妄之灾。
可明知道那影子还在院子里，不知躲在什么地方去了，也许就在花园中。
焦海鹏认为他是小石头无疑，说什么也不想放过这个机会，拿回自己的银子，再把它揍一顿，心里想着：“这小贼原来就是个贼，不然进人家院子里做什么？”
正想着···
那几个汉子沿着甬路跑过来，手里还拎着家伙呢。
焦海鹏眉头一皱，低着腰，沿着墙根向左边走，那边种着几棵花树，较容易藏身，幸喜几个仆人拿的灯笼光照有限，看不清太远。
焦海鹏下脚很轻，藏身于一棵树后，身材瘦小，可谓刚刚好。
左边这俩仆人，骂骂咧咧经过花树，竟未发现这里藏着一个人。
接着，那些家奴四处翻找，找不到人，不由地一愣，四处一看，指着花树说道：“那边找了吗？”
“才从那边过来的，没人啊！”
“再找找，狗贼可狡猾了。”
“得了。”
这伙人又向焦海鹏藏身之处走来。
与此同时，又从月亮门钻进来了几个人。
加起来可不少。
七八盏灯笼在花园里乱晃，光影斑驳。
花园里一下亮了许多，跟黎明似的。
焦海鹏不由得骂娘，不能在原地等待，非给发现了不可，但要去哪里呢？
他四处一瞧，远处一个月亮门，不知通往何处，又想：“那小贼也不花园里，怎么找不到他，说不定从这个门走了。”
顾不得思虑。
焦海鹏向月亮门跑去，那边没有花树的遮蔽，不易隐藏身形，奴才多，眼睛也多。
很快有人看见了一个身影闪进了月亮门，嗖的一下，真快。
他磕磕巴巴的大呼：“我···我···我···嗖···嗖，贼···贼···过去了！”
“快追，那边是少奶奶奶们的院子，莫让少奶奶们受到了惊吓。”
“他妈的，关键时候，你磕磕磕磕巴巴巴巴，快追。”
焦海鹏闪身进了月亮门，一瞧之下，是个一辆马车宽的小夹道，地上铺着青砖，墙上附着琉璃瓦，墙下种着绿植，一看就是个大户才有的牌面。
院子里进贼的消息，很快传开了。
一个个院子，竞相亮起了灯，点燃了火把。
人声鼎沸，吵吵闹闹。
跟元宵节庙会似的。
焦海鹏心头更是一凛，他不大熟悉这里的环境，不知接下来往哪里走。
仿佛没一个松懈的地方。
这时，他看夹道尽头不远，约几十步，也有一扇门扉，可门口有脚步声。
判断有人来了。
他不能在夹道中逗留，或者是穿过小门，那样不啻自投罗网。
他倒不怕与人动手，几个仆人还不容易对付么？
闯进人家里是他的不对，又怎么好动手？
关键时候，他左手边的墙阴里出现了一扇关闭的小门，刷着红漆，难怪很难发现。
她犹如在八卦阵里，找到了一扇生门，逼得他没有办法，只好推门进去。
谁知那门是虚掩的。
一进门就看是个别致的小院，身处天井之中。
左边是晾衣服的架子，挂着许多五颜六色的女人裙子之类。
风一吹，好像跳舞的仙女儿。
右边有个小屋，好像仓房。
正面则是一个大屋子，一共五间，亮着灯，窗户上映着有几个身影，手脚忙乱，身形纤细，头发散披，好似是一群女子。
焦海鹏心头一凛，暗叫不好，“该不是闯到人家丫鬟的闺院中来了。”
不巧。
正给焦海鹏猜个正着！
其时，夜已深了，打过二更鼓。
丫鬟们忙碌了一天，累得腿脚酸疼，梳洗完毕，吹灯熄火，刚躺下没多久，说几句闺房密语。
大多无非关于谁今天穿的衣服好看啦，谁的打扮漂亮了，谁的耳环名贵了，老爷的事，奶奶的事，尔尔。
院子里忽然有人喊抓贼，可把这些大小姑娘吓坏了。
她们点了灯，赶紧摸自己的衣服。
慌乱中有人找不到自己的衣服。
还有人鞋子还有穿错的。
其中一个年纪比较大的婢女，敲了敲尿盆，厉声厉色地喊道：“乱什么，慌什么，喊什么？一个小毛贼就把你们吓成这样了，黄鼠狼都比你们胆子大。都给我消停一下，外面有男人们应付呢！小毛贼还能进到咱们这个院子里不成？我告诉你们，二奶奶刚生产，正在休息。知道你们嗓门大，一个个都约束点，可谁要是冲撞了二奶奶，有你们好看的。”
丫鬟们当下就想了，“我们喊几声怎么了？来贼了还不让喊，外面的人追着贼跑，抓到了贼没有？喊得可比咱们凶好几倍！你怎么不去说人家那，就跟我们面前逞能，不就是进门比我们时间长吗···”之类云云
丫鬟们穿戴完了，胆子大的扒着门向外看。
胆子小的，缩在墙角了，捂着胸，生怕小贼进来，有什么非分之想。
焦海鹏正好来到院子里，看出这是个不祥之地，不宜久留。
刚转身要走。
可要去哪里呢？
外面的脚步声在夹道里响着。
他忽然看见院子里西北角有一棵大桃树了。
亭亭如盖，枝繁叶茂。
正好藏人。
于是几步来到树下，要去上面暂坐。
岂料，这时一个娇柔的声音喊道：“贼，贼上树了，快，快来人啊？”
接着一阵乱哄哄的女人开始大喊大叫。
从门内冲出一个老妈子，手里拿着扫帚，四处瞭望，大骂道：“哎呀，你个小贼，跑到娘娘们的地方来了，吃你亲奶奶一扫帚吧！在哪呢，给我下来。”
焦海鹏从未如此惊恐过！
他押镖走江湖，遇到的尽是一些杀人不眨眼的穷徒，跟他们以命相搏，焦海鹏眼角不动一下。
他掉进了女人堆里，却怕得要死。
走也不是，留下更不行了！
这时，几个男仆还带着狗，听到了呼喊，踹开门冲了进来。
“秦老妈子，贼在哪呢？”有人问道。
“树上，把自己当猴呢。”老妈子嘿嘿笑道。
焦海鹏一急，脑袋一热，看树下，是一堵墙，不管多高，纵身一跃。
这一下可不好。
墙下面有一块石头，一脚踩上去，石头是个圆的，焦海鹏立即摔了一个后仰。
膝盖破了一块肉。
对他来说还是小意思。
拍拍身上的浮土，一阵凄凉感涌上心头。
男仆们见人跑了，大喊道：“他去二奶奶的院子里，放狗，咬他。”
“别惊扰了二奶奶。他妈的。这小贼，到底干什么的？”
“对，不能放狗，再惊扰了二奶奶。”
男仆们用叠罗汉的办法，几个翻墙过去。
剩下地从门绕道。
狗汪汪大叫。
链子哗啦哗啦地响。
焦海鹏只听这是二奶奶的院子，借着苍白的月光一看，所在之地，好似又是一个小花园，但没有假山，满院子飘着丁香的味道，原来在右边有许多棵丁香树。
他无暇顾及了，只想快点离开这座炼狱。
沿着墙根走到丁香树下。
这时，男仆也过墙了。
一只狗被丢了过来。
那狗一看焦海鹏的影儿，挣开了脖套，向猎豹一样向他奔过来。
焦海鹏又疾行了几步，眼看狗比人快，大嘴咬了过来，焦海鹏心里来气，转身一脚，正好蹬在狗头上。
大黄狗凌空飞了五六丈远，整个脑袋瞥了，一声不吭，死在花圃里。
后面的仆人看了，吓了一跳，心说：“这个贼，别看长得不壮，力气真大，真凶。”
他们丈量自己的本事胜不了小贼，便不敢追了。
又不能放了焦海鹏。
焦海鹏见他们不敢动，赶紧来到墙下，炮制而走。
这时，院子里的大屋里一下钻出好几个人。
他们拿着兵器，刀和扎枪，跑下台阶，大骂：“别放走了小贼！二奶奶的小孩子丢了，抓住他，老爷一定有重赏，说不定他就是那个在南泽城似乎忌惮抓小孩的恶贼！”
焦海鹏一愣神，人在墙上了，心道：“他妈的，我什么时候成抓小孩的了，什么屎尿盆子，都往你爷爷身上扣的么？”他不想解释，立即跳下去。
吧！
落了地。
听了听。
四面八方全有人。
并且喊得更凶了。
院子里灯火通明。
焦海鹏想了想，专跳墙是不行了，得走捷径。他施展轻功，又登上一堵墙，沿着墙头，一直向大的屋顶跑去。
仆人们就在下面跟着他一起跑。
嗖···
倏地一支白羽箭向焦海鹏射来。
他一低头，躲过去了，有惊无险。
接着嗖嗖嗖···
响声不绝。
羽箭借着夜色有声无形，极是难防。
焦海鹏没料到这户人家还有弓箭呢。
更没料到他们的射术这么烂。
他施展各类身法把羽箭全躲了。
好不容易来到了屋顶上。
那箭射的缓了。
兴许是不好看见焦海鹏了，射偏了，担心伤到自己人，也不敢射了。
焦海鹏听见有几声惨叫，便是被自己人的箭射中了。
焦海鹏走到屋脊上，向远处一看。
这个院子很大，四处通亮。
你往哪跑都不对。
唯有东边是条街道，没什么人。
他打算先离开了院子再说。
真正的小贼是不能找了。
焦海鹏踩着屋瓦走到头，看见另外一个屋子，隔着一丈远，便纵身一跃，要到那边的屋子去。
身在空中。
忽听一声大喝：“小贼，你还能走吗？”
一只脚被人抓住了。
焦海鹏刚反应过来，左脚被抓住了，便用右脚猛蹬，好一个“震地式！”
那人一侧头避开了，骂道：“你还挺倔强的，给我下来。”
焦海鹏只感觉这个声音熟悉。
勐往下坠。
那人先落地，手劲好大！
焦海鹏给他抓着脚“摔蛤蟆”，他双手撑着地，减弱了力量，加上地面也软，并未受伤。
刚要问“是谁？”
胸口便遭了一脚。
“滚你的！”
踢得焦海鹏五脏翻滚，差点背过气出。
飞出了一丈远，在地上滚了几圈。
那人三两步又跟上来。
焦海鹏连忙用一招“鲤鱼打挺”站了起来，登时与那人迎面对视。
那人也看见了焦海鹏，平推的双掌，做个守势，脚下用了一招“千斤坠”，死死的扎住了。
“猎豹子！”
“焦海鹏？”
俩人愣在原地。
这人黑面棠，橡焦炭，粗眉毛，往上翘，四方嘴，大白牙，身材干练，腰瘦肩宽，穿着一身短打，蹬一双马靴，不是猎豹子王彪还有谁？
焦海鹏诧异道：“猎豹子，你怎么到这来了？”
猎豹子王彪脸上更黑了，狐疑道：“我来这里抓贼···”又问：“你怎么也在这？”
“抓贼啊！”
“贼抓到啦？”
焦海鹏摇摇头。
王彪看焦海鹏一身树叶，衣服也破了，便要问“事情办得如何了。”
这时，数十个男仆，带着几只狗冲上来了。
有人喊道：“二娘子的孩子丢啦，老爷气晕过去了，快看小贼身上有没有。”
有猎豹子在场，焦海鹏也不逃了。
决定和这些仆人，心平气和的谈谈。
仆人们冲上来，立即就把两人围起来了。
猎豹子终于反应过来了，向焦海鹏小声问道：“你不会就是贼吧？”
焦海鹏仰头大笑，说道：“我说我不是，你觉得他们信吗？”
猎豹子王彪摇摇头。
这时男仆中走出一个中年人，黄面孔，留着胡须，中等身材，手里拿着木棍，木棍往地下一拄，向焦海鹏说道：“贼人，快说，来我们钱家做什么来了！”
焦海鹏辩道：“我不是贼人，我是进来抓贼的，说了你们也不信。我不知道这是钱家还是宋家，我劝你们不要跟我们白费功夫，反而放走了真正的贼人。”
中年人冷笑道：“小贼，你睁眼说瞎话吗？你就是真贼，少跟爷们闹这出贼喊捉贼的把戏，咱们不信。”
焦海鹏刚要急，心想：“不行，我现在急了也拿他们也没辙，倘然动起手，倒跳进黄河洗不清了。”于是努努嘴，说道：“我跟你们说不着，让你们老爷出来跟我说话。”
中年人冷笑道：“你还敢找我们的老爷？你们偷走了我们家刚出生的小公子，老爷气的晕过去了，还装什么傻？等他醒来，一定扒了你们的皮不可！来呀，抓起来。”
这一喊，众多男仆一起冲上来。
刀枪如林。
弯弓搭箭。
焦海鹏往后一缩，扯下身上衣服，在手上缠了几圈，这是为了防箭的。
右脚踏实，左脚踏虚，做好迎战的准备。
又觉得这样真不好。
猎豹子忙道：“大家住手，且听我一言。这位是我朋友，他绝不是贼人，我能够担保。”
中年人斜睨猎豹子一眼，说道：“阁下又是谁？我看你也不是好人！你们还是朋友呐？好啊，原来此番来的不止一个贼，是团伙作案！孩子呢？少废话，快交出来。”
猎豹子眉头一皱，气道：“朋友，你们何必冤枉好人呢？我不是贼，我是抓贼的。”
焦海鹏忙道：“你抓的什么贼？我又不是贼。”
中年人道：“你们俩都是贼。”
接着，群仆跟着喊：“对，你们就是贼！”
“俩贼。”
“狡猾的贼。”
“孩子一定给贼藏起来了，他妈的。”
猎豹子性子比焦海鹏还急，一气之下，骂道：“一群不可理喻之人，愚昧之徒，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我拿你们家孩子做什么，给他当爷爷？给你老爷当爸爸？老子形式一条线，立是一根棍，身正不怕影子斜！不怕你们诬陷，有本事就查。”
中年人哼道：“查就查！你配合我们查，那自然最好，咱们这就去官府，请大老爷断案，咱们不给你们胡搅，你若跟咱们拧着劲干，那怪不得咱们私设公堂，下手没个轻重！”
江湖中人，处事随意，仗义走天下，好坏坏事，全靠心中一杆是非秤。
王彪和焦海鹏绝不想跟官府有染。
焦海鹏说道：“王兄，咱们没偷孩子，查个蛋？几个狗东西，冤枉好人，欠打。”
猎豹子亦怒道：“不错，鸟衙门，尽是一些肮脏不堪，乌漆墨黑的地方。咱不去。只怪咱们错当了好人，这就走吧。”说罢，便要从墙跳出去。
量这几个仆人拦不住。
群仆震怒，盯了上来。
猎豹子把拳头一握，转身喝道：“哪个敢来，吃我一拳？”
群仆一凛，皆不敢上前。
中年人的忽然说道：“怕个鸟蛋？抓了他们，给老爷出气。老爷一高兴，大大有赏。”
群仆一受激，又上来了。
猎豹子“嘿”了一声，双手一抖，便要接招。
这时，房上忽有一人喝道：“都住手。”